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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 殘疆意氣行 二十八 (12)
第二十八章 廢礦議和 (12)
一下了礦道,這可是江璟的老朋友。岳陽門雖不需弟子下礦,但他和師弟們輪值,代
師父送飯送水給礦工,那可是從小做到大的。遊目四顧,一見山壁上的鑿痕,及鑿痕中沁
出的水滴,立即明白了這廢礦的路數,搖頭道:「往前行,會有崩坍阻塞的路,也可能見
到屍骸。」
麥苓洲淡淡地道:「私礦率皆如此。」
十四兒問:「你看得出這裡曾有災變?」
江璟道:「這裡似乎來過好幾撥人,採煤的最多,也有過想找鹽的--」
十四兒怒而打斷:「枉法賊子!」
江璟不知怎生回應,頓了頓,才接著解說:「各撥人的手段無一不粗暴,裡面絕無一
位行家熟手,經年累月的一味濫掘。我推測他們當中一些人之所以退出,除了手法太劣、
所獲不多,亦可能是見到同伴被坍塌山壁活埋,死裡逃生,便此收手。」
走到一條四岔道,江璟脫口便說:「左邊第二條。」
麥苓洲停了下來:「這是何道理?」
江璟道:「唯有那一條道,是還有人行經的模樣。餘下三條不單荒廢許久,甚至或者
發生過礦災,已然封死。」
麥苓洲淡然一笑。江璟不明其意:「不對麼?麥……姥姥的手下怎麼說的?」
麥苓洲道:「很對。其餘三條路的樣態,你也料中了。」
江璟心中微喜,接著想到:「要是換了王渡,便不會這般坦然認可,多半還要半冷不
熱地刺我一兩句。」又道:「但即使有路可行,亦不可大意,我看前方整片地都十分潮濕
,山壁並不穩固。」麥苓洲應了一聲,領頭前進。
果然一轉入左二岔道,三人腳下便覺到土地濕軟,身上一陣涼沁沁的濕氣,此處的山
壁滲水更多。同時前方漆黑之中,隱約有著甚麼騷動。那騷動極其細微,但麥苓洲是大高
手,耳目靈敏,其餘二人練了迴空訣,對身周的細小動靜亦日漸敏銳,不約而同都稍稍放
慢了腳步。
猛然間十四兒一聲驚呼,異常尖銳驚恐,與她為人不相稱至極,把江璟活活嚇了一大
跳,元勁雖未有任何感知,長棍卻已疾伸而出,往十四兒身外攔去,腿上繃足了勁。這是
一面為十四兒抵禦危險,一面預備護著十四兒、一同逃開,兩根火折隨之拋上了半空。
就在江璟急速應變的同時,十四兒「嚶」的一聲,驟然遏住了自己的驚叫。
只見江璟一手接回了兩條火折,右手長棍斜架在十四兒身畔相護。火折子的光亮照見
十四兒面色泛青,頸中扼著一隻指頭胖胖的手,正是麥苓洲聽見尖叫便倏地轉身,將聲音
掐停。
--三人周圍除了滴答作響的滲水山壁,並無任何危險。
十四兒頸中遭扼,腰腿雖乏力,雙手卻已緊緊抓著麥苓洲手腕。她認穴極準,穴道本
是一抓必中,奈何麥苓洲臂腕靈活強韌,肌骨又較十四兒粗大,輕輕一轉,十四兒的十指
便只抓到了她手上無關痛癢的部位。她毫不受制,怒聲低喝:「噤聲!妳找死麼?」
十四兒嘴一抿,理也不理。麥苓洲見地道中並無危險,再不管她要生甚麼事,鬆開手
,轉身繼續前行。
江璟悄聲道:「別怪麥姥姥,礦洞裡最忌的便是突發大聲,以免震坍山壁。尤其這是
好幾撥人私採的礦洞,多年來濫掘亂挖,地道上下穿插,破壞山壁更加厲害。妳看周圍的
地水滲成這樣,便是明證。」
十四兒道:「我知道了。」低低地哼了一下,顯得又是害怕、又是憤恨。
江璟一怔:「啊,我言語裡忘了關懷她。」他對十四兒自然關心,可是眼下十四兒甚
麼危險也沒有,此事的確是麥苓洲佔了理,他自幼熟知挖礦的禁忌,真是唯恐十四兒一聲
大叫,令得三人活埋。見十四兒安然無事,便先把道理解釋分明。直至聽見十四兒怒哼,
才省起:「我心裡關懷她,可也得讓她知道才是。」
立刻訥訥地問:「妳方才是……怎麼了?」
十四兒顫聲道:「方才似乎有……有一物掠過……我鞋面。我疑心……疑心是老鼠。
」
江璟心想:「她自幼生長起居的地方,一定從未有過老鼠。」想起自己在師門倉庫拿
大竹帚驅趕老鼠的豐富經歷,道:「這裡又低又濕,一定是老鼠,不會咬妳,走罷。」
十四兒定了定神,走了幾步,突然倒抽一口冷氣,身子又僵在原地。江璟搶到她身邊
,火折往低處照去,只見三人腳下前前後後,不知有多少毛茸茸的灰黑色物事蠕蠕而動,
間或有一兩隻從中竄過。
十四兒的語調更加震顫,幾乎要哽咽了:「一地……一地都是!」
江璟覺到她手臂一動,立刻伸手疾出,按住了她伸向腰間軟劍的手:「別忙!」
十四兒道:「你別阻止我,不殺了牠們,怎生前行?」
江璟嘆道:「妳軟劍殺鼠,固然好使,但到時地上多了幾百千條被劍刃所殺的鼠屍,
血肉模糊,妳更加下不了腳啊!」
十四兒身子一顫,氣道:「你恐嚇我?」
江璟忙道:「我說的是實情。」
十四兒道:「見血不行,那麼你便使棍。」
江璟不等她說,已將火折塞在她手裡,雙手舞棍驅鼠。十四兒道:「這樣趕有何用?
我是要你使棍擊殺。」在這驚懼關頭,命令的語氣自然流露,顯然是自幼養尊處優,慣了
有大批人供她使喚。
但她語音清婉,又滿是脆弱無助之情,江璟聽來並不反感,只是心說:「妳的算盤打
得倒是順理成章。」慌忙搖頭:「使棍打殺,固然不見血,但重擊之時,鼠輩不免失…失
…失禁,那氣味與血腥相比,還不是各有千秋!」一陣作嘔,道:「那麼妳還不如殺了我
,不,別殺我,割了我鼻子就好。」
十四兒卻不懂了,面上掠過駭然之色:「你怎知重擊殺鼠會令其失禁?你平時殺得很
多麼?」
江璟無言以對。他生平以師門為榮,從不以出身清儉貧陋為羞,但到了此刻,才省起
以十四兒這般出身,絕無法想像自己和師弟們幫莊叔追殺廚房老鼠的日常情景,不知怎地
遲疑起來,支支吾吾:「別說殺…殺鼠了,就是像甘自凡使鞭那樣重擊殺人,江湖上所見
,那情狀……也是差不多的。」
十四兒撫了一下胸口,表情煩惡嘔心,哼道:「這倒是。因此姑姑和我練開鋒兵刃,
利索得多。」
江璟道:「算在下求妳,別……殺生,那個……眾鼠亦是眾生。」胡言亂語,生怕十
四兒一股氣上來,揮起利索的開鋒軟劍,一劍割下眾多鼠頭,那真不如先把他鼻子割了。
他忙亂地揮著長棍,遍地「吱吱」聲大作,他又怕趕得急了,鼠聲太大,撞上鬆軟的山壁
。狼狽之際,想起麥苓洲抱著十四兒涉溪之事,不由得抬頭望向前方的麥苓洲。
麥苓洲聽著兩個少年男女爭執,似乎料到他的心意,忽道:「涉水時我抱她,那是湍
急潛流危險,現下個把鼠輩礙不了咱們性命,讓她自己走。」
十四兒恨聲道:「決不煩勞。」握緊雙拳,踏步前進。
江璟聽她語調未免恨過了頭,麥苓洲不但對她沒甚麼冒犯,甚至算是設想周到哪?忍
不住道:「這些老鼠也不是麥姥姥養的。」
十四兒道:「我恨的是將姑姑關在這等卑污陰濕所在的惡賊。我雖見識淺薄,也知廢
棄山洞中有鼠輩橫行,何勞你分說?」
江璟一聽,她這是把自己也恨上了,忙說:「我是在說老鼠--」見十四兒轉過頭來
,目光如劍,只好悶聲認錯:「好,好,是,我不說了。」所幸經過這一番打岔,十四兒
心緒忿忿,踏起步來勇氣倍增,再不閃縮,倒是把腳邊的老鼠都嚇得溜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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