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詭誌-紅帖(1)

我今天早上踏進便利商店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衝去檢查書報架，因為最新一期、 改頭換面的詭誌就是在今天發售，身為詭誌的員工之一，我理所當然要先買一本來支持一 下。 但不管我在書架報上怎麼翻、怎麼找，就是看不到詭誌的身影，我還怕詭誌被其他大本的 雜誌給擋在後面，所以特地把所有雜誌都從架上拿起來檢查，但怎麼看就是沒有詭誌。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間店還沒進貨？ 我把正搬著一大箱飲料要去補貨的店員攔住，向他詢問：「抱歉，請問你們店裡的詭誌還 沒有上架嗎？」 在詢問的同時，我也將手指向書報架，說：「照理說詭誌應該會在今天上市才對，可是我 剛剛在架上沒有看到，你知道詭誌是什麼嗎？就是一本專門刊載恐怖小說的雜誌，而且負 責製作這本雜誌的出版社就在你們店對面而已，雖然說那間出版社在不久前才因為火災而 燒毀，不過現在已經重新蓋好了，你應該也有印象吧？」 怕店員不曉得詭誌是怎樣的一本書，我忍不住開始詳細解說起來，還不小心越講越多。 店員抱著一大箱飲料耐著性子聽我說完，然後他語帶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才剛到 這間店上班，所以不是很清楚對面之前發生過的事。」 這時我才發覺自己似乎說太多廢話了，正對店員感到抱歉時，店員又說：「不過你說的那 本書我倒是有印象，今天早上我才把所有的貨都放到架上，就有好幾個人來買走了。」 「欸？所以是賣完了嗎？」 「如果架上已經沒有的話，那就是已經賣完了喔。」 店員似乎認為這句話就可以解答我的所有問題，他重新把飲料抱好，一個側身閃過我，蹲 到冷藏櫃前補貨去了。 「所以說是真的都賣完了嗎……才一大早而已，也賣太快了吧。」我低著頭唸唸有詞地走 出了便利商店，心裡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雖然說出版社內一定會有書的存貨，但那種「拿存貨」跟「用自己的錢來支持」的感覺， 是真的有差別的。 走到人行道上後，我又把頭抬了起來，看向街道對面的建築物。 位在我正前方的，正是重新蓋好的詭誌出版社。 雖然說是新蓋的建築物，但因為詭誌出版社的新老闆松觀在規畫設計圖的時候有刻意照著 原本的格局去蓋，所以新建築物的外觀看起來其實跟之前的差不多，只是玻璃跟磁磚更高 級，在視覺上美觀了一點 詭誌出版社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樓跟二樓的大片落地窗，以及二樓窗戶上大大印著的「 詭誌」兩個字，這種風格給人的感覺，就跟漫畫《名偵探柯南》裡面毛利小五郎的偵探事 務所一模一樣，感覺只要靠近一步就會惹上凶殺案。 出版社裡的其他人之前常常笑我有柯南體質，不管走到哪裡、遇到誰都會出事。現在想想 ，搞不好就是因為詭誌出版社的外觀，才讓我擁有這種體質的吧。 跨越馬路進入出版社後，我直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因為買不到詭誌而嘆了大大的一口氣 。 比起外觀，新的詭誌出版社在室內格局的方面倒是有蠻多變化的。 在以前，我跟夜貓子的辦公座位是被獨立在二樓的，但現在所有人的位置都集中在一樓， 二樓則有會議室，以及供大家休息、配置了大尺寸電視跟各種遊戲主機的娛樂室。 「喂！風海！」我才剛坐下，就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去，發現陳希、謙慧、鶴瑩跟笑笑這四個女孩子正圍在笑笑的桌子旁邊，桌上還 擺著剛吃完的早餐，而出聲叫我的人則是笑笑。 「你有買到了嗎？」笑笑說著，並一邊舉起雙手，將一本書放到嘴巴前面。 笑笑雙手所拿書的正是今天剛上市的詭誌，而且不只笑笑，另外三個女孩也把新的詭誌捧 到胸前或擋在臉前，四個人的行為就像是在做武力展示似的，有十足的炫耀感。 這一刻，我總算知道對面那間便利商店的詭誌為什麼會賣完了。 「我們坐在這裡吃早餐的時候，看到你走進對面的便利商店了，你應該是要去買詭誌的吧 ？最後有買到嗎？」笑笑將臉前的詭誌不斷左右搖晃，看上去又調皮又討打。 「你們看到我空著雙手進來，應該就知道答案了吧。」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捲起袖子作勢 要過去打人，「我還在想說怎麼這麼早就賣完了，原來全被妳們搶光了啊。」 「不只我們，蘇羿也有跟我們一起去買。」陳希將手指向蘇羿，蘇羿則低著頭在吃漢堡， 完全不敢看我。 「喂，蘇羿，把詭誌交出來！」我走到蘇羿的位置旁邊，假裝要搶書，其他女孩則哈哈大 笑。 此時此刻，出版社內的氣氛一樣還是這麼歡樂，這裡的同事不需要為了爾虞我詐而耍心機 、也不需要為了升遷去使出各種小手段，更沒有各種小團體……或者說，我們這幾個人就 是唯一的小團體。 儘管一手建立這個團體的老熊已經不在了，但我們並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解散，相信老熊 也不希望看到我們分崩離析的樣子。 他想要看到的，是我們這些剩下來的人能夠繼續合作，把詭誌做大、讓全世界看到恐怖小 說的迷人之處，這是老熊創立詭誌的宗旨，也是松觀願意出資重建詭誌的原因，更是我們 繼續努力的動力。 經過一番打鬧後，夜貓子總算從她的辦公室門口現身，並宣佈十分鐘後在二樓會議室集合 ，準備開會的消息。 於是大家利用剩下的十分鐘把各自的早餐收拾掉，然後再上去會議室，夜貓子則是在她講 完開會的消息以後，就已經在會議室裡等其他人到齊了。 不得不說，夜貓子在接下老熊的位置以後，在以身作則這方面真的是讓我五體投地。 當我們所有人都在會議室裡依序坐好，準備開會的那個時刻，也就是這間出版社唯一最正 式的時刻了。 夜貓子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開始宣佈今天會議的重點，主要是針對下一期詭誌的內容來作 討論。 當夜貓子說話的時候，可以從她的語氣、聲調以及各種肢體動作中感受到一股模仿不來的 領導風範，而這是我之前跟夜貓子相處的時候從沒發現過的。 真正的領導者，在跟下屬講話的時候不會有任何派頭，並且熟知下屬所有的工作流程跟細 節，就算下屬在執行工作上有困難，真正的領導者也不會用一句「那是你的問題，自己想 方法」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是會跟下屬一起面對這個困難，並陪著他一起解決。 夜貓子就是屬於這樣的領導者，她在出版界打滾多年，也跟在老熊身邊磨練很久了，累積 下來的經驗已經足夠讓她成為詭誌的新領袖。 當陳希、謙慧這些編輯們遲遲無法讓其他作家交出稿件時，夜貓子知道該如何威脅利誘那 些作家，才能讓他們快點交稿。 當有廠商在價格方面談不攏時，夜貓子也知道要透過誰來協調才可以把廠商的價格壓低。 新的詭誌出版社在剛開始運作的時候，松觀還很常到出版社來關心營運的狀況，而他每次 來都會跟夜貓子在辦公室裡小聊一下，那幅景象看起來實在是很有趣……怎麼說呢，就像 看到陳綺貞跟山謬傑克森兩個人正在進行談話性節目，而且山謬傑克森還是負責訪問的那 一個。 不過在跟夜貓子聊過幾次之後，松觀來到出版社視察的頻率就變少了。 或許他也瞭解到，夜貓子的資質並不遜色於老熊。 夜貓子看事情的角度有女性獨特的纖細，也更能洞悉人心，或許在夜貓子的帶領下，可以 將詭誌帶到不同的高度。 而會議桌上坐在夜貓子兩側的，是美工蘇羿跟插畫家笑笑。 斯文的蘇羿仍舊是老樣子，在出版社裡老是被女孩們鬧著玩，明明很有異性緣卻一直保持 單身，連我也想不通為什麼。 笑笑的身高雖然還是出版社裡最矮的，但她最近的畫圖事業卻是一飛衝天，最近的她除了 詭誌的工作外，還有在數位漫畫平台上連載作品，她的作品以富有黑色幽默的恐怖四格漫 畫為主打，非常受到讀者歡迎。 接下來的位置，坐著的則是鶴瑩、陳希跟謙慧三個人。 在詭誌重建的這段時間內，她們三人可沒閒著。 她們在這段時間內跑到其他相關的公司去工讀及實習，以增加自己的能力，好在詭誌重出 江湖時，能夠以最強編輯的身分回歸，而現在她們也確實做到了。 在這三個最強編輯的旁邊，也就是離夜貓子最遠的位置，坐的才是我。 其實在我旁邊還有一個空位，那是準備給酒鬼的位置。 酒鬼在上次的事件結束後，便宣告出遠門自我休假去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或何時才 會回來，我們就此失去了酒鬼的消息。 不過依酒鬼的個性，他可能隨時都會出現在出版社門口，然後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地走 進來，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開始寫稿。所以不管是樓下的辦公桌或樓上的會議桌，我 們總是幫酒鬼留了一個位置。 經歷了這麼久的重建時間後，除了酒鬼之外，大家又重新在詭誌裡相聚，那種感覺是非常 奇妙的。 感覺每個人的外表都沒變，但內在卻都不一樣了，不管在心理素質或是各項能力上，大家 都變強了。 除此之外，我們在詭誌這本書的內容跟外觀上也做了更改。 首先是它的外觀，我們將新詭誌的尺寸縮小成市面上最常見的25開。面積雖然縮小了，但 在字數及頁數上卻更加豐富，光是今天剛發售的詭誌頁數就逼近300頁，這讓詭誌擺在書 架上看起來更像是一本真正的、有閱讀價值的書，而不是看完後隨手可丟的廉價雜誌。 至於裡面刊載的內容，雖然我跟夜貓子都有持續在寫作，但我們的作品已經不再是詭誌的 主體。 現在詭誌的內容是以其他作家的連載故事為主，再搭配讀者們所投稿的故事，一篇一篇交 錯排序，讓讀者在閱讀時比較有新鮮感。 這些跟詭誌合作的作家們可不是泛泛之輩，多虧了松觀的人脈，許多在恐怖小說界中成名 已久的前輩們都願意接受夜貓子的邀稿，並長期在詭誌上連載。畢竟他們的目標跟我們都 是一樣的，那就是讓恐怖小說可以被更多人接受。 身為老闆的松觀也是連載作家的一員，畢竟他身為恐怖小說宗師，還是可以吸引到不少讀 者。 在讀者投稿的部分，投稿過來的故事會先由夜貓子親自審核，之後再分配給陳希她們負責 編輯，修飾文中的語病、錯字之後才可以刊登在詭誌上。 當然，作品能夠刊登在詭誌上的讀者都會有稿費可以拿，稿費比照其他作家，一毛也不少 。 由於讀者投稿過來的故事都是以親身經歷為主，所以在經過陳希她們專業的修飾之後，這 些故事讀起來的感覺就像經典的日式怪談，篇幅簡短有力，字句流暢不拖泥帶水，而且短 短幾句就可以讓人發毛，算是新詭誌的一個賣點。 至於這個全新版本的詭誌銷售成績會如何……我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了。 ******** 會議結束後，夜貓子請我留下來，其他人則下樓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 當二樓又只剩下我跟夜貓子兩個人的時候，我又忍不住想起以前的那些時光，那些只有我 跟夜貓子兩個人窩在二樓，埋頭寫作一整天的日子。 不過這些回憶很快就跟那場火災一起消逝在我眼前，我的思緒回到現實中，向夜貓子問道 ：「所以說，我們要來談那件事了嗎？」 我知道夜貓子要跟我說什麼，因為我現在在詭誌的工作，可不只有寫連載作品這麼簡單。 之前老熊還在的時候，他就常常要我跑來跑去到處調查新德市內的都市傳說，再寫成專欄 刊登在詭誌上，我也因此而牽扯進許多離奇的事件裡。 不過我的專欄也成功地幫詭誌吸引到許多死忠讀者，夜貓子認為這類型的專欄有存在的必 要，便要我繼續寫下去。 不過這次要調查的並不是都市傳說，而是夜貓子從讀者的投稿中所挑選出來的、她認為有 進一步研究價值的親身經歷怪談。 夜貓子將她中意的怪談選出來後，會交由我去跟投稿的讀者接觸，調查背後的真相寫成專 欄，再刊登在下一期的詭誌上面。 比起流傳已久的都市傳說，親身經歷的怪談故事反而更受到大眾的歡迎。 這是因為每則都市傳說的架構都已經在世人的腦中定型了，譬如說： 說到削瘦男，大家就會想到穿黑西裝的無臉男子。 說到裂嘴女，大家就會想到戴口罩的詭異女子。 說到紅衣小女孩，大家就會想到在樹林裡穿梭的魔神仔。 當這些故事被定型後，群眾就很難再有新鮮跟驚奇的感覺了。 但怪談故事就不同了，它是一個正在持續創新的龐大資料庫，每天都有許多有趣且讓讀者 猜不到情節的故事被投稿者丟上網路。 由於投稿者們幾乎都不是專業的文字工作者，這讓他們的文筆帶著一種容易理解的親切感 ，就像是朋友在上課時偷偷傳來的紙條一樣，字句雖然不多，但我們總是一看就懂。 在決定新的詭誌要以怪談主題為方向時，夜貓子是這樣說的：「都市傳說的領域老熊已經 帶我們去過了，現在讓我們去怪談的資料庫裡闖一闖吧。」 想當然，親身調查這些怪談絕對是一件苦差事，之前在幫老熊寫都市傳說專欄的時候，我 有好幾次連命都差點丟了。 雖然之前的慘痛經驗歷歷在目，但我最後還是接受了夜貓子的計劃。 或許，我對之前的那些經歷已經上癮了也說不定…… 「妳最喜歡哪篇怪談？已經選好了嗎？」我又問道。 「嗯，有一位讀者投稿的怪談蠻有意思的，我覺得很適合做為這專欄的開路先鋒。」夜貓 子站起身來，將身體放鬆地倚靠在桌子旁邊，繼續說：「這篇怪談雖然很短，但是力道很 強……重要的是，他的內容沒有靈異成分，因此更添加了可信度。」 能夠獲得夜貓子這樣的稱讚，那位讀者所提供的故事一定非常不簡單。 「在妳說是哪篇怪談之前，我先問妳一下。」我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夜貓子靠近兩步後 ，我凝視著她的雙眼，問：「我們在今天正式開響第一槍了，妳會擔心新詭誌的銷量嗎？ 」 「我從來沒擔心過。」夜貓子臉上露出微笑，「在我接下老熊的位置後，我就一刻也沒有 擔心過了……不過我倒是一直在練習怎麼微笑。」 「微笑？」我斜著頭，聽不懂夜貓子所要表達的意義。 「你也知道的，老熊不在以後，很多人都覺得我們就到此為止了。但我不能對這些人口出 惡言，不然我就變成他們的同類了。」 夜貓子的嘴角以完美無缺的角度往兩旁延伸彎曲，連我都看得有點恍神了。 「於是我就學著用微笑來告訴這些人，別想看到我們愁眉苦臉的樣子，因為今天的我們只 會比昨天更強大。」 =================================== -- 大家好，我是阿攤。 鬧鬼的路邊攤：http://batan.pixnet.net/blog 鬼話連篇路邊攤：https://www.facebook.com/scarycomic/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26.113.24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61499637.A.46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