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真愛（4）完

來到車程兩小時半的老家，透天厝的三四樓有大量需要搬運的陳年舊物，年邁的父母 急得怕趕不上年前裝潢完畢，他、哥哥與姊姊一起快速接力清空空間，以免耽誤開工進度 。 「你休這麼多天沒關係嗎？」姊姊問。 「我有先請副店長幫我看店了。」他開的有機蔬果店每天都有許多狀況要應付，幸好 長期合作的員工們都駕輕就熟，即便店長不在，也能獨當一面。 哥哥擦了擦汗，說：「媽說之後整層三樓要隔出三個房間，我們一人一間。」 哥哥瞄了他一眼：「媽應該是想幫你搞個新婚房吧，你們不是去年登記了嗎？」 他尷尬一笑。 姊姊問：「怎麼沒帶他回來，多一個男人搬東西很有用。」 他沉默的把舊書綑好，打結，剪斷塑膠繩。姊姊把疊好的書給他，他捆綁完畢後，再 由哥哥一疊疊扛出去，三人合作無間。 哥哥問：「你們吵架了？」 他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什麼叫不知道？有什麼誤會就解釋清楚啊。」姊姊嘆氣：「你都四十歲了還像小孩 子......」 「姊，妳越來越像媽了。」他不怕死的說。 姊姊搥了他一下，很痛，不愧是職場女強人，力氣真的不能小覷。 哥哥說：「在一起十幾年也是不容易啊，要好好珍惜。」 他臉上淡淡的微笑比哭還難看。 哥哥跟姊姊同時安靜下來，姊姊用力搥了哥哥一下，哥哥忍著痛抽了兩張衛生紙遞給 他，他粗魯地擦了擦臉後，繼續整理舊書。 之後的一天，兄姊都沒有再問他關於另一半的事，連媽媽在飯桌上詢問何時帶著另一 半返家時，兄姊立刻攜手轉移話題。感知到兩人想為他保守秘密，眼眶跟心裡都一陣暖熱 。 期間，男人偶爾會傳訊來，都是閒聊。比如問他今天過得如何、比如報告今天午晚餐 吃了什麼、聽到什麼有趣的新聞等等。越是如此刻意，他越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己以前也是這樣吧，時不時傳訊給工作中的男人，獲得對方簡短的回應，便覺得這 就是生活甜蜜。 飯後他與哥哥姊姊們一起挑裝潢材質，光是牆面顏色，哥哥與姊姊就爭論好久。一個 要百合白，一個要玫瑰白。他強勢的結束顏色之爭，依照風格、家具配色與光源，選定I 白。經過他的解釋，哥姊們心服口服。 姊姊說：「你的美感是我們三個人裡面最好的。」 哥哥說：「難怪你IG上的家那麼漂亮。」說完卻被姊姊用力拍了一下背，附加一個銳 利的眼神。 他都看在眼裡，笑笑的：「大部分區域的配置的確是我規劃的，他完全按照我的意願 。」 他沒有說的是，男人希望能自己設計主臥室。驗收完工那天，他環顧房內，怦然心動 的看著淡雅古典的居家風格，直到走進主臥，眼前的深灰色牆面讓他以為走進另一間房子 。金屬質感方正的櫃體與燈具，冰冷的調性和客餐廳的柔和優雅截然不同。 這也許是個sign吧，暗示這間主臥，終究不是他能介入的場所。 思及此，男人恰巧傳了訊息過來，點開是一盤破皮的水餃，上頭寫著：「我的晚餐。 」 他笑了出來，忍不住回：「好吃嗎？」 對方傳了三字：「不好吃。」而後又傳：「在忙些什麼？」 「家裡要裝修，幫忙挑油漆顏色。」 「你的眼光很好。」 他盯著男人傳來的這句，好想問對方：「為什麼主臥室的設計不跟我一起討論？這不 是我們的家嗎？」 這句話在心裡翻來覆去許久，還是問不出口。 姊姊忽然說：「我們繼續整理吧，要趕工了。」 與男人的討論便停滯在此，他心無旁騖栽入整理的行列，而告一段落時，發現一小時 前收到男人的簡訊，寫著：「晚安。」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回傳：「晚安。」 沒料到那端飛快的回：「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彷彿能感受到這兩字背後迫切地等待，他回：「看情況。」手機安靜了好一陣子，直 到他快闔上眼睛，對方才傳了：「我會在家準備酪梨牛奶等你的。」 終究過意不去向員工請假太久，待裝潢工程開始後，他就返回城市了。在家吃過晚餐 ，帶著爸媽哥姐給的大包小包物品去坐車，在高鐵票閘出口看見男人正在等他，他沒想到 對方會來接他。 見他的第一句話是：「會不會餓？要先吃飯嗎？」 他搖搖頭，想先回家放行李，還要再回店裡。 男人點頭，模樣斯文潔淨，眼裡的血絲洩露了睡得不好，看起來好像有瘦了一點。 車內，男人閒聊了些瑣事，彷彿只是極其普通的日常，兩人都沒有提及一週前的爭執 。回到家，習慣性走到自己的次臥整理行李時，對方忽然拉住他。 正當他困惑著，男人牽著他來到主臥，主臥已經清空，那些金屬冰冷質感的床頭櫃、 落地燈具與桌椅都消失了。 他對這像洞穴一樣空曠的空間詫異不已。 「我想要跟你一起，重新規劃主臥。」他撫摸著深灰色的牆面，「你的美感一直都很 好，我很喜歡你規劃的家。」 「我後來想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你生日那天，看見巧克力蛋糕的表情，覺得很 難過——」 他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說：「我餓了。」 男人猛然抬起頭，說：「我去幫你下水餃？」而後想起自己的廚藝，臉色一變：「還 是......點外送？」 他對那瞬間微妙的神情變化啞然失笑，說：「出去吃吧。」 他抓起車鑰匙，男人亦步亦趨跟著自己，乖巧得像小學生。他沒有推拒，任由男人眼 巴巴跟著。 十一點多的城市夜晚，街頭大多是永和豆漿、炸物或燒烤，把車開進老舊城區，男人 面容越顯困惑。把車停在路邊，下車，男人隨即跟上。 男人看見小店，恍然大悟，「這是——」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他說。 如今店面已換老闆娘的兒子接手，食材依舊乾淨整潔，只是內用桌椅舊了點。他夾了 幾片菜與肉，而男人急著要付錢，發現現金不夠，而小店沒有其他支付服務，尷尬地把無 用的信用卡放回口袋。 他微笑付了錢，端起切好的滷味坐下。 夾起一片腱子肉放入嘴裡慢慢咀嚼，嗯，味道好像有那麼點不一樣了。 他說：「那時，你願意跟我一起吃滷味，對我來說是天降奇蹟呢。」 他笑，卻看見男人的眼睛紅了，手緊握成拳，像是在隱忍什麼。 「坦白說，我很訝異。」他夾出混在滷味裡的酸菜，「你比我想的還要急躁，這不像 你。」 男人低聲說：「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冷靜，直到關起臥室門，發現家裡好安靜，一點人 的氣息都沒有。」 他看著男人的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問：「這就是你睡不好的原因？」 男人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他淡淡笑著：「我只知道，只要你身邊有人就會睡不好，唯一的例外是在前任身邊才 能入睡......」 話還沒說完，男人就握住他的手，指腹輕輕撫摸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像在小心翼翼掂 量著什麼。 他安靜的等。 「你說的曾經是事實，我不能否認。」 「我們雖然分房睡，但我知道你在旁邊而已，讓我很安心。可是這次，你離開以後， 好像把家也一起帶走了，感覺很空。」 男人一頓，「就好像，你已經離開我了。」 他感覺到男人的手在微微顫抖而冰涼。 返家的路上男人沒有說話，然而從緊握的雙手看來也在隱忍著情緒。一下車男人就牽 起他的手上樓，他怔怔望著被抓在掌心的手想：上一次他們牽這麼久是什麼時候？ 到家後，他對男人說：「我先去洗澡，你也該睡了。」他鬆開男人的手，去浴室沖洗 ，關上門前看見門邊的男人一臉不安。 沖完澡後，他被還在浴室門口的男人嚇了一跳，男人低聲說：「主臥已經沒有床了， 我可以睡次臥嗎？」 他看著空蕩蕩的主臥，正想說自己去睡客廳，卻被男人那充滿哀求的神色堵住嘴。 他嘆了一口氣：「那就一起吧。」 關燈，上床，感覺到床另一邊下沉，無法忽視的份量感正具體地躺在自己身邊。 很久沒有旁邊躺著另一個人的感覺了，忽然多了另一個人的氣息，讓他有些不自在。 兩個大男人躺在標準尺寸的雙人床有些窄小，黑暗中只聽得見對方輕微的呼吸，他知道男 人還沒睡。 他閉上眼睛，努力催眠自己快快進入夢鄉，想讓亂糟糟的心事也暫時關閉。 夜晚裡，男人的手找到了他的，輕輕牽著。 男人的聲音響起：「我這幾天睡在次臥。」 「躺在這張床上時，心裡有稍微平靜一點，但又感到難受。因為我太習慣被你照顧， 連你需要被好好珍惜，都忘了。」 「你説我最在乎的人不是你，是對的。」 「因為我一直以來最在乎的是我自己。」 「我想要，好好的修補我們的關係，可以再給我珍惜你的機會嗎？」 男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像是反覆確認般喃喃自語，「你還會願意嗎？」 他轉過身，迎上男人在夜裡濕潤的眼眸。索性把男人的徬徨一起抱進懷裡，對方身體 一僵，而後用力回抱。他聽見猛烈的心跳，噗通、噗通失控的鳴動，是對方的，也是自己 的。 一句「對不起。」像是從胸腔裡發出般，悶悶的，有點哽咽。 對不起。對不起。每當感覺到對方好像又說一次對不起，他便讓吻印在對方的肌膚上 。當男人的唇也吻上了自己時，熱燙的溫度從心裡蔓延到鼻尖與眼眶。在次臥的床上纏綿 的擁吻，用體溫感受對方的體溫，像剛熱戀時那樣，讓游移在肌膚之上的熱度與歡愉，為 愛意烙下一個個印記。 他們終於相擁而眠，一夜無夢。 兩週後的週末夜晚，他們一起把剛烘好，還暖熱的新床包套上床墊，他們的婚照放在 木質床頭櫃上。重新裝潢後的主臥整理得差不多了，看起來終於與這個家融為一體。 他喝完一小杯酪梨牛奶後，說：「該睡了。」 明顯看見男人遲疑了一下，他也不想讓對方為難，走到房門口說：「我們就跟之前一樣吧 ？分開睡，你跟我都會睡得比較好。」 回到次臥躺進棉被裡，用身體溫暖冰涼的棉被，沒想到男人打開房門，一股腦鑽進他 的被窩。他詫異地問：「有人在你會睡不著的......」 男人微微一笑：「我等等再回房。」 他們窩在彼此身邊，他覺得睏意慢慢湧現，說了：「晚安。」 男人含笑凝視著他說：「晚安。」 兩個人的體溫很快讓被窩裡熱起來，他沉沉進入夢鄉，從手腳到心裡都很暖熱，那感 覺就像被誰捧在掌心裡一樣。 真愛 完 ——————- 一生中能遇到的真愛有幾個 好好珍惜每個還在身邊愛著你的 那才是幸福的歸處 有任何想法歡迎告訴我 https://forms.gle/24jJs3sTKFqQeP4h9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1.12.42.19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700016331.A.D4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