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哪個最恐怖？

有句話說，錢是公司的，身體是自己的，千萬不要為了工作賠掉健康。 不過在晴恩的公司，這句話還是當笑話聽聽就好。 晴恩剛通過一間大公司的面試，這間公司在業界是出了名的強權霸道，幾乎壟斷整個業界的生意，其他小公司能不能接到訂單都要看晴恩公司的臉色。 在大公司上班的優點是薪水跟辦公環境都很好，相對之下，競爭的壓力也很殘酷，每個人都想往上爬，在這裡，同事間沒有私底下的交流跟友情，只有檯面上的公事公辦，每個人看起來像是戰友，實際感受起來更像敵人。 如果是一般的公司，晴恩才不會去加什麼班，但這裡不一樣，高收入就意味著要全心全意為公司付出，不然就等著被下一批新人淘汰，就算有「早點回家去睡覺吧」的想法，一看到其他同事都精神百倍地在加班，晴恩就覺得自己不能輸，她一定還能撐下去，這樣的結果也讓晴恩陷入睡眠不足的惡性循環裡。 加班到半夜造成睡眠不足，連帶影響到白天的工作，然後晚上又要加班，整間公司就是一個不讓人睡覺的地獄，每個人都在這裡反覆輪迴，看誰先撐不下去。 不過晴恩在公司裡發現一個補眠的好地方，就是女廁。 公司每層樓都有一間飯店等級的廁所，而且是五星級的那種，廁所的空間寬廣、燈光明亮，每次走進去都是香噴噴的，每層樓的廁所還有各自不同的裝潢設計，毫不誇張的說，在這裡上廁所簡直是一種享受，甚至帶東西進去吃也不會覺得奇怪。 進到廁所，放下馬桶蓋，坐在馬桶上補眠十分鐘，這樣短時間的睡眠帶來的幫助是很大的，睡一下就可以讓晴恩再撐好幾個小時，而且同事們都很忙，每個人都專注於自己的工作，根本沒人注意晴恩在廁所待了多久。 每隔三到四小時，晴恩就會到女廁補眠一下，其中她最喜歡的是裡面靠牆的隔間，那裡離洗手台最遠，比較不會被吵到。 美中不足的是，有時晴恩在廁所裡剛睡幾分鐘，就會被一陣「喀擦、喀擦、喀擦」的聲音吵醒，每聲「喀擦」之間都帶著一種規律，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廁所裡剪指甲。 這聲音嚴重影響到晴恩的補眠，她一開始也覺得生氣，不過一想到自己是來廁所偷睡覺的，也只能把這口氣吞下去了。 ****** 忙碌的月底，晴恩部門負責的案子有好幾個都趕著結案，每個人都忙到不可開交，晴恩的睡眠時間更少了，每天只剩不到三小時能睡，白天時甚至忙到連躲去廁所補眠的時間都沒有。 其他同事似乎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形態，每個人的桌上都擺滿了咖啡、B群跟各種營養品，還有人直接把棉被帶過來，打算半夜睡在公司，天亮起床就繼續工作。 第一次面臨這種情況的晴恩則是快受不了了，看到每個人都用各種方式逼自己的身體繼續工作，晴恩彷彿看到惡靈古堡電影裡的紅后站在他們後面，然後說出那句經典台詞：「你們都會死在這裡。」 就在晴恩已經累到連螢幕上的數字都看不清楚，手指也無法準確從鍵盤上打出她想要的字時，她決定丟下工作到廁所小睡十分鐘，不然第一個死的就是她了。 進入廁所，晴恩走到熟悉的最後一個隔間，看到熟悉的馬桶時，她感動得都快哭出來了。 晴恩放下馬桶蓋，剛坐下去就聽到了那熟悉的「喀擦」剪指甲聲。 大家都忙成這樣了，怎麼還有人有空剪指甲呀？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晴恩實在太疲憊，眼睛一閉上就睡著了。 ****** 「太長了……」 意識矇矓的夢境中，晴恩聽到有人在說話。 「太長了，這樣還是太長了……」是個女生在說話的聲音。 自己還在作夢嗎？但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從現實傳來的，是誰在說話？ 「……對啊，把肉也剪掉就好了，一起剪掉就好了。」 晴恩感覺到自己有一半的意識仍在沉睡，另一半清醒的意識則是能聽到現實的聲音，只是眼睛無法睜開，身體也動不了。 那個人在說什麼？她要剪掉什麼？ 晴恩試著把自己的意識從睡眠的泥濘中掙脫出來。 好冰，垂在馬桶旁邊的右手感覺涼涼的，好像有什麼冷冰冰的東西正抓著她的手。 等晴恩終於有力氣睜開雙眼往馬桶旁一看，眼前的畫面讓她的意識咻一下全部回到現實，徹底清醒了。 有一雙手正從馬桶底下伸出來。 那雙手的皮膚呈現出恐怖的慘白，指甲部位卻是鮮豔的紅色，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雙手的十指全都沒有指甲，原本是指甲的部位變成一片血肉模糊的爛肉，看起來就像一顆顆爛掉的小番茄。 「太長了，把肉也一起剪掉就好了……」 晴恩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這次她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因為那詭異的雙手中，其中一隻手正緊抓著晴恩的右手，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支鏽跡斑斑的指甲剪，刀刃逐漸朝晴恩的小指頭靠近。 就像一條準備要吞噬獵物的蛇，指甲剪的刀刃咬在晴恩的指尖上，若現在剪下去，剪下來的不只指甲，皮膚跟肉塊也會一併剪下。 「不……不要……」 晴恩想站起來逃跑，但她現在只有意識是清醒的，身體仍未回到她的掌控，加上在馬桶上坐太久，腳全麻了。 「把肉也剪掉就好了，這樣就不會被罵了。」 那聲音說完後，指甲剪的刀刃隨之往下壓，尖銳的疼痛從指尖瞬間傳到全身，晴恩發出尖叫，恐懼讓她的身體被強制啟動，她整個人從馬桶上跳起來，打開門跑出隔間。 晴恩一路跑到女廁外面，這時麻掉的雙腳終於無法再支撐她的身體，她覺得腳下突然變得空蕩蕩的，然後整個人就摔倒在地上了。 聽到騷動的同事紛紛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查看，晴恩趕緊伸出手跟他們求救：「幫幫我……女廁裡面，最後一間有……」 晴恩的嘴巴突然停了下來，因為現場的氣氛不太對勁。 明明她還倒在地上，卻沒有半個人想幫忙扶她起來，每個人都一臉冷漠地看著摔倒在地上的晴恩，有人一臉失望，也有人臉上泛著冷笑，大家似乎只是來看熱鬧的，沒人真正在乎晴恩。 大家的反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每個人的表情都這麼冷淡？ 晴恩現在從同事身上感受到的惡意，比剛才在廁所裡的遭遇還要可怕。 「喂，讓開讓開，讓我過一下。」 人群中傳來聲音，是負責這層樓的清潔阿姨，她撥開人群來到晴恩面前，伸出援手說：「妹妹來，我扶妳起來。」 「……謝謝。」晴恩握住清潔阿姨的手，支撐著麻痺的雙腳站了起來。 「呿！」同事中傳來不屑的聲音，人群逐漸散開，各自回到辦公室了。 「妳的手受傷了吧？我先幫妳包紮。」 清潔阿姨像是早就有所準備，她從清潔推車上拿出酒精跟紗布，開始幫晴恩處理小指上的傷口。 剛才被指甲剪切下的傷口是真的在流血，代表在廁所裡發生的都是真的，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晴恩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作夢。 「建議妳以後不要在廁所睡覺，會出事。」正在包紮傷口的清潔阿姨突然說。 「啊？」晴恩還沒反應過來。 「妳看到那雙手了吧？知道那雙手是誰的嗎？」清潔阿姨一邊包紮一邊說：「妳那個部門之前有個年輕女孩子，跟妳差不多大，做事能力很強，但就是因為她太厲害了，所以其他人都看她不爽，連她的主管也看她不順眼，怕她遲早有一天會把主管的位置搶走。」 清潔阿姨把酒精塗到傷口上，晴恩痛得發出悶哼，清潔阿姨則是繼續說著故事。 「接下來每一天在辦公室裡等著那女孩的，是沒有盡頭的職場霸凌，特別是她的主管，每天都用指甲的長度來刁難她，只要主管覺得她指甲太長，就會用各種話來罵她，那女孩真的太天真了，她沒有察覺到自己被霸凌，還每天躲在廁所裡剪指甲想要得到主管的認同，最後指甲都剪到底了，主管還是照樣罵她，最後她在廁所裡崩潰，用指甲剪把指甲挑開，還把下面的肉全都挖掉了。」 晴恩想起在廁所聽到的那些話，還有那些沒有指甲的手指，所以那雙手就是那女孩的…… 「請問那個被霸凌的女孩後來怎麼了？」 「被送去醫院後我就沒看過她了，不過她可能已經……妳知道的，我偶爾會在女廁聽到她剪指甲的聲音，她的手有時候也會出來嚇人，有好幾個新來的都被嚇跑了。」 「有這種事情，我怎麼沒聽其他人說過？」 清潔阿姨噗哧笑了一聲，說：「妳太天真了，這種事他們怎麼會告訴新人？他們恨不得新來的全都被嚇走呢。」 原來如此，晴恩想起剛才同事們冷漠失望的表情，他們不是出來幫忙的，而是等著看她出事的。 難怪只有她一個人會跑去女廁偷睡，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但他們選擇不告訴新人，只要新人被嚇跑，他們的位置就穩了。 清潔阿姨用透氣膠帶把紗布固定在晴恩的手指上，拍了拍手說：「包好了，快回辦公室上班吧。」 但晴恩已經不想回辦公室了。 她不想再看到那些人的臉。 晴恩是認真的，她決定要離職了。 嚇跑她的不是女廁的那雙手，而是她還不想死。 這間公司不能待，會死，一定會死，沒過勞死也會被同事挖洞搞死。 難怪這間公司在業界會如此強大霸道，因為裡面的員工在經過競爭殘殺後，留下來的都是沒人性的傢伙。 比起廁所的女鬼，晴恩覺得這些人才是最恐怖的怪物。 ============= -- 大家好，我是阿攤。 鬧鬼的路邊攤：http://batan.pixnet.net/blog 鬼話連篇路邊攤：https://www.facebook.com/scarycomic/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217.112.17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697558746.A.B6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