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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 殘疆意氣行 二十九 (6)
第二十九章 塔頂鎮魔 (6)
刁大非收了報酬,甚是滿意,開口敘述:「安磨鄰、沙若依,那都是鬼市的武人,原
本不相識。有一年各自找我畫押,上了擂台。安磨鄰不願跟女人動手,沙若依一定要打,
結果十個回合打下來,分不出上下,約好第二天休整後再打。轉過天又打十局,依然不分
高下。」
殷衡大感興味:「原來他倆功力悉敵。後來怎樣?」
刁大非續道:「打到第五天,即將休市一旬,再不分出勝負就得等上十天。誰知這倆
突然說不打了,和了局。賭客哪裡肯依,還有人當場要上台去圍毆那姓安的,竟不懼他高
大得跟鬼一樣。我忙上去調停,他倆居然拉起了手,那胡女說:『我沙若依看上他了,只
要他願意,從今日起他便是奴家的漢子,哪有叫人夫婦相鬥的道理?』
眾人嚇了一大跳,轉過去看安磨鄰。那崑崙奴樂不可支,他嘴笨,不知說甚麼好,當
場把沙若依一把抱了起來,他娘的,就在眾目睽睽下,親了那胡女一口。他倆把眾人鬧了
個目瞪口呆,一路親著嘴揚長而去,這就他娘的算是結親了。」
刁大非說著搖了搖頭:「自那以後,誰來問我這二個人,我眼前總是他倆在擂台上親
口口的模樣。晦氣,晦氣!」
殷衡聽得嘻笑不止,臉上沒來由地紅了一紅,拍了一下腦門,正色問道:「那時他們
還是鬼市裡的浪人,還沒被買入官員家裡,因此與你畫押,供人下注賭鬥,想攢錢掙個出
身,是不是?」
刁大非點點頭。殷衡又問:「他們被分別買入兩家的經過,我略能猜到一二,你只說
他們被買入同一個官員家裡後獲罪下獄的事。」
刁大非翻翻白眼,「我又不是獄吏,知道個球。」
殷衡道:「蹊蹺便出在這裡。官身主人犯事,大理寺若非辦案所需,通常不會去費牢
飯養那罪人的奴婢、部曲,賤籍者下獄第一天,往往便由獄吏悄悄杖殺了。這二人卻活了
下來,為甚麼?你這裡有沒有訊息?」說著凝注刁大非神情。
刁大非一怔,面有難色,身子偏過一邊,目光繞過殷衡,張了一下四周的買客,才低
聲道:「殺人嘛,也費手腳,也未必都立刻殺了的。」
殷衡冷然道:「是麼?他倆不但活了下來,日後還有人撈了他們出去。你若說大理寺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忽然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少殺幾個奴婢,也就罷了。可是奴婢部曲
還從獄裡跑了出去,如今好好地在外邊走動。」
刁大非吃了一驚:「你……你說甚麼?」
殷衡身子前傾,那張消融詭異的假面迫近刁大非:「你跟我面前裝甚麼傻?你不知道
他倆越獄?」
刁大非抬起一手,似要把殷衡推開,終於只是伸出兩指,隔空點著他臉,道:「逞甚
麼威風?我在你這灶頭娃面前客氣三分,是看你那幾個朋友的面子,對你,我鬼市大隱顧
忌個球?我便是知道,又怎地?」
殷衡冷笑:「今日午後,我就跟沙若依動過手來。前不久,我在安磨鄰臉上打了個窟
窿,肉長好了也得留個疤。哪天他倆回來鬼市,你可以跟他的臉對質去。」
刁大非又是一驚,身子震動了一下。殷衡審視他面色,問:「你怕甚麼?」
刁大非定了定神,「好,我確實知道他倆沒死在獄中,只不知道他倆在哪邊走動。照
你這麼說,他倆一直都在京師?」
殷衡見他對安沙夫婦的行蹤似乎頗有疑懼,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信他的表情,道:「咱
們事兒一件一件來。你是暗示大理寺縱放逃亡了?或者你誣告大理寺?」
按當時律法,有司縱放獄囚逃亡,嚴重者可視為同罪,即使逃亡者是賤籍亦然。但倘
若大理寺並未做出此等情事,刁大非這幾句話被殷衡打蛇隨棍上地編派幾下,反而落得個
誣告官吏之名了。
刁大非雙目精光閃動,極快地把殷衡從頭到腳瞟了一眼。殷衡見他殺心已起,漫不經
心似地一手拂了拂衣角,暗器已扣在手,問:「怎麼?」
「鬼市大隱」本身武力不行,但在龍蛇混雜的深宵長安摸爬滾打多年,擺平過各坊鬼
市勢力,獨稱一霸,儼然有了武林好手的兩三成眼光。殷衡扣暗器的動作他雖摸不太準,
但殷衡的殺氣卻逃不開他的眼。額上青筋一跳:「你要在這所在殺老刁,可得掂量掂量後
果。」
殷衡手指微動,鋼鏢回入暗袋裡,攤開雙手轉過半身,看了看四周圍,那一干買字畫
的書生,依舊有如洞穴鬼影:「你要在這所在殺我,也得掂量掂量後果。」
刁大非一愣,爆出一陣大笑,隨即又壓低聲音:「你這是說,鬼市裡殺不得刁大非,
長安城裡也殺不得你?你背後是甚麼人?」
殷衡微笑道:「不就是老六老九?他倆雖然不在市上賣彩戲了,在長安地底說出姓名
來,還是挺響亮的。」
刁大非啞聲低喝:「少來給我充愣!」
殷衡道:「不然便是老王那個刺青匠。他的名頭,洛陽市上誰不相敬幾分,長安城裡
也沒少聽見。」
刁大非道:「你方才手幹甚麼來?」
殷衡眨眨眼,不答他。刁大非道:「你初次來見我那時,還是條小小狐狸,沒現下這
般油滑,自己不知已露了尾巴。當時你手指手腕都纏著傷,我識得多少城裡名醫,一嗅藥
味兒就曉得,手指損皮、手腕傷筋,而且是舊患發作,你小子練的是大件暗器,卻沒有錢
六臂的飛刀那般大。」
殷衡問:「那便如何?」
刁大非道:「你的輕功,鬼市裡有武林人認得,像極了『靈蛾翻飛』,再加上暗器…
…神蛾月姥多年前淡出武林,江湖上老是有人說她來了長安,我不知真假,這本來不關我
事,但你這……你這……」閃爍其辭,不說下去了。
殷衡暗暗透了一口氣。原來他扣鏢之時,畢竟是刻意做作,他師徒若要悄無痕跡地取
暗器在手,別說刁大非,就是蒲寄淵之輩的武林大高手,亦未必能瞧清。他手拂衣角,引
刁大非注目,賭的是刁大非自己聯想到師父的絕學上頭去。然而在這深陷地底的廢宅鬼市
之中,倘若刁大非硬要殺他,可也沒輒,鬼市裡機關難測,那豎井又絕難逃生。
他為了套取安沙夫婦的秘密,對刁大非虛言恫嚇,若是真正的赤派細作,必不會出此
險著,否則西旌財力再雄厚,也養不起那許多平白找死的探子。但他的武力曾堪與蒲寄淵
一戰,豈是其他探子可比,這趟難得辦一回赤派之事,興奮之餘,更難抑制冒險妄為的性
子,哪管後果如何?
當下笑道:「刁老闆太客套了,咱倆有日子沒見了,如何就說到甚麼殺不殺的?」慢
悠悠地接著說:「然則你誣指大理寺縱放安磨鄰和沙若依逃亡--」
刁大非震了震,伸手在旁邊桌面一拍:「還來鬼扯!有人保他們不被杖殺,還撈了他
們出去,跟大理寺何干?又跟老刁有個球干係!」
殷衡緊追不捨:「我就問你那人是誰!」
刁大非用力揮手:「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有種打我一鏢--」指著自己咽喉:
「來來來,餵我吃一枚麥姥姥的鋼鏢,我也還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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