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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青煞玉:花溪傀村 18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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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2023-10-08 15: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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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自己的肉? 此話一出,村人們頓時騷動起來。 我尋思了會,覺得溫昭保他們下來見我,大概就是想傳這個消息。 花年歲來歷未明,她頸上那玉墜若真跟我有關,置之不理恐有後患。但就算想查,現在手 上有的消息也很少,單憑黑嬤那一點點描述,根本不知該從何找起。 將花年歲抱給黑嬤的女子也是身著黑衣,這祈山山民的消息來得過於湊巧。 我嘆了口氣。左躲右閃的,就是不想聽到跟我的心玉有關的事。 但果然該來的避不掉。 許久未見,溫昭依舊料事如神。 「好了。」我抬手,止住喧鬧的人聲,「你們也不低頭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有臉說別 人?祈山,多遠的事?留點口德,少說兩句了。」 這些人道聽塗說來的東西,多聽多錯,我抓個線頭就行了。眼下還是得先把這傀村的生死 局做個收尾,花姊的一魂一魄還在她臉皮上,能早尋回一刻是一刻。 我看著面前的這些村人,經過剛剛的事情,他們也已經清楚梁哥所言非虛。 黑嬤不是造成花溪村寸草不生的源頭,更非帶來怪病的陰物。 他們身上冤煞在了結這樁事後,已經散去大半,眼下這些零零散散的黑氣鬧不出什麼風波 ,就留在他們自己身上就好。其實人入輪迴時多半都會帶點冤煞在身,只要別像梁哥先前 說的,有陳年舊怨、心頭大憾未解,就都不礙事。 跟外頭真正的凶神惡煞比起來,這些村人也不是真的罪不可赦。 比起惡人,他們更接近愚者。因為愚昧,所以遭人欺騙,因為不願正視錯誤,才讓事情一 步一步變成如今模樣。 該問的事問完,我和這群人也沒有過節,就順口提道:「你們或許有感覺,自己恐怕早已 身亡。事實也確實如此。等等時機一到,你們就去投胎,下輩子好好做人。」 話說完我就走了。身後有人追問什麼是時機,也有人對發生的一切還茫茫然,但都不是要 緊的事。我走回村子的十字路口,又再往黑嬤家前進,遠遠就聽到裡頭傳來的交談聲。 「青玉。」黑嬤家就在道路盡頭,有人卻忽然從身後叫住我。 「剛剛在妹妹的面前我不敢說,但我真的不喜歡那些村人。」 我慢下腳步,明知自己耳中聽到的八成是假話,但還是下意識回了頭。 花年歲站在我身後一段距離的位置,不帶表情的看我。我斂下眼,想起很多零零碎碎的往 事,再抬眸時,原先她所站的位置,空無一人。 偌大街道,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我吐了口長氣。是稍早前,挪用花年歲身上冤煞所引起的幻覺。 那聲音後來又出現幾次,但我都沒再停下腳步。等我走到黑嬤家門前,身後那若即若離的 呢喃像是終於耗盡力氣,已經輕到幾乎聽不見聲音了。 咕嚕。 在開門時,我聽到自己肚子叫了一聲。 雖然知道我不吃飯,但花姊還是替我備了副空碗筷。她看到我進門,連忙走了過來,壓低 聲音問:「你還好嗎?怎麼壓隊回來,臉色這麼差?」 我搖頭,「沒事。」 我頂著花姊狐疑的視線走到座位上,隨意盛了碗湯,「你們繼續聊啊。怎麼我一坐上桌, 話題就斷了?剛聊到哪?」 我猜梁哥想問我為什麼耽擱這麼久,但他最後什麼也沒提,只是繼續吃著碗裡的飯。 最後,還是花姊又起了個頭,「妹妹方才想問破局之後的事。」 「哦,破局後的什麼事?」我喝了湯潤喉。 嘴邊還黏上顆飯粒的女孩沉默一會,輕聲問:「我們會變怎樣?」 「局散人散。」我原先以為溫昭在設局時就會跟她講過這些,但想想他也不在乎這些人之 後會怎樣,「這種已成定局的生死局,破局後該怎樣就怎樣,塵歸塵,土歸土。」 「像是妳,雖然用了復生之術,但重生後的妳壽命和常人相同,若非身在局中,也是早該 入輪迴了。籠統地來說,花溪村的大部分人,在破局後都會入輪迴。」 我看向小花年歲,發自內心的說:「這樣沒有不好。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天道循環。」 女孩看起來對這個答案沒有很排斥,在這地方待這麼久,她或許也想休息了。 不過,她只是年紀小,腦袋倒也不笨,馬上就接著話繼續問:「那少數人有誰?」 她指向坐在我身邊的花姊,「我姊姊,是不是就是那少數人?」 我點頭,「她已經是被妳殺了一次又活過來的人,既然活過來了,破局後當然還是會活著 。至於為什麼會死了又活,那就跟花溪村沒有關係了。」 女孩聽完放下碗筷,思考過後,露出一個釋然的淺笑。 「這樣也好,至少妳還有時間去尋找妳想知道的事。」她說。 小花年歲接著說:「當初設局的人有跟我講,妳的魂相與常人不同,死後會成妖。」 「他說,妳死後成妖這件事會是變數,能將妳排除在局外是最好,但偏偏此局要成,關鍵 的幾位局中人必不可少。所以他讓我把妳的臉剝下來,他將一魂一魄封於其上,用於開局 。而妳剩下的魂魄則被阻隔在局外,除非有人相助,不然以妳能力很難自己入局。」 但她也坦白地說:「我當時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感覺好像有道理,我就信了。」 我是認為,就算死後會成妖,溫昭想直接把花姊困在局裡開局也不是難事。生死局裡什麼 東西都有,從沒聽說過不能有妖的這種規則在。 或許他只是想留個引線,讓在外走跳的花姊有機會遇上我,把我引來這罷了。 原本以為溫昭和小花年歲講過的事大概就這些,沒想到這小孩又吃幾口飯後,居然還繼續 說下去:「除此之外,他當時還特別又拉了一個人。」 她看向花良,「不知道為什麼,他特別救了你。」 從一開始就在低頭安靜扒飯的花良聽到這話,被嚇得筷子都要掉到地上。 他驚訝的比了比自己,表情扭曲地問:「救我?妳是說,那個穿白衣的?」 「就是他。」小花年歲斬釘截鐵地回:「你和他有過什麼交流嗎?」 「沒有。嗯,也不是,不算沒有......」花良有些困窘,「見過面,但是也......」 我和梁哥聽花良講過這段事情。他看見溫昭那天在溪邊,並且據他描述,溫昭也確實有特 地看了他一眼。不過這件事小花年歲並不知情,我也認為事到如今,這不用再提。 就在女孩被花良支支吾吾的回答弄得一頭霧水時,我出聲緩了頰:「妳說那位修者救了他 ?若我猜得沒錯,在那白衣人找上妳時,花良應該已經被草傀們弄死了。他怎麼救?」 女孩瞥了我一眼,「這我不知道。你們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我怎麼看得懂?」 「總之,我就看他把花良叔叔的屍體扶起來——」小花年歲說到這,竊笑了一下,指著自 己下巴下方,有點惡趣味的說:「然後,從這裡,慢慢、慢慢地把你的臉皮剝了下來。」 她邊回憶邊感嘆:「是真的剝得很完整。那可是人皮,刀工的巧得沒話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絲「這好酷,我也想學」的成分在。我原先想 和她說這我也能辦到,但體諒花良已經乾笑到臉色發白,我壓住了想多嘴的心。 小花年歲看著花良說:「皮剝下來後,你就忽然倒吸了口氣,整個人活過來了。」 我想了下,在印象中,要復生一個完整的人,通常需以其他生命作為祭品才能辦到。 但如果不求完整,不顧後果把一個人的魂魄強行剝離成兩半,讓肉身處於一種非死非生的 狀態,那確實是有一些方法可行。不過這些路數都很偏門,也就溫昭會這樣做。 至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我一向是不多做深思的。猜測溫昭心思是沒有意義的事。 在這段時間,小花年歲把開局時的狀況從頭講了遍。 她當時醒來之後,村人在青白符作用下,都已經喪失神智,成了認她為主的草傀。她殺完 花年歲,餘怒未消,這時溫昭找上門,和她談到生死局這種陣。他說,生死局能讓這些欺 壓她的人最後神魂俱散,代價是她得成為局心,最後也將隨之消亡。 「我當時是被怒氣沖昏頭,所以才會答應他。」小花年歲說:「不過,說是這樣說,中間 來解局的人其實不少。那修者雖開了生死局,但我若真有心想結束,也多的是機會。」 「我不知道你們對那白衣修者有什麼看法,但對當時的我來說,他真的就是活神仙。上天 欠我的公平,他用這種方式補給了我——」 「即便於魂有損,我也心甘情願。」 小花年歲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她深吸口氣,慎重地和花姊說:「姊姊,妳和花良叔叔的臉皮,破局後應該可以在祭台上 找到。連同妳的項鍊,也在那兒。」 她握住花姊的手,笑出淺淺的梨渦:「這段時間是妹妹任性,讓妳在外面受苦了。」 花姊還想和她說些什麼,但小花年歲只輕輕鬆開她的手,轉頭朝我和梁哥看來。 女孩舉起她那縈繞著絲絲黑氣的指尖,平靜的問:「好了。也不耽誤你們時間,說吧,我 這滿身冤煞該如何解,你們才能破局?」 梁哥率先開口:「妳什麼都不用做。放寬心,閉眼,我會承接——」 「我會承接妳身上冤煞。」我搶過話,在梁哥還來不及阻止前,朝女孩搭手,「來。」 對小花年歲來說,我們是何人要負責最後的步驟,她都無所謂。 我手伸過去,她不做多想,很自然的就搭上來了。 俄頃之間,原先凝滯在她身周的黑氣流動起來。 她身上冤煞和整個生死局相連,我這一動作,天地似有所感。碰的好幾聲,勁風強行吹開 門窗,吹得屋內碗盤散落一地,櫃椅移位,室內一片狼藉。 女孩站在風暴中心仰頭看我,眼底澄澈如湖。 「很麻煩嗎?」她問。 「還好。」我看向自己現在被冤煞侵蝕得沒塊好皮的手,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妳別縮回 手,我一次處理完就不麻煩。會怕的話,閉眼就好。」 小花年歲繃直嘴角,倔強的說:「我才不怕,又不是我在痛。」 我聳了聳肩,她要這麼說也是沒錯。只是,一直盯著一隻血肉模糊、腥氣濃重的手握住自 己,那畫面總不好看。 我沉住氣,正要把她體內冤煞統一引出時,她那纖細的小手卻忽然從我掌中抽離。 小花年歲錯愕的看向我:「嗯?我沒有......」 她的額心刺入一條透白的絲,我咂了聲嘴,還想動手把人搶回來,梁哥手腳卻更快。 只見他單手甩出靈絲,炙熱流火頓時將我和小花年歲兩人隔開。一層、兩層、三層,眨眼 間三道火絲網阻隔在我面前,靈絲燒得艷紅,發出霹哩啪拉的聲響。 梁哥看我一眼,走近女孩,抬手抵上她額心。 原先已經被我聚攏得只差最後一手的冤煞霎時匯聚,他往後小退開一步,引導冤煞盤旋往 自己手心。黑氣在勁風中顏色漸淡,最後在他掌中凝成顆透著曖曖淡紅的圓核。 小花年歲低下頭,翻轉著自己瘦小的雙手,「感覺身體輕了好多。」 她看向梁哥手中那顆像果實的東西,好奇地問:「那是什麼?」 「留戀。」梁哥說。 「原來就算一生過成這樣,我還是有想記得的東西麼。」 支撐生死局的主要冤煞化解,局內景象開始片片碎裂。女孩的身體也有一樣的狀況,她的 指節末端,漸漸浮現瓷器打碎時會有的裂痕。 她靜靜看著自己已經半掌化灰的手,說:「就算是現在,我仍不後悔自己接受提議,開了 生死局。只是,沒辦法讓母親安享晚年,三百年來深困此局,實在是我不孝啊......」 花姊看女孩身體逐漸崩解為塵,驚慌的跑過來,想阻止她軀體潰散。可是她一碰,小花年 歲的身體就像燒過的灰燼一樣,掉了整肢手臂下來,落到地面飛散。 不只是小花年歲有這情形,在旁邊的花良也是一樣狀況。只不過他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場子 ,所以就只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我們。 「妳的朋友好怪。」女孩笑著和花姊說:「第一次看到有人像他們這樣,搶著受傷的。」 她話說得艱難,聲音因為肺部受損而帶有雜音。她說完這句話後,我們身處的幻境已經碎 裂七八成,屬於現實世界的清風從縫隙裡吹了進來。 風一來,小花年歲最後的笑容定格,身軀化為無數細埃,隨之去往遠方。 四周景象,眨眼間散為粉塵。 生死局,破。 花姊愣愣地看著自己什麼都沒抓住的、半虛握的掌心,我則看向梁哥垂在身側的手。 生死局影響消散,他褪去局裡樣貌,露出真實的長相。那雙眉眼疏淡,明明估計只有二五 左右的臉孔,眸裡卻罩了層隆冬霜雪。縱有萬物行經眸底,最後也只會被大雪覆蓋。 他知道我在看他滴血的臂腕,不動聲色的把手背到了身後。 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其實就在剛踏進花溪村的地方,若以局中環境來看,就差不多是在花 良家門前。梁哥往村內深處看了眼,動身往裡頭走。 我拉了把還在愣神的花年歲,緊跟上他的腳步。 很快,我們就走到了祭台的位置。 灰暗矮台上,兩張乾縮的皮並排在一塊,旁邊還有生死局塌縮後凝的魂晶。只要花年歲拿 回她自己的臉,回去再處理一下,那一魂一魄就會重新與她合為一體,這事就此解決。 然而,明明這麼簡單的事,我和梁哥卻都沒再靠近祭台一步。 因為那兩張人皮前方,還有個東西。 那是塊用銀鏈細心串起,散著瑩瑩暗綠的不規則碎玉—— 青煞心玉。 那是我缺失的心。 我倒吸口氣,感覺自己胸口傳來劇疼,撕裂感直衝腦門。 真慘。心都沒了,還在幻痛。 「啊,那是我從小在戴的那條鏈子!」 花姊三步作兩步的跑上去,只有與世無爭的她還在狀況外。 她拿回了自己的皮和項鍊,也順便把花良的臉收好,回頭才看到我和梁哥神色不對。 「你們怎麼了?」她先是往一言不發的梁哥看了眼,然後才看到我猙獰的表情。 她朝我小跑過來,我捂著心口連退好幾步,伸手擋說:「等等、等。妳先別靠近我。」 「為什麼?我怎麼了嗎?」花姊臉上寫滿困惑。 從剛剛就沒說話的梁哥朝我們走來,和花姊拱手說:「這位朋友,這樣問或許有些突然, 但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我想知道妳對手上這塊玉石有什麼了解?」 看花年歲拿著項鍊,毫無顧忌就往我跑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一點了解都沒有。 梁哥看她講了兩三句都講不出所以然,轉頭看我:「那你呢?」 我無所謂的別過頭:「某種靈玉吧。上面血氣這麼重,我碰都不想碰。」 我會控靈、會陣法,如果還像花姊那樣什麼都看不出來,那真有點說不過去。不過修界裡 雖然人人都聽過溫家煞玉的傳言,但這畢竟是傳說之物,我裝作認不出來應也合理。 梁哥上下打量著我,應了聲,也不知是信沒信我的說法。 青煞玉這樣一件天靈地寶,現世有多少人在爭,那是數也數不清。我如果認出來了還不跟 他搶,那就假清高到有些可疑了。 梁哥顯然也不會讓花姊就這樣把項鍊拿走。他想一會,又和花姊說:「實不相瞞,妳手上 這塊玉石,是我多年所尋之物。這塊玉和我梁氏淵源匪淺,不知朋友是否願意割愛?」 我看花姊有些猶豫,輕咳了聲說:「妳給他吧。」 「他若不在局裡,這局不好解。那塊玉妳留著,只會徒惹殺身之禍而已。」 「但是......」花年歲遲疑道:「但是,這是我家留給我的東西。」 「不然妳叫他幫妳找跟妳家有關的事,就當作是做個交易?」我趁機把這燙手的問題扔出 去,「妳若能拿這鏈子換得出身來歷,那也是穩賺不虧。」 梁哥大概有聽出我在拉他下水,不過他對此並無異議。 他斂落長睫,沉聲說:「朋友若能將這玉石交我,之後遇事,我自會頂力相助。」 後來花姊再三躊躇,在我各種勸說下,還是把項鍊給了梁哥。 我們三人走下山,路上,遇到了來時見到的餐車麵攤。 麵攤老闆從裡面走出來,遠遠就看著我們三人下山。 直到我們走近,他才遙望花溪村的方向,呼出發自心底的嘆息。 「好多年了啊。」他看著遠山說:「我在這裡,用謠言嚇跑過不少想入山的小毛頭。但更 多在我這裡吃過麵的,是和你們一樣的修者。這麼多年了,你們是第一組下山的客人。」 他招呼我們往裡面坐下,「餓了吧?來,我煮碗麵給你們吃。」 我們彼此都沒有提在局裡發生的事,就默默吃起老闆請的麵。我依舊是只喝了湯,餐桌上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累了。 等花年歲把她面前的食物吃完,我拱了她一下,說:「把花良那張臉拿出來吧。」 花姊原先可能還不是很確定麵攤老闆身份,聽我這麼一說,心裡想法也就實了。她連忙從 懷中拿出那收整好的臉皮,小心翼翼擺上桌。 老闆看到那張臉皮,笑著問我:「這位兄弟,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身份了?」 「略有猜測,但不敢肯定。」 我照實說:「這上山走一趟回來,最想不透的,還是那位白衣修者為何對您別有興趣。」 花良聽了,搖了搖頭說:「這......這說來,我也不懂高人深意吶。」 據花良所說,溫昭是有跟他說為何拉他出局,可那理由在他聽來,也不像是理由。 「他說,因為我那日在溪邊有看見他。」花良轉述:「見者,就是有緣。」 「他拉有緣人一把,順便給我懺悔的方式。他和我說了生死局的事,並說我能在這賣麵, 警告所有要上山的人。這樣,能阻止多少人入山,就阻止多少人入山,也是在積陰德。」 「但那修者也有和我說我身體的狀況。他說我一魂留局內,二魂在肉身,他現在用的方法 雖讓我能在外自由活動,可到了夜裡,便會受燒心之苦。」 「我若覺得受不住,就入局也無妨。我只要入局,魂魄就會自動歸整。」 可是這樣一來,就沒人能在外做這生死局的守門人。誤闖的人可能會變多,另外,最後若 無人破局,那他也會和其他村人一樣,神魂消散天地。 看似有了選擇的機會,可細想下來,兩條路都不好受。 若是帶其他村人出來,恐怕他們二話不說,就會選擇回局裡。可溫昭偏偏又很會看人,他 挑了花良,也就這位心慈的採藥人會念及生死局所傷的無辜。 但花良也不恨溫昭。 他反而還有點感謝,畢竟當了這守門人,確實讓他心底踏實了些。 溫昭用的異法並沒有讓花良成妖,所以他和花年歲狀況不同。魂魄一但歸整,他和其他村 人並無二致,也是該在生死局結束時就入輪迴的人。 飯後,我們又閒談了幾句。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等太陽漸落西沉,花良在我們的目送下捧起自己臉皮。三魂七魄一開 始重合,他的軀體也在暮靄中消散。 最後,花良朝花年歲點了個頭,化作塵埃,永遠沉眠在這座山裡。 我們收好餐具,擦乾淨桌子後下山。 一路無話。 下山之後,我想著心玉到了梁哥手裡也是好事。既已無事,就想和他們在此別過。 沒想到到了車站,梁哥停下腳步,直接出手擋住要買票的我。 「你就沒什麼要問我嗎?」他挑起眉說:「溫家人,溫先生?」 我深吸口氣,額上青筋直跳,默默轉頭看了眼多話的花年歲。 她覺得自己無辜,還回我一個「我又沒有多說什麼」的表情。 當初能用溫景玉這名字,是因為知道我學校周圍沒有修道之人,花姊也對此一竅不通,我 溫姓用慣了,便沒想著要改。 可是對梁氏、蘇氏和其他修者來說,溫家人就是行走的災禍,見者皆有除之的義務。 梁哥見我不說話,低頭琢磨自己手上玉石,又補了句:「還是要叫你青玉?」 「我五感比常人敏銳些,在局裡時恰巧聽見她這樣喊你。還望莫怪。」 花姊是有在局裡說漏嘴幾次,我當下也沒機會阻止她。本以為只是幫素昧平生的妖找張臉 而已,之後就不會再有瓜葛,如果知道還有這些後續,我當初就不會報上青玉這名字。 是我一開始想淺了。 我仰頭嘆了口氣。 完蛋,剛還假裝認不出青煞玉,溫家人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家玉? 如今話已出口,我眼前這位不是好呼嚨的人,他會攔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確實是溫家人。」我不做辯解,看著他問:「但,那又怎麼了?」 「局都解了,你我之間也無恩怨。我就老實說吧,我現在狀況不好,所以無意爭奪青煞心 玉。但真要打起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不如各退一步,就此別過如何?」 梁哥翻弄著手上那塊玉,聽到我這麼說,罕見的哂笑了下。 他抬起眼說:「你誤會了。」 「我在局裡做了什麼,讓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他朝花姊招了招手,「我只是問個名 字,好稱呼而已。我就想,這天色也晚了,我們一起解了局,也算是半個朋友。」 他看花姊過來,和我們說:「我聽花年歲說,你們來的地方有點遠。我這附近有間房子, 不如你們先到我那,休息一晚再離開如何?」 他整場局對我都不冷不熱的,沒想到我們現在居然還是半個朋友了。 但我看梁哥這也只是禮貌性詢問,如果我現在說不,他和我馬上就有可能打起來。 也就花姊傻傻的,還在歡呼說今晚不用趕路了,真好。 我完全不懂梁家為什麼在這種窮鄉僻壤也會有屋子,但反正,梁哥是真的帶我們到了附近 的一間木屋。裡頭不算大,兩層樓,乾乾淨淨,就是適合過夜、小憩的地方。 花年歲休息一陣,發現冰箱裡只有飲料,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我去附近市集買點吃的。」她坐不住,自告奮勇要出門張羅晚餐。 隨後,她風風火火的提著購物袋出門,留我和梁哥在屋內獨處,完全是在製造陷阱給我。 我坐在椅上,手撐著額咳嗽。頭好痛。胸口也在痛。肚子還餓。 離心玉太近,我全身都不對勁。 梁哥目送她出門買菜,誠心說了句:「年歲煮的飯,是蠻好吃的。」 「嗯,是啊。」我心不在焉地回。 梁哥看我一臉要死的模樣,走到冰箱,拿了瓶青茶回來。 他把那瓶茶遞來,「幸會。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梁不問。」 「我想現在只有我們兩人在,有些事也比較好講。」 對於面前這位自報姓名的舉動,我腦中警鈴響了起來,手中飲料頓時有些握不太住。也不 知他是有意或無意,目前我可以直接從大門離開的路線,剛好就被他的站位死死擋住。 「之前在局中若有冒犯,我先致上歉意。」 梁不問說話時,眉眼是刀刻般冷俊。他雖言歉,我此時卻沒有半分放鬆的感覺。 我還在思考等等該怎麼應付,但他顯然不想給我掰謊話的時間,「我在局裡時,心中一直 有些疑惑,還望你能解答。」 「眾所皆知,溫家青煞玉傷人無數,修界千年前合力一戰,才讓其在魄雪峰下伏誅。當年 那件大事,身為溫家人,你想必不會沒有聽說過。」 他話說得很平靜,但我聽著卻有種,如果等等一回答錯,就會被當場斬殺的寒意。 他開口問:「恕我冒昧。你既名青玉,那你和當年的青煞玉,是什麼關係?」 《青煞玉:花溪傀村》完。 — 終於寫完第一集,終於寫到幻覺,終於寫到梁哥名字,我好快樂!!! 結果結尾章字數超多,都可以拆兩章了。 昨晚和我朋友聊天,說其實這本應該有些東西要排雷,但想想又不知道要排什麼(? (而且已經寫完第一集了,現在才排雷是否有點慢 友:不然你寫,作者跟主角要一起發病了,請正常人員速速撤離 我:?好像沒人這樣排的 結果睡了一晚,今天早上醒來的我:好吧,排雷就這樣排吧,管他的 總之謝謝大家一路來的支持,每則推跟留言我都有看~ 我們在不久後的祈山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25.85.95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682692049.A.F9B.html

154 則留言

GodofDream, 1F
推!
感謝大家ㄉ推 結果我早上起來想到忘記改刪節號XDD 我稿子裡的刪節號每次在這裡都顯示不出來

bonus1123, 2F
拍手~~~恭喜第一部完結~~~

Iraq, 3F
先推再看

zouyar, 4F
太好看了!!!

echo333444, 5F
推! 想知道祁山篇是下禮拜五更新嗎(貪婪的讀者哈哈

echo333444, 6F
我也是很希望祈山會自己生出來,但我最近好忙 XD

cjcha, 7F
先推,整天等待

ifangho, 8F

anywayican, 9F
推推推好好看,從早上就開始狂刷新編,感謝投餵

anywayican, 10F
叫不問好兇,就叫你不要問!我問!
超好笑 其實我覺得梁絕名字更兇

sisychun, 11F
推~ 期待祈山篇喔

picnic, 12F
推!!!!!!太好看了T.T期待接下來的故事

allsecret, 13F

Run63922, 14F

donna12311, 15F
好好看!每週必追,期待新一篇

km0220, 16F
太好看了!想看下一部了

Nodding, 17F
好喜歡骨大的鋪陳和人物刻畫,下週五持續更新?
五月初剛好要出門一趟,先別抱希望 有的話就當驚喜哈哈

patty0509, 18F
先推再看

cjcha, 19F
喔,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很多想歪的空間
青玉其實想跟花姊一起去買菜

dolphin15, 20F
好好看啊!文筆好好。很期待後續的相關系列。謝謝作者

dolphin15, 21F
大人 )

bigjam, 22F
好好看,從第一集追現在,滿足

penguinbb, 23F
故事的架構跟敘事方法都好棒!!超好看

patty0509, 24F
好想馬上就看祈山篇

somedoubt, 25F
推推推

efleet0714, 26F
推推!

alice0200, 27F
真的太精彩了,謝謝骨大每週創作出這麼棒的小說

BRoutine, 28F
看到(完)一度不願意點進來嗚嗚
沒事 反正也只是暫時完結而已(?

Barbarianww, 29F
等一整天了,好感動

YuJen1997, 30F
好幸福又好興奮!

kchshe, 31F
還好等到了~喜歡這個故事!希望能盡快看到祁山的故事

alliana, 32F
先推

koo77, 33F
超好看,謝謝作者

dbdudsorj, 34F
第二部預備

achilles2550, 35F
推!!

wwwwwwww, 36F
花花魂魄全了,就變回普通到不能普通的人了嗎?
沒耶 她已經變妖了 就還是妖 她不是因為魂魄缺失才變妖的~

soulempty, 37F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jack22661, 38F
推!期待後續

ddwater0925, 39F
大推!期待其他作品
※ 編輯: DeepDreamS (140.114.89.205 臺灣), 05/17/2023 16:43:02

agoy0802, 181F
推,說好的不問卻一直問XD

moonisblue, 182F
梁哥的名字好酷

hsiantinc, 183F

shoufatya, 184F
謝謝,文筆真好,節奏也很好

Andy88610, 185F

jan0826, 186F
一下子追完真的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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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03
原來剛剛那張是封恐嚇信。 但梁哥燒信燒得這麼乾脆,這恐嚇感覺一點效果都沒有? 「那正好,我就安於現狀,繼續窩在這裡等死。」我點點頭,心中褒揚自己的大肚:「你 去和蘇家和解,說你已經跟我切割,不知道我人在哪。這樣好,很好啊!皆大歡喜!」 梁不
[創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02
臥室空間不大,三、四坪的空間裡,微妙的沉默無聲發酵。 我撇過頭,見到原本待在牆角的幻覺生出一對對手腳,變成了多人重疊的形貌。他們軀幹 相貼,以一種極不協調的方式,宛如樹根交錯,七手八腳朝我爬來…… 由冤煞引起的幻覺,都是過去的殘影。大火燒融
[創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錦沙覆滅,是你所為?」 「是。」 「為何痛下殺手?」 「我為天。」我幽幽噙笑,「蒼天無心。」 面前人一襲紅衣,劍指直抵我的眉間。 遍野屍骸,一具具倒在薄雪上,血腥味濃厚得好不真實。 我一身傷,溫血從額側流下,將我眼中半邊天都染得艷紅。風捲
[創作] 惡嬰 08 (完)
沿著紅布,不要回頭,不要奔跑。 這幾個規則說來容易,實際要做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宋舒一直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距離正在縮短,對方步伐一輕一重,像是將全身重量都壓在 其中一隻腳上。祂拖行跛腳,邁步間發出哐啷、哐啷的輕響,在後頭緊追不捨。 祂腳帶鐐
[創作] 惡嬰 07
事情究竟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雙霖心就算活了百年,還是找不到答案。或許冥冥之中,他們雙家注定難逃死劫。 官海森林範圍不小,兩山間的鞍部,是雙家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這裡群山環抱,放在現 代能說是綠意蓊鬱的景點,但若在過去,就是塊九山半水半分
[創作] 惡嬰 06
「啊!」 宋舒發出驚呼,被面前詭異的雙眼嚇得不輕。 一條溫毛巾從她額頭滑下,宋舒手腳並用的後退,後背抵到一面牆。 那雙眼的主人,是一位老婆婆。她佝僂著身,雙頰佈滿老人斑,垂墜的眼皮緩緩眨落。老 婆婆的眼看不清,聽覺卻靈敏過人,她的聲音老邁而
[創作] 惡嬰 05
光線從柵狀木窗透進,不算明亮,但足以讓宋舒看清面前嬰兒。 鮮血自他嘴角流下,嬰兒邊哭邊咳,一塊來源不明的生肉被他反吐出來,掉落在地。 宋舒看到這幕,二話不說,轉頭逃離木屋。 孰料,她一開木門,門外滿山滿古的黑鳥齊齊高叫。其中幾隻率先發動攻勢
[創作] 惡嬰 04
過橋後,就不能尖叫和奔跑。 毫無疑問的,她方才行為放在橋的對岸,絕對是犯忌。 石橋長度不長,差不多十餘公尺的距離而已。宋舒觀察一陣,這橋雖久未打理,但結構依 然穩固,不用擔心會走到一半崩塌。 黑鳥們排排站在石橋邊,聒噪的牠們一抵達石橋,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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