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酉陽雜俎等 ── 潮男李憲軼聞錄

前言、李憲 aka 唐玄宗他哥生平 各位板友晚安，幾天不見，大家過得好嗎？ :D 在下於上一篇故事的註釋中，恰巧提到了李憲，也就是唐玄宗的親哥哥，想來老兄也 是個有趣的奇人，於是便順著這勢頭，想說開一篇關於他的奇聞軼事集跟大家分享。在下 認為，如果先對這個原‧太子的身世有所了解，在後續故事的閱讀上會更有趣味，因此還 請各位容許在下先為大家介紹一番 :) 武則天前後繼位者的身分關係相對混亂，從唐中宗到唐玄宗的過程，基本上就是場究 極的家族網內互打。唐中宗初次即位後不久，便因為與親生媽媽武則天政爭失利而遭到貶 廢，其弟唐睿宗因此繼位，但他就是個魁儡，幾年後就將帝位禪讓給老媽，自己被貶為 「皇嗣」（沒有皇太子形式上名分的皇太子）。然而武則天稱帝後不久，又把唐中宗拉回 來作為儲君 ── 繼承人，唐睿宗再度降等，變成親王。 至武周末，「神龍政變」發生，武則天被逼退位，唐中宗復辟，但不久駕崩。早就將 大權攬於手中的韋皇后，跟傳說中的超級正妹 ── 小女兒安樂公主聯手，意圖效法武則 天稱帝，於是立年僅十六歲的小兒子李重茂為帝。但至高權力不是那麼好弄到手的，對這 樣的權力安排不滿，同樣充滿野心的太平公主，藉由動用自己在武周時期就累積起來的政 治力量，與唐睿宗以及其子，即後來的唐玄宗李隆基聯手，發動了「唐隆政變」，誅殺韋 皇后與安樂公主，並擁護唐睿宗復辟，同時對於韋后集團進行政治清洗。但網內互打還沒 有結束，雖然至高權力似乎回到了唐睿宗的手上，但太平公主與太子李隆基仍舊實質上掌 握著巨大政治力量，彼此傾軋，最後睿宗扛不住雙方壓力，決定將帝位禪讓給太子，玄宗 即位後，隨即發動「先天政變」，清洗太平公主黨羽，並賜死自己的姑母，至此權力爭奪 才算是暫告一個段落。 ▲ 武周 ─ 玄宗之間複雜的家族關係 ─── 唐中宗（兄：李顯）+ 韋皇后 ─ │ ｜── 安樂公主（姊：李裹兒） │ │ 武則天 ∣ ── 唐殤帝（弟：李重茂） + ─ 唐高宗 │ （李治） ─── 唐睿宗（弟：李旦） ─ │ │─── 寧王（兄：李成器 → 李憲） │ │ │ ─── 唐玄宗（弟：李隆基） │ ─── 太平公主（妹） 這時候聰明的板友就要問到「所以說那個李憲呢？沒李憲的介紹，根本沒有必要一 讀！ (O皿O#」對於這樣的發言，在下只能說「再給我一分鐘我一定能說到的！ (O口O;」 李憲原名李成器，是唐睿宗的嫡長子，身分跟他老爸一同起起伏伏，一下子太子一下子皇 孫，後來這名分噴掉後，又變成郡王。在弟弟李隆基發動唐隆之變後，他清楚意識到弟弟 才是真正有功又大權在握的人，便堅持把太子之位讓給弟弟，之後便過著幸福快樂的琴棋 書畫悠閒生活，並與包括李白在內的各路文人雅士交遊。他雖然身兼官職，但遠離朝政， 從不拉黨結派。玄宗時期，李成器為了避玄宗母親昭成皇后之尊號，改名為憲，並受封為 寧王。玄宗相當禮遇他，給了他許多封賞。 或許是對於弟弟心悅臣服，加上自己興趣專長為琴樂詩歌，更適合當個文化人，李憲 對於權位並沒有什麼眷戀，而且明確地將這樣的訊息傳達給了自己的弟弟唐玄宗。玄宗也 很喜歡並信任這個大哥，兄弟感情甚篤，有開趴都會揪，依據《舊唐書》紀載，在李隆基 登基前，曾經訂製了長枕頭跟大被子，要跟哥哥一起蓋棉被純聊天，共敘兄♂弟情誼，而 李憲知道之後也非常開心。李憲生病時，玄宗曾特別叫人去看顧他；李憲晚年時，玄宗除 了每逢他生日都會跟他一起開趴，還每隔三兩天就送各種山珍海味給哥哥吃，自己如果吃 到什麼好吃的酷東西，也會馬上叫人送去賞給哥哥。李憲過世時，唐玄宗極度悲痛，並堅 持以帝號追諡，是為「讓皇帝」。 以上就是寧王李憲的簡單介紹，他基本上就是個學養涵厚、為人溫和的悠哉王爺，不 過老兄一生也留下了不少有趣的軼事，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D ------------------------------------------------------------------------------ 壹、箱中少女 寧王李憲有次在鄠縣（註1）縣界打獵，搜索林中的時候，突然在草叢裡發現了一個 緊緊上鎖的櫃子，寧王於是命令左右將其打開，想看看裡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沒想到一 打開櫃子，裡頭竟然坐著一名少女。 寧王甚感訝異，便向女孩問道：「妹妹，妳是哪裡人啊？怎麼會被關在這裡？(O口O」 少女聽了，便回應道：「小女子姓莫，爸爸以前也曾經當過官，後來跟叔叔伯伯一起住在 某個小村莊裡。但昨天夜裡，一群盜賊手持火把來襲，其中有兩名賊僧把我抓了起來，綁 到了這裡 QQ」少女眉目深鎖之間，談吐溫婉，嬌態動人。寧王看到少女這麼可愛是又驚又 喜，便把她接到自己的馬車後座上。剛好當天獵隊生擒了一隻熊熊，寧王心生一計，便令 人把熊熊關進櫃子裡鎖上，讓櫃子看起來跟剛被發現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時皇上剛好在徵求美人，寧王於是當天就把少女梳妝打扮一番，上表進獻給皇上， 並一五一十地向皇上說明了事情的經過，皇上之後便將少女收入後宮，充為才人（註2）。 過了三天後，地方官上奏說有兩名僧人造訪了鄠縣的某間客棧，以一萬錢包下了整間 客棧一天一夜，說是要做法事，但只帶了一隻櫃子。到了半夜，只聽見客棧裡傳出了打鬥 的聲音，隔天一早，店主看到沒人出來，滿心納悶之餘，便開門查看情況，結果門一打開 ，只見一隻熊熊衝著他跑了出來，店裡那兩名僧人早就被熊熊咬死，且屍骸還被啃食到見 骨。 皇上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大笑出聲，並寫了封信跟寧王說：「竟然想得到用這種方式 處置那兩個賊僧，真有你的耶寧哥 XD」 莫才人會唱一種秦地特有的曲調，當時被人們稱為「莫才人囀」。 貳、真‧文化人 玄宗曾經暗中查探諸王平常都在幹嘛，結果相關報告說寧王在盛夏的大熱天裡揮汗敲 鼓，讀的書是來自於龜茲國的樂譜。玄宗知道了之後很開心，並說：「天子的兄弟就該這 樣陶醉於樂韻之中！(^▽^」 參、惜花繫鈴真風雅 <3 天寶初年，寧王日日醉心於聲樂之事上，風流瀟灑，其他的王爺兄弟裡頭，沒有人的 潮指數比得上他。到了春天的時候，寧王會在後花園裡牽起一條條紅色細絲，上面掛滿了 密密麻麻的金鈴鐺，就這樣繫在花梢上，每有鳥類將落於上，便會叫園丁拉動鈴鐺繩，把 鳥類嚇跑，以免傷著了他愛惜的花朵們。諸宮見寧王如此，亦仿傚之。 肆、妖異怪燭真神秘 :O 寧王很喜歡開趴，曾經有人送了他一百多支燈燭，這種燈燭質地說是臘又太油，說是 脂又太硬，完全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每次寧王晚上開趴，賓客藝妓相間而坐，醉飲 當歌，酒酣耳熱之際，這種燈燭的燭光就會黯淡曖昧起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遮住一樣， 等趴開完之後，燭光又會恢復原先的亮度，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 :S 伍、木製燈婢真華麗 :D 寧王宮中每到晚上都會在帳幕前排上一排木雕矮婢，每尊都有彩繪塗裝，手上各自拿 著精美彩燈，通宵達旦，所以這些裝飾就被當作「燈婢」。 陸、拜託讓我們見見她啦 (>3< 寧王宮裡有位名為寵姐的樂妓，國色天香，歌聲繞樑。每次寧王招待外來的賓客，都 會讓宮中所有的妓女出來為客人表演，除了寵姐以外，她是一般客人見不到的。 有天寧王開趴，大家喝到一半，李白突然藉著酒意開寧王玩笑說：「我久聞大王有位 名為寵姐的樂妓很會唱歌，今天我等吃飽喝足，大家都累了，大王何必吝於讓大家見見這 位美女呢？」寧王於是笑著囑咐左右說：「你們設好七寶花屏風，然後把寵姐召來屏風後 面為大家高歌幾曲吧！」李白聽了，便起身向寧王道謝說：「雖然見不到面，但能夠聽到 她的美聲，就已經是萬分榮幸了！」 柒、饞人妻，母湯喔 (=皿=; 寧王身分高貴，鋪張顯赫，府中有數十名寵妓，每個都美若天仙。他王府左邊住著一 位賣餅郎，太太長得嬌媚纖白。寧王一見傾心，便給了這位賣餅郎一大筆錢，把他太太給 佔了，並相當寵愛她。 過了一年後，寧王問這名人妻說：「妳現在還會想那個賣餅郎嗎？」人妻聽了，只是 默默不說話。寧王於是將賣餅郎召入府邸，給他們見上一面，人妻看著夫君，兩行眼淚就 流了下來，無法自己。那時候府邸座上有十幾名賓客，皆是當時文人雅士，眼見此景，無 不悽然同情。寧王隨後命人賦詩，在座的王維便趁機臭了寧王一把： 「莫以今時寵，寧忘昔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捌、好啦阿弟，小錯而已不要這樣啦 (ˊ~ˋ 武惠妃（註3）生日的時候，皇上跟諸位公主在萬歲樓（註4）下跳舞。後來皇上乘轎 時，看到衛兵吃飽之後，把剩下來的餅丟到儲水窖裡面，便當場暴怒，命令高力士杖殺這 些衛兵。看到皇上氣成這樣，左右沒一個人敢站出來勸諫。這時只見寧王從從容容地進 言道：「如果人臣們從樓閣通道上看見陛下您因為小過失就杖殺衛兵，心中一定會惶恐不 安，何況這樣做又有失大體。陛下您本意是勤儉愛物，討厭人家把食物丟棄浪費掉，而人 的性命，難道不如剩飯嗎？」皇上聽了之後幡然醒悟，便赦免了衛兵。 玖、哥哥生病好擔心 :( 寧王臥病在床的時候，皇上特別派出使者送藥去給他，還一路目送使者出去。後來李 憲在一位名為崇一的僧人治療下病情有所好轉，讓皇上很是開心，並因此賞了崇一一件紅 袍子跟一只魚袋（註4）。 ------------------------------------------------------------------------------ ● 註釋： 1. 位在今日中國的峽西省中部，現稱鄠邑區，當地有些滿有趣的古蹟。 2. 唐朝的才人也等同五品官，其實已經算是相當高等的女官了，當然也是皇帝的嬪妃。 3. 唐玄宗寵妃，武則天的孫姪女，曾經為玄宗生過幾個漂亮的孩子，但全數夭折，讓玄 宗很傷心，在生下李瑁之後，玄宗怕這孩子又夭折，所以就命令本文主角 ── 他哥哥李 憲幫他帶小孩。 武惠妃是個漂亮的心機女，跟超級爛人奸臣李林甫狼狽為奸，曾經構陷太子李瑛與其他兩 名皇子，導致其等被貶廢後因不明原因死亡。她的算盤也是很單純，就是想讓自己的孩子 當太子，自己當皇后。 不過武惠妃在害死三王後，常常看到三王的鬼魂，最後恐懼成疾而死。有城府沒膽子，真 的是頗ㄏ。 武惠妃死後為玄宗追諡為貞元皇后，而她心心念念的兒子李瑁，後來雖然免不了在戰亂中 顛沛流離，但也算是得所善終，而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那個著名的傾國之女 ── 「楊貴妃」。 4. 萬歲樓不只一幢，這幢位在今日中國江蘇省鎮江市。 5. 魚袋是一種古代官員用的配飾，可以證明身分等級。外觀如下圖，圖源為文化遺產 online網站（Cultural Heritage Online）。 https://meee.com.tw/iRZZVLU.jpg ------------------------------------------------------------------------------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二‧廣知 第六段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十二‧廣知 第十四段 《開元天寶遺事》 卷上 〈花上金鈴〉 《開元天寶遺事》 卷上 〈妖燭〉 《開元天寶遺事》 卷下 〈燈婢〉 《開元天寶遺事》 卷下 〈隔障歌〉 《本事詩》 情感第一 第三段 《明皇雜錄》 第三卷 第十二段 《酉陽雜俎》 前集卷之三‧貝編 第二十七段 ------------------------------------------------------------------------------ 本文的內容比較多，寫到這裡有些累了。原文的部分請恕在下先列出標題，這兩天再另找 時間將內文補上，也希望大家這次看得開心，那麼，我們下次見囉！ :D -- 1995年夏。 人々は溶けかかったアスファルトの上に己が足跡を刻印しつつ歩いていた。 ひどく暑い。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1.3.144.21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709659036.A.56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