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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 殘疆意氣行 二十七 (9)

最新2023-10-18 14: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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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翠嶺散珠 (9)   「十四兒是皇族中人。」二人頓了一會,悄聲說了這句,殷衡隨意向空中一指。他指 得漫無目的,江璟卻知道他指的是那日從十四兒書房盜來的密信。信中「事涉宗室」之語 ,已再自然不過。   控訴覃王「性擬狼梟」且有反意的,極有可能是另一位親王,是當今天子的堂兄弟, 是被韓建削了兵權、軟禁在十六宅的親王之一。那人稱覃王為「兄」,因為他們本來就是 兄弟,絕非同黨的親善稱謂。那人意欲對付覃王,當然「事涉宗室」!   殷衡沉吟:「這倆皇親國戚,會為了甚麼事幹上?」   江璟只說了一個地名:「華州。」殷衡頷首:「有理。」   銀泉山莊背後那極可能是親王之人,或許嫉恨覃王與治理華州的敵人韓建合作,想斷 了覃王裡通外藩的念頭,那便是出於擁衛宗室的忠誠。   當然,還有一種更加奸險的臆測,便是那人其實也看中了這樁危險卻有重利的買賣, 他是想與覃王競爭,一般地存了踩著兄弟叔伯而求存獨活之心,獨佔與韓建合作之權!   無論那人居心為何,他與覃王的恩怨,關鍵皆是華州刺史兼京兆尹韓建這個大軍頭, 只因當前覃王與眾多失勢親王最大的分別,便是覃王藉著甘自凡這江湖人,私通韓建,以 尋求重掌兵權。江璟那一答,言簡意賅。   二人又靜了半晌,江璟道:「你心裡設想的念頭不止一個。」   殷衡吐了口氣:「你這條狗子,是狗妖,當真要成魔了。」   江璟倒是坦然:「那是因為我心裡設想的念頭也不止一個。」   殷衡便問:「你覺著哪個更加可能?--且慢,讓我猜猜,是寫信之人用心奸惡的那 個?」   江璟不禁露出笑容,點了點頭。自始至終,二人從未曾互相印證設想為何,但憑心照 ,縱然十四兒遣人在外竊聽,也決計聽不出所以然。   殷衡搖頭道:「我想那寫信之人未必有甚麼忠心,是從小在長安瞧多了事態,知道那 家子人跟分崩離析也差不遠了--」江璟聽他把本朝皇家稱為「那家子人」,又有些好笑 ,只聽殷衡問:「……你卻怎麼也這樣想?」   江璟抓了一下頭:「我不知道。我只覺得……來到……人心……為了……哎,往壞的 想,總是成算更大。沒…沒甚麼。」   他每一句都吞下了好幾個字,還都是最要緊的字,原來他本想說「來到長安以後,只 覺人心難測,為了利害存亡鬥得你死我活」,終究顧慮殷衡:「然則他從五歲上便在這些 事情裡長大,自己更是殺人之刀,卻怎麼說?」便支吾含混過去了。顧及殷衡的身世和心 緒,便是不知不覺間已把殷衡當作朋友,自己卻覺著自然而然。   殷衡擺手:「懶得問你吞落了哪些字。不多說了,一會兒洗腳水又得送來啦。」照例 騰躍而起,自屋頂穿出。從屏風座上飄身躍起時,不忘順手抄走了那隻空陶罐。   殷衡在房裡時,江璟一直盤算著一件事,欲講未講,再不說可就來不及,頓了頓足, 開門追了出去。但見主廳後方牆邊有兩列燈光漫出,分從東西長廊而來,正是閹人巡邏, 主廳後方已暫時無人。江璟急忙隱入主廳外的暗影,貼著牆壁來到主廳之後,從小門穿入 迴廊,從山莊後牆的迴廊小窗往外張望。   廊窗外夜色如墨,殷衡不知去向,況且也不知他是否從山莊後牆離去的。忽然間窗下 吱吱兩聲,像是耗子叫,江璟心想:「如此一個山莊,怎會容老鼠在四周圍橫行?」料想 有異,奮力把額頭貼著廊窗上的雕花,睜大眼望向窗下黑暗。   黑暗之中,一縷小小火光陡地亮起,火焰近旁薄霧繚繞。殷衡持著一小根松枝,出現 在火光旁:「有屁快放。松枝燃盡我就得走。」   江璟奇道:「你是還沒走遠,或者早知我尋你有話說?」   殷衡撇嘴笑道:「看你在廂房的臉色,就是有屁憋著沒放。」   江璟便問:「好,十四兒和我練迴空訣,你偷聽了多少?」   殷衡笑答:「我沒偷聽,也沒偷看。」   「我不是怕你偷聽。我是說,你用不著偷聽。」江璟道,「待諸事底定,若是你有暇 ,我把『磁退』殘文傳你。」   殷衡一呆:「啥?」   江璟道:「我把蒲寄淵先生傳我的迴空訣殘文傳給你,他在蜀中古墓挖掘到的殘文! 」   --「那殘文並非年家武學,」那日十四兒在水亭的言語,始終深印在江璟心中。「 是姑姑在某處發掘而得。姑姑教我功訣時,從來也沒說過有甚麼秘不外傳的規矩。她傳了 我,便是我的了。」   「磁退」一部殘文,蒲寄淵同樣不曾聲稱是他私家一派的武學,不曾對江璟設下規矩 、禁止他傳與外人。迴空訣的來歷,那隱沒在千年歲月中、難以查考的身世,蒲寄淵卻曾 述說過。   迴空訣沒有主人!   當然,江璟早明白了蒲寄淵的性子,知道他雖灑脫,雖說早已稱雄武林,但對於「天 下無敵」一類名頭,可還是熱心得緊。他為人閒雲野鶴,絕不是塊招兵買馬、自立為霸的 材料,此生不可能擁有跟李茂貞一爭雄長的軍力,只能靠一己的武學造詣,冀望討取小師 妹的青眼一顧,只因小師妹始終是出身武林。江璟要是妄為起來,把殘文背誦給甘自凡或 麥苓洲等敵人聽,他極有可能大發雷霆,甚至動手廢了江璟的武功。   「然而,殷二寶並非他的敵人、仇人,就算來日打贏了他,也不會和他搶師妹。是他 自己不先立定傳功規矩的,我傳功給二寶,不算辜負了他。」   殷衡又呆了片刻,才道:「日後再說罷。你這是幹甚麼?」   江璟道:「你是--我只有--哎,沒……沒事。」想說「我離鄉數千里,只有你一 個朋友」,卻生怕惹來嘲笑。   他打定主意要瞞的心思,就連殷衡也猜不透。殷衡詫異地瞧了瞧他,若有所悟,嘴角 微揚:「你心裡記著我練『進』字訣會有暗傷的事,因此想讓我練『退』字訣,來一個水 火既濟?」   江璟如釋重負,忙點了點頭。殷衡道:「打架打得太狠,才有練功的後患可言。等哪 天我要狠狠打一架,再說罷。」頓一頓,又道:「這樣不行,得換個說法。」   江璟微微一喜,以為他忽然願意練了,立刻道:「甚好。等我出了這山莊便傳你。」   殷衡搖頭:「不是這意思。我是說,等哪天我要為了你狠狠打一架,那時再說。你這 人不肯吃虧的。」   江璟道:「我撞上你和西旌,還不夠吃虧?」   殷衡笑道:「你這傢伙,骨子裡有仁心,卻也有利欲,對賬目入出,是算得很刁的。 最適合你的營生,我看是當個樂善好施的財主,自己富得流油,也不虧待了鄉里。」   --多年之後,江璟果然未負今日殷衡的一番品評,隱姓埋名,在某地當起富家翁來 ,同時驅山匪、濟鄉民,以一家之產業,為亂世百姓大開生路,在地方上得了個「劍膽陶 朱」的名號。   可那都是許久以後的事了,二人今日,絕難逆料。   當下江璟不置可否,只道:「我話說完了……我屁放完了,難為你特意留下來聞,你 可以滾了。」   殷衡笑道:「在西旌屋裡住這些日子,你別的沒長進,說話是愈來愈野了。我跟你說 ,你身上帶著『退』字訣功力的事,決計不可讓我師父知曉。」   他在滿面笑容中突然講出後頭這幾句,也不讓江璟詢問,手一翻,火光熄滅,已不知 在山霧裡飄身去了何方。   而江璟又何須詢問?「麥苓洲為了尋覓總訣,對我下這麼大的功夫,只多虧我實在不 知迴空訣與自己身世的關係,她才不至於拷問我。倘若她發現我已練了另一部,我只怕死 前再出不了西旌大宅。而她會否逼問我『退』字部殘文的來歷、去向蒲先生啟釁,也甚是 難說。」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91.196.222.77 (英國)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emprisenovel/M.1696891349.A.AAD.html

28 則留言

※ 編輯: D7Inglet (91.196.222.77 英國), 10/10/2023 06:47:05

biglafu, 1F
大狗白天見十四兒是利益交換跟談判

biglafu, 2F
但是晚上見二寶是交換情報跟卸下心防關心彼此

biglafu, 3F
兩者一明一暗, 除了象徵大狗的處境, 也暗示了人際關係

biglafu, 4F
這明暗交錯的筆法, 應是作者精心琢磨過的

biglafu, 5F
用以相互映稱, 也帶出大狗漸漸身陷各勢力之間的糾葛

biglafu, 6F
還有 二寶已經可以完全猜到大狗心裡的想法了 嗯....

D7Inglet, 7F
白晝為明 黑夜為暗

D7Inglet, 8F
但是大狗在日與夜的的處境和人際關係

D7Inglet, 9F
不知在看倌看來又是何者為明何者為暗呢

biglafu, 10F
房間其實可以看作大狗的心

biglafu, 11F
會真正進入房裡的, 幾乎只有二寶. 也可視作真正走到大狗

biglafu, 12F
心裡的人.....或者說目前是如此

biglafu, 13F
十四兒跟大狗見面幾乎都在房外, 頂多一次敲門要把大狗挖

biglafu, 14F
起來練武. 表示十四兒其實是登堂, 還未真正入室.

biglafu, 15F
二寶的延伸是西旌, 十四兒的延伸是宗室朝廷

biglafu, 16F
可以從這個脈絡去切入

biglafu, 17F
換個說法, 與其如明暗, 不如說內外

biglafu, 18F
換個說法, 與其說明暗, 不如說內外

biglafu, 19F
當然 考慮本作品的調性 隨時可能翻盤(?)

D7Inglet, 20F
才到長安時 岳陽門是內 西旌是外

D7Inglet, 21F
甚至到他第一次單獨和老甘周旋時

D7Inglet, 22F
可能心裡還是把宅外的天地看作內

D7Inglet, 23F
只因那是武林 是他的出身

D7Inglet, 24F
不知不覺間...

biglafu, 25F
那大狗跟二寶誰主外誰主內呢

D7Inglet, 26F
按照日後西旌的分工

D7Inglet, 27F
當然是大狗主內 (?

biglafu, 28F
可是飯都是二寶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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