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混蛋（36）

Chapter 36 戒斷 時間在隔離期間不斷變形揉捏成不同樣貌，成為沒有意義的一團名詞。困在房內的光陰流逝的特別緩慢，回過神夜晚卻再度降臨，一日又過去了。 徐煦然照顧確診的曹伊帆的日子，轉瞬來到第十四天，曹伊帆傳了快篩一條線的照片給他，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中午為他煮了肉片麵線權充豬腳麵線，慶祝曹伊帆即將「出獄」。 曹伊帆從來沒傳過感謝的訊息，也沒傳過任何多餘的話語，徐煦然卻在那些吃得精光的保溫空罐中找到繼續料理的動力。 他覺得自己好像月嫂，每天都在幫產婦精心準備營養均衡的月子餐。 順帶一提，這些天的食材是曹伊帆自己付錢叫的超市外送，都是從百貨公司的地下超市購入的高級食材，大多是空運的高級貨，有一次還有一盒生魚片。每次外送員把外送放門口後，徐煦然開門才知道接下來要煮什麼，就像在抽盲盒。 沒見到曹伊帆本人的十四天，卻感覺他無所不在。在沙發上驚醒時從身上滑落的毛毯、被整理好扔在後陽台的打包垃圾、放置在消毒洗碗櫃裡碗筷等等，細碎的日常夾縫裡，夾帶著不說破的溫柔。 切芒果的時候，徐煦然覺得有點癢，不是吃太多芒果的癢，而是喉頭有些乾燥的癢，急需什麼來填補，喝了一整杯冰水還是無法消抹那股燥熱。 他想起自己好久沒抽菸，可能是癮頭來了。 徐煦然一愣，上一次隔這麼久沒抽，好像是當兵時。 深呼吸想要抑制那股慾望，走到客廳陽台，打開落地窗看城市景觀，吹吹風舒緩一下癮頭。 想想趁這次戒了也好，抽菸傷身又傷荷包，菸癮發作時會口乾舌燥，還會頭痛，就連聞到煙味也會煩躁。徐煦然鼻尖彷彿縈繞著許久不見的煙味，感覺自己戒菸戒出幻覺了。 不對，是真的煙味。 這高樓層很難得聞得到其他住戶的煙味，徐煦然皺起眉頭朝上風處望去，發現是隔壁窗臺上的人在抽菸。 幾秒鐘後，他對著那人吼：「曹伊帆，你不要命了嗎？」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久沒見到面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句。 這一吼讓曹伊帆手一抖，差點把菸掉在樓下的露台上。 曹伊帆回過頭對徐煦然說：「幹嘛吼那麼大聲？」聲音聽起來比起確診初期的破嗓好多了。 徐煦然吼回去，「你肺炎才剛好就抽煙，真的是不要命了——」 「就抽一根也不行嗎？我好久沒抽了！」曹伊帆晃晃手中的菸盒，裡頭空空如也。徐煦然看了更火：「你在開什麼玩笑？而且你還有過度換氣——」 「我知道，別再唸了，不抽了！」曹伊帆賭氣似的把煙頭熄滅，還不忘嗆回去：「比我媽還囉唆！」 喃喃的抱怨鑽進徐煦然的耳朵，徐煦然一臉不悅：「我每天煮飯、照顧你，你覺得我囉唆？」 「我有叫你來嗎？你是看我可憐才來的吧？」曹伊帆反嗆。 徐煦然啞口無言，那翻騰的不爽成為慍怒。「我是看你沒有朋友照顧才來的，連感謝都沒有就算了，這是什麼態度啊！」 曹伊帆鬥起嘴來，精神好得不得了。「你才是什麼態度？我有叫你來嗎？我怎麼可能沒人照顧？」 徐煦然冷笑：「你當時看起來就是沒人照顧孤僻症發作一個人在棉被裡哭哭啊。」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哭？我才沒有哭！」 「不承認就算了。」徐煦然挑眉，「反正我知道就好。」 「你知道個屁！」曹伊帆臉色漲紅，像是被踩到痛點。「你不請自來還要我感謝你，你未免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 徐煦然沉下臉：「你覺得，我是出於自我感覺良好，才來這邊跟你一起坐牢兩個禮拜？」 曹伊帆的回答是轉身回臥室，大力關起窗戶。 徐煦然對著窗戶大喊：「OK我好心被雷親，我走！」怕對方沒聽見似的，徐煦然傳簡訊給對方並搭配一個中指符號，收拾行李，走人。 帶上門很大力也很大聲，像是要把整層樓都給震醒。 自我感覺良好五個字長出尖刺，每個字都刺得徐煦然渾身不舒服。壓在胸口，翻滾灼燙。 啊想想也是，曹伊帆從沒叫他來，都是自己一頭熱的瞎忙。 瞎忙著拿外送與藥品、細心料理、曬衣洗衣打掃家裡，睡在客廳陪伴以免有萬一。 而自己只是看到東西被吃得精光就得意起來，只是對方幫自己披上毛毯就得意起來，只是這些細微末節的關心就得意起來......對方甚至從沒真的傳過一次感謝訊息。 徐煦然越想越火大，電梯到一樓，原本要氣勢洶洶的離開，在大廳被警衛攔下。 「徐先生，雖然我知道曹先生已經無症狀了，但你們還要自主觀察七天再解除隔離會比較好......」 「還要七天？」徐煦然簡直不敢相信，「我都照顧他兩個禮拜了還不夠嗎？」 「規定就是這樣寫的，為了安全起見，要觀察到你們倆真的都沒有症狀，才可以讓你們解隔離，你也知道我們大樓住戶比較敏感一點——」 「對，超敏感，敏感到爆。」徐煦然想起剛剛那個叫他滾的人，一把火從胸口燒起。 他想抱怨曹伊帆，卻不忍心為難警衛伯伯，於是悶著頭又扛著行李走進電梯。他在電梯內深呼吸，調整好情緒才用力按下樓層。看著往上跳動的數字，徐煦然覺得自己窩囊極了。 想起自己方才甩門而去，現在卻要低聲下氣回去。 唉，窩囊。 走到曹伊帆家門前，發現門居然沒鎖。小心翼翼推開，一個人影蹲在客廳地上，盯著滿地的玻璃碎片發呆。 「你在幹嘛？」 徐煦然的聲音讓曹伊帆身體一震，他回過頭，聲音沙啞：「你怎麼會回來？」眼睛是紅腫的。 觀察曹伊帆的表情，忽然放下行李快步走到面前，僅僅看著對方：「你是不是又換氣過度了？記得慢慢深呼吸嗎？來，吸——吐——」 曹伊帆愣愣看著他，身體下意識隨著指令呼吸。 「你怎麼會回來？」曹伊帆又重複了一次。 被那對大眼睛漾漾的凝視著自己，徐煦然覺得面子掛不住，語氣冷淡起來：「你以為我想回來？要不是警衛說我還要自主健康——」 有個東西朝胸口奮力一撞，徐煦然整個人差點往後仰倒，一顆蓬鬆柔軟的頭埋在胸前。曹伊帆緊緊抱住徐煦然，身體微微顫抖。 「我告訴自己，菸抽完就放下。可是為什麼，偏偏剩下最後一根菸的時候，你卻來了？」 ---------------------------- 我不太會開車，但我會開雲霄飛車。 https://forms.gle/RhmLg9WyYTLhhpQx5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0.135.17.18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690121744.A.50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