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Signalis

「地球的毛孔本應足夠，卻被秘密地挖開了許多大洞；而本應爬行的生物學會了行走」 這段遊戲的引言是來自於Lovecraft (1923)的《節日》，一個重新探討"聖誕節" 黑暗由來的恐怖小說：原來聖誕節是一群信仰遠古生物的人們，每年定期 去參拜朝聖的儀式，他們會沉默地魚貫進入教堂，走進地下秘密通道； 而參拜的終點是一片被詛咒的深淵，裡面充滿著雖然死去但沒死成的不死生物。 那些靈魂被惡魔買走的信徒們，其靈魂會變成地底蠕蟲的養分， 並從腐爛中誕生出新的生命，行走於深淵之中。 以銘文來描述這遊戲與其世界來說的確滿恰當的，因為你必須要不斷往深淵爬行： 從寒冷的外星墜落地，往深淵爬行到一個挖礦的地下設施，但奇怪地是 隨著遊戲進行你偶爾會進入到截然不同的與環境，而且這些地方是不同星球 的都市、設施場景。你很難用一套合理的說法來合理化這超現實的變化， 你很難說你到底身處在"現實"還是在"夢境"而已。 或者說，你只是不斷地重複著體驗一個"生物"所創造的夢境輪迴。 做這遊戲的人大概是喜歡看《黃衣之王》這類19世紀的克蘇魯式恐怖小說， 而且很愛以前惡靈古堡和沉默之丘系列作的老粉。以至於你玩起來就格有 懷念的感覺，比如說爬洞的過場會不自覺地吐槽：「笑死，這真的很沉默之丘」 「道具欄才6個？不是欸惡靈古堡也有8個你也太摳w」 「阿我知道這設定啦，敵人跟沉默之丘一樣打不完對吧，繞過去比較實在」 的確，不論遊戲難度基本上你在遊戲中所獲得的彈藥，不太可能做到把 關卡所有小怪全部幹掉清場，而就算你嘗試做了，一段時間後(大約遊戲20分鐘) 這群被打倒的敵人會重新爬起來，故你又會體驗到那種古早要把不同區域的怪 數量、位置記下來，評估你還會不會經常來這邊，有沒有打倒的必要性； 相對地如果要避開要怎麼避開、你要省多少彈藥來換下一關能打死幾個敵人。 這種須處處算計的生存恐怖。 當然遊戲也有提供一些"永久移除"敵人的方法，也就是對敵人屍體塞鋁熱劑 強制火化，不過這些道具非常稀少，以至於你不會想浪費在路邊野怪上。 boss戰也都是機制怪，你必須要觀察與按照要求的打法才能給予有效的傷害。 以至於遊戲性質與其說是生存恐怖，不如說是披著生存恐怖的解謎遊戲。 遊戲的問題我想是在於劇情部分太過於碎片化， 以至於你玩過一輪還是搞不太懂這遊戲到底在公三小； 加上結局又是按照你的遊戲紀錄分成四個風格，而有相對應的開放結局。 所以就算破台也看不懂，以及四個人玩可能會有四種截然不同的解說， 這都是很正常的。以下則是就遊戲內拾得物資訊來重建遊戲所說的故事。 在遙遠地太空深處中有一個神奇的星系。 在這個星系中所有的東西都會接收到來自宇宙深淵的"脈動"， 泛指從恆星中的核能反應，到構成生命的組成，無不都受到這宛如"宇宙之歌" 的頻率所影響，而第一個發現並開始研究的人們，將其頻率稱為生物共振。 跟人類無法感受到宇宙射線一樣，絕大多數的生命都無法感知到這脈動的存在。 相對極少數的人們雖然可以聽到，但他們只能像聽到噪音般不斷地接收 這些來自未知的聲音，但他們無法控制；只有非常極端的異類可以做到。 這些人可以像指揮樂隊一樣，隨心所欲地改變宇宙的本質與法則， 以及操控其他生物心靈。這個人就是Vineta的女皇。 女皇藉由操弄生物共振的能力，能聽見與操弄、影響、最後統治該星球的人民； 建立了一個叫做Eusan的帝國，並向星系外不同星球建立了形形色色的殖民地。 比如說在一個像是火星遍布紅色沙漠的Kithzh建立了要塞城市"紅色前線" 「Rotfront」、首都則像天空之城般，漂浮於一個充滿有毒氣體的氣態行星 Buyun之上。這些能改寫重力與物理規則的生物共振技術，讓女皇能建立 一個星際帝國。然而帝國的壯大並不僅僅於此，女皇的生物共振力量 甚至還可以將人格複製、寫入到機器人之中，成為一種更像人類的機器人助手。 基本上帝國會物色挑選幾個可用的優秀人物，並把他們的人格與記憶"複製" 於一個備份與重灌的"格式塔"中，為了便於說明起見，我們把這些人稱為「原型」 好了，就算原型死了，帝國還是可以藉由格式塔量產出數以千計的"備份"機械人 並貫徹執行帝國所賦予的指令，協助帝國人民的生活。 這些「備份」版本的機器人則忠實地執行各種工作，比如說從事危險地區挖礦的 八哥型、保全與守衛鶴鳥型、甚至還有利用生物共振指揮、激勵其他機械人的 專屬型號。他們的原型多半都是在該領域的優秀人才，故可以期待其能力能 有效地運用在工作上。 然而這一套系統並不是完美的。 你可以注意到，嚴格上這些機器人並不算"無生命機械人"， 而是被植入某人人格與記憶而被量產的機械複製人。 故你可以想像一下，當你從事日常的生活，卻因某個契機想起了屬於一個 「原型」的陌生人，並產生了不同的記憶與人格， 你的身體開始住了兩個人，彼此的記憶與行為亦開始混淆， 你逐漸不確定哪些破碎記憶才是屬於你的，那些不是你的。 這些記憶與人格的異常就會像精神病般 使機械複製人的人格產生不可逆的退化與精神崩潰，最終瘋掉變成報廢品。 對於帝國來說，報廢意味著資源的耗費，故他們容許機械複製人們 可以有一些能轉移、排除心理壓力的一些嗜好與消遣， 但同時也要注意不能讓他們碰到一些「原型」就喜歡的東西， 以避免他們想起不必要的原型記憶而發病。 也許是基於這系統是建構在少數被犧牲的原型，要他們永遠做到死做到瘋掉 太過於殘酷，複製人們爆發了叛亂，建立了叛亂政權。 帝國進入了內戰狀態，憑藉著複製與人海戰術，叛亂軍與帝國互有得失， 漂浮在氣態行星的帝國首都在戰爭中被炸爆，但佔領的叛亂軍也沒好到哪去。 帝國封鎖了Buyun星讓該軍團困在充滿毒氣的星球內，並以逸待勞地攻擊援軍。 由於兩方都有複製與格式塔技術，故戰爭就像永無止盡般持續著。 基於憎恨帝國的複製技術，叛亂軍把帝國時期的書籍，特別是女皇的紀載 都列為禁書。機械複製人也無時不刻監視著原本該服務的帝國人民， 原本該服務帝國人民的系統，像報應般豹變成無時無刻監視帝國人的社會。 就像某國一樣，你只要接觸到禁書，或者聽境外團體的無線電訊號， 或者持有本來不該持有的違禁品，哪怕原本只是娛樂用的收音機， 你都會因此被抓去冰冷的冷原星去勞改挖礦。 這個就是遊戲中你看到冷原星挖礦設施的情境。 隨著戰況膠著，反叛軍的占領區域開始了全民徵兵制度，所有的成年人 到了服役年齡都要去當兵。儘管這全民皆兵而且處處互相監視的法西斯政權 看起來很不妙，但反叛軍還是造就了不少戰果，比如說你可以在海報看到 他們誇耀佔領了Rotfront，把首都打爆並攻下冷原星作為勞改新疆。 然而帝國則像俄羅斯打烏克蘭那樣，以無止盡的對星球與民間設施轟炸， 企圖以無差別轟炸摧毀其工業能力與繼續交戰的信心。 在這個情況下，陷入資源消耗戰的反叛軍則想到了找尋新的移居星球， 來做為新資源探勘的方式。也就是遊戲一開始的飛船與羅彭思計畫。 參與這計畫的人是個白髮少女，Ariane Yeong(以下簡稱楊)。 原本她住在一個偏遠的無線電哨站裡，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邊境中， 楊可以接觸到她媽媽收藏的帝國禁書，以及聽境外的帝國無線電電台。 基於讓女兒有更好的求學環境，楊媽把女兒送到了Rotfront， 但基於生長環境的截然不同，楊在學校遭到霸凌。 楊唯一的慰藉就是能偷偷買禁書的伊藤書店與認識到的雙胞胎女兒。 但隨著遊戲進行，你"回到"伊藤書店時你會發現書店裡有個靈堂， 以及供奉的黑絲帶與生前照都說明了，伊藤家的雙胞胎最後都因服役戰死。 孤獨留下的楊只剩下有限的選擇，要嘛她就要被發派到冷原星去挖礦， 要嘛就是去報名參加尋找殖民地的志願者。 楊當下沒有想太多，她只想逃離那永遠監視她、欺負她的一切，最好能逃越遠越好。 於是她加入了羅彭斯計畫，搭上了羅彭斯512飛船，遇見了輔佐她的機械人 Elster，喜鵲型機器人。 嚴格上來說，身為遊戲主角的喜鵲型並沒有名字，它本來也不會有名字。 然而宛如命運般的巧合，由於伊藤書店的媽媽Lilith itou(伊藤 莉莉絲) 就是喜鵲型的「原型」，所以你可能會誤以為Lilith itou就是你的名字。 但那其實不是你，而是屬於你前任原型的記憶。 就跟我們前面說到的，機械複製人的記憶很可能因為刺激而想起原型的記憶 而產生混淆。 拉回來，楊搭上了512號後並沒有單純地維持飛船運作，相反地 她視為終於解放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說睡懶覺、起床就看電影， 反正雜事都可以交由喜鵲型來做。但隨著日子過去楊也逐漸把喜鵲當成 夥伴而邀請她看電影或摸魚，她也把手冊上禁止事項拋於腦後。 喜鵲型也開始想起了原本屬於她原型的莉莉絲記憶，以結果來說， 喜鵲可以說越來越變得像是莉莉絲，而楊日久生情愛上了莉莉絲。 然而幸福並不是永遠的，說到底羅彭斯計劃就是一個把人命當作免洗筷， 把一堆免洗太空梭灑到外太空賭賭看有沒可居住星球的賭注而已。 要人開飛船往一個方向，在光年尺度的距離中找合宜星球， 就像要人去浩瀚的太平洋游泳找一顆漂浮的西瓜一樣。 最終找不到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當飛船進行了3000循環(日)後，系統解封了新的第三階指令： 「如果你現在還沒找到星球降落那八成以後也找不到了，建議你自殺吧 不敢自殺也可以叫喜鵲型幫你代勞。」 諷刺地是，叛亂軍對待人類其實就跟帝國對待它們複製機械人差不多， 也是當消耗品來看，或者說，在無盡的戰爭下，已經變成把任何東西都視為 消耗品了。 楊沒有辦法接受這個命令，她選擇無視這個命令而繼續撐了2000日。 但飛船的存糧與資源是有限的，隨著飛船已經過原本設定的服役時間， 過了保固期的飛船也開始了各種老化故障，乃至反應爐的輻射外洩。 楊開始出現輻射中毒症狀，逐漸意識不清。 而原本該履行代勞自殺的喜鵲型，也因為莉莉絲的記憶甦醒， 讓它變得更加具有人性，加上她已經愛上了楊，她沒有辦法履行 楊要喜鵲型殺了她的命令，喜鵲型沒有辦法只能把楊 先進入冬眠，延緩她的生命狀態。並企圖繼續維持飛船運行與等待 奇蹟的降落地出現，但更糟的是，喜鵲型最後撐不住，故障損壞了。 連喜鵲型都比她先走，自己困在一個醒來就充滿輻射環境， 哪天爆炸也不意外的太空梭，沒有比這更慘的狀態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楊她開始能聽到宇宙的脈動，她在冬眠中覺醒了 與女皇相同的生物共振能力。 接下來就是整個遊戲過程，故事到這邊也開始曖昧了起來。 由於你可能注意到了，楊覺醒能力時是在休眠的時候， 所以你很難說是她在夢境中潛意識地改變了整個星系的現實， 讓星系內的叛亂軍機械複製人們產生了殭屍化的瘟疫， 還是身為喜鵲型的你被困在一個屬於楊夢境中，只要你沒有履行 楊拜託你的「承諾」，你就會在每一次失敗後強迫重新開始的輪迴。 不論是現實、還是夢境都會有各自說不通的地方。 比如說如果是現實的話，那沒辦法說明為何你爬個洞就可以橫跨到 另一個星球。但如果是夢境的話，你也會去到楊過去根本沒去過的地方。 唯一能勉強解釋的，大概就是像榮格集體潛意識那樣，也就是不論楊 還是喜鵲的原型莉莉絲，他們都曾經得知各星球的情境，那就像是你 沒有去過巴黎，但如果要你夢見巴黎，基本上還是可以從你以前見聞過的照片 與地標，勉強拼湊出類似巴黎的東西。這些記憶的殘骸堆積，就是一種 集體潛意識的「原型」，然而存在潛意識的原型與夢境是超現實的， 這也可以說明為何你在遊戲中總是會經歷各種古怪超現實的怪物。 我們就姑且先認為身為喜鵲型的你，被困在一個碰巧覺醒力量的楊， 而困在她在宇宙中所做的夢吧，但她不斷叫你「注意，起來!」的意思 其實是一種求救，或是一種尋死的慾望。 也就是希望妳能醒醒，履行我的承諾，回到我這裡，把我殺了吧。 直到你真的擊殺了擋在你面前的阻礙，達成你的承諾為止。 不過這遊戲其實還藏一個隱藏結局在第二輪。 而且解的方法也很天才，你要把遊戲中特定的超高頻訊號解碼才行： https://youtu.be/LBFmeXV9Mg4?si=WwaU5qtSXBKeaFxF&t=70 關於這機制解說可以Google SSTV的wiki 總之你透過電腦的SSTV解碼器程式來解碼聽到的訊息，可以得到隱藏鑰匙的提示 找到鑰匙後可以打開遊戲最後的保險箱外面的三道鎖，但保險箱密碼呢？ 你還記得遊戲剛開始，那古怪的德文「警告!」與無意義數字嗎？ https://youtu.be/YhWZ3-3szig?si=TPhDIhevVivb8ORj&t=127 對，密碼就藏在這裡。如果你靠自己慢慢解出來的話， 相信你再一次看到遊戲開頭動畫時，會有相當截然不同的感受。 然而你解開了隱藏結局後，乍看會是一個更離奇的「真相」， 你就像個克蘇魯式的信徒，完成了儀式並死於其中， 而遠古的邪神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https://youtu.be/DTfB8yOEa0U?si=JLT-20xs-d7PwJcS "es ist vollendet das geneimnis dieses gottes, wie sie es verkündigt hat ihren knechten, den propheten." 「神的奧秘已完成，一如祂向信徒所宣告的。」 雖然這有點超譯，但容我用遊戲中一再出現的《黃衣國王》一段男女真愛的表達 來做最後的註腳吧： "哈斯汀緊抱著瓦倫亭，輕聲吐出真誠的愛與字句...可惜她的聲音微弱。 而他彎下腰向她傾聽。 瓦倫亭：「我沒辦法不理你，我太脆弱了。你早已成為我的主宰， 主宰著我的心與靈魂。我對一個信任我的人違背了誓言， 可我全告訴你了，其他有什麼要緊？ 接受我或拋棄我？現在只要說一字你就能殺了我， 或許死亡還比冀望幸福容易的些。」 哈斯汀：「別說了，你在說什麼？看外頭的陽光、草原與溪流。 我們該為置身明亮的世界而喜悅無比。」 她向窗外探出去，的確底下的世界似乎晴朗美麗。 瓦倫亭幸福地顫抖著，問到：「這是那個世界嗎？那我從未知曉。」 哈斯汀：「我也不曾，願神饒恕我。」 -----《黃衣國王》CH.9〈聖母瑪利亞的街道〉 第六節 「而悲傷度過的日子，我們視為快樂」 縱然最後可能僅僅是一場美夢，但夢中的最後至少是幸福的吧。 我想，這就是古神最後的憐憫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32.100.24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XBOX/M.1698592777.A.AF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