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田馥甄-自謙《渺小》卻不渺小的音樂野心

每個歌手在流行音樂市場上都自有他或她的定位，我們會期待丁噹、A-Lin或梁靜茹唱出一 首首療癒人心的催淚情歌，你也會想一窺陳綺貞、蘇打綠或蔡健雅交出怎麼樣的驚艷創作 ，那請問我們期待著田馥甄什麼呢？ 公司打造她是愛唱歌會唱歌的女孩，這是無庸置疑的；在S.H.E這塊金字招牌下她肯定自我 拉鋸過，但若沒有S.H.E的黃金十年，她是不可能在短期內積累出豐沛的音樂能量的。看看 Joanna或韋禮安，我們知道眾多有想法的歌手都會在理想和現實中尋求出一個平衡，找到 那道光的就能生存下來，沒那個機緣福分的就只能淪為一片歌手等待下一個翻紅的奇蹟， 所以她是幸運的，沒有妥協過在團體中扮演好自己的本分，我不相信公司會讓她對自己的 個專擁有那麼高的掌握度，就像張惠妹分裂出的另一個阿密特一樣。 歷經過如同姐妹般的家人所受的傷、步入禮堂的幸福，重拾三姝合體後的新專輯和巡演後 ，田馥甄在第三張《渺小》擺脫前兩張《To Hebe》和《My Love》以愛為原點出發的想法 ，在音樂上以更巨大鴻觀的視野透露出自己其實身為萬物之靈卻極為細小的不安全感和無 以名狀的脆弱無助，在這動盪不安的世代更迭下和自我在愛中尋求救贖的前作相比，的確 〈渺小〉空靈的唱腔轉換、過於大愛的題材和多層次的編曲堆砌會略顯難以下嚥，說是矯 情也罷，冷僻也好，我雖認為鴻溝越得太大有點矯枉過正，但也相信這是她想透過歌曲呈 現的心境。正所謂「最壞的時代，也就是最好的時代」，看看金融風暴、食安危機、政爭 洪案大埔等事件，田馥甄用另一種風格隱晦的關注著這個你我都需要愛護疼惜只有一個的 地球和社會，但最慶幸的是最後把波蘭文口白從正式發行的曲末抽掉，是明智之舉。 〈矛盾〉我私心認為是這張專輯最貼近馥甄的一首自我剖析的告白，Selina今年演唱會上 曾說她在自己的作品放進很多自己這個外冷內熱的怪異個體獨樹一格的巧思，不能直白明 確的在媒體上暢所欲言，卻又很渴望歌迷朋友可以自己細細挖掘出來，只是沒想到這首會 那麼開門見山的和自己對話就是了。對或錯、黑或白、男或女、上或下，其實這世間種種 有很多沒有正確解答只有模糊曖昧的灰色地帶，硬要要個明白只是自找麻煩鑽牛角尖，所 以最後一句歌詞下了個「反抗矛盾，反而矛盾」最好的註解我很喜歡。只是這首的唱腔上 需要多一點時間去消化適應，有幾句一會兒像陳珊妮，轉眼間又有莫文蔚的味道還有那個 不知道在向誰誰誰致敬的意味，幸虧在多矛盾的副歌收尾時又讓你發現這就是田馥甄無誤 ，硬要挑剔，我反倒認為歌詞的情緒起伏比有點平淡的曲本身優秀多了。 如果說〈To Hebe〉是為了向芸芸眾生表達歉意和反省的啟蒙之歌，〈那時候的樹〉是團專 中本來要收給田馥甄唱卻納入的驚喜之作，那〈終身大事〉我視為是更瘋狂恣意的進化， 五月天或周杰倫都曾寫過英雄視角卻渴望凡人小情小愛的抒情曲，田馥甄這次反其道而行 不屑的表示：除了談情說愛之外，我們絕對還有更值得優先的事。然而主歌的馬里奧建議 是可以改成我們熟知的瑪莉歐會更好入耳，作詞者藍小邪畢竟是大陸人，有些用語台灣人 聽來就是會不太搭嘎，好比〈女孩當自強〉中的「靠譜」一詞。這首很值得享受的是田馥 甄的真假音，一下是慵懶的低吟呢喃，一下是歇斯底里的高音炫技。可惜的是編曲上可以 更有殺氣帶勁一點也無妨，不過尾聲及過場的中國風編曲倒是讓人可以期待一下現場版的 演繹。 田馥甄在前兩張都收錄了富有童趣又引人深思的〈超級瑪麗〉和〈花花世界〉，雖可能沒 那麼琅琅上口，但絕對會在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反覆玩味其中的詞意。〈不醉不會〉 我想也是延續這個系列發想出的特色曲目，可能是為了因應這首歌輕盈無壓力的氛圍，田 馥甄也收起了她在詮釋歌曲情感時有時過於高壓刺耳的聲線特質，以一種很放鬆的和聲引 領聽眾進去不用靠近也不用看清的虛與實，香港幾位殿堂級的大師都在這張交出優秀的詞 作，「夕爺」林夕不須贅言大書特書，詞與曲的質量都著實堅強並重。由於這首是三專第 一首在媒體上曝光的曲目，當初一直是認為是為了微醉代言而寫的廣告曲，卻沒想到後來 是當作手機的背景歌，不過也許可以來押個賭盤，猜猜看這支MV釋出時我們可以看到幾罐 喝了搖曳的置入性行銷呢？ 由打造〈Love！〉這一鳴驚人代表作的黃淑惠再度出馬的〈你快樂未必我快樂〉除了隱含 再度向王菲天后的灑花小花癡用意外，其實我覺得也是反擊「怎麼這世界每個人都愛別人 ，不愛自己」的再一記回馬槍，歌詞上題材雖然不若前幾首大氣又包山包海而有點落入俗 套，不過心境上卻也唱出不同於〈我想我不會愛你〉的倔強和〈魔鬼中的天使〉的癡癲， 帶點袖手旁觀的冷靜，保持秩序卻不慌亂反而顯得讓人心疼。這首歌的樂器簡單不豪華炫 麗，感覺很適合用來編個在音樂會上可以表演的Unplugged版，不過擺在整張專輯中承先啟 後的第五首重要位置，這首卻不輕不重不上不下就默默讓它過去了，抓不到到底是希望你 快樂就好的隨遇而安還是回歸自己的自愛自重，不過反正歌者唱得那麼淡然，是哪種意味 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可不是嗎？ 專輯進到中場休息後的下半回合，〈這個人已經與我無關〉在承接淡定的〈你快樂未必我 快樂〉的情感氛圍下，迎接的是彷彿看破一切紅塵紛擾後更無謂的態度。在周耀輝和林夕 之後，還蠻開心再看到黃偉文繼《奇幻旅程》的〈Never Mind〉後又一難得的作品，富有 畫面的歌詞故事性十足，將時下現代人沉迷過往戀情的掙扎用Facebook寫實又一針見血的 針砭出來是全曲亮點，不過淺顯的一二三乍聽也太像易而善，頓時有種哭笑不得又不得不 佩服大師巧思的會心一笑。基本上這首我覺得是整張當中最難拿捏喜怒哀樂的一首，歌詞 雖直白易懂但卻又不是字面上這麼一回事，由鋼琴為主的前半段主歌進到加入弦樂輔佐的 後半段，如何讓聽者感受出其中的差異又要保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在這首中我想我聽到 田馥甄在上張〈無事生非〉之後更能掌握口氣的濃與淡了。 一連兩首稍嫌平淡的情歌之後，寂寞三部曲最終回的〈你就不要想起我〉以比較強烈冷調 的K歌式編曲和歇斯底里的嗆聲式歌詞逞強的透露出「其實你沒在想我了，但我心中卻不是 這麼一回事」的口是心非。其實連三張下來作為表達田馥甄沒有偏離市場太遠的第二波抒 情主打都依循著一個固定的模式，不是一聽就能擊中我的椎心大歌，但卻像隻螞蟻般的輕 搔著心頭闡述著每個人對於感情的一絲不肯放的執著，比照過去自我催眠騙自己「寂寞一 下就好了，我可以祝你還是要幸福」的虛幻假象，這次反常的祝你真的可以在夜闌人靜時 睡得好的詛咒，在林凡的〈這樣愛你好可怕〉後很開心可以聽到又有歌手肯誠實的詮釋面 對揭露瘡疤的情歌，「聽到你過得不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只是讓我詬病的一點還是在 bridge過橋那句呼應第一張〈寂寞寂寞就好〉的「你就不要想我到瘋掉」，讓隨著歌曲累 積堆疊起來的感覺頓時出戲煙消雲散，甚是可惜。 「你別來，我無恙」是我聽完〈無常〉最簡單的感想，前一首還在怨懟著希望你能回頭， 但當又再一次碰見你有些糾結和複雜卻是筆墨難以形容。在前兩張中，總有像是〈我對不 起我〉和〈影子的影子〉這種心境上描寫得不勉強也不強求的小品，這首也扮演了類似的 角色。正所謂「世上唯一不變的，就是什麼都在變」，正如馥甄的歌喉很好這點不變，但 有些歌曲你可以聽到她在收與放之間的轉換都跟過去有所不同，畢竟唱歌不是一股腦的放 感情進去，也不是每首都適合那般油膩的炫技，只是這首馥甄的唱腔雖然進步了，但也比 較偏向靈魂式的縹緲，其實我不是很習慣，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便是，總覺得有點熟面孔也 不知道是誰的詮釋方式，是楊乃文嗎？范曉萱？亦或魏如昀？明明是田馥甄，但我有點迷 惑了。 沒有嘶吼式的宣洩，沒有壓抑著的隱忍，由操刀〈還是要幸福〉的徐世珍老師填詞的〈愛 著愛著就永遠〉雖跟前四首一樣是首情歌，卻唱出前兩張不常見的幸福曙光，跟〈My Love 〉一樣述說受過傷後重新接納新可能的轉折，但沒有風雨欲來磅礡的氣勢和華麗的詞藻鋪 陳，有的只是屬於你和我之間雨過天晴的小確幸，但又帶著心中偶爾冒出不敢相信自己能 有資格獲得愛情的晦暗問號，也算田氏風格中難能可貴的暖心系作品，柔軟卻懇切，平淡 簡單卻不平凡，寫實貼切的命中。值得一提的是從還愛著你，但〈你快樂未必我快樂〉的 無奈，決定與你分開後〈這個人已經與我無關〉的失望，〈你就不要想起我〉的不甘，再 見你卻寧可不見的隨緣〈無常〉，到又遇見新的對象期盼能否〈愛著愛著就永遠〉的迷惘 不確定，這一系列宛如一部偶像劇的串連，馥甄在不同歌中都表現得極為可圈可點。私心 非常喜歡最後一句行不行的祈求口吻和結束時的低吟，我相信若可以收在團專中，這首的 和聲編寫肯定可以更豐富有層次。 民謠式的〈口袋的溫度〉擺在專輯最後一首，說好聽一點的話收尾得也算恰到好處，說難 聽一點就是毫無印象的讓它播放完畢了。陳小霞老師一連三張都交出好歌給馥甄唱，但也 不能否認和〈你太猖狂〉和〈魔鬼中的天使〉相比，這首只是佳作而非上乘，可能是因為 她的作品個人風格很獨特到你一聽習慣就可以嗅出這是她譜的曲，也可能是因為這首的歌 詞正面又有意義，讓我覺得無異於團專中也是她做的〈明天的自己〉，也有點郭靜〈飛往 未來的客機〉或范瑋琪〈感動就不遠〉那種味道（福茂表示：可惡搶輸華研了），既視感 頗重會有種這首不是非馥甄唱不可的那種歌，但不會不好聽就是了，就像吃完主菜後總不 能讓甜點太過搶戲是一樣的道理吧。 回歸我第一段提出的疑問，雋永的情歌或厲害的創作我們當然會希望她交得出來是好事， 但我想我們更希望的是她用她獨一無二和外冷內熱的思維扮演一個「說書人」，從小個人 到大自然帶我們關心她所關心的，帶我們聆聽她想吟唱的，小至芸芸眾生，大至亂世浮生 。從第一張的初探期到第二張的摸索期，再到第三張的成長期，這張我覺得最貼近商業市 場，反倒是上一張收錄太多青峯、陳珊妮、陳綺貞和張懸等自我風格大到可以吃掉歌者（ 就像許多歌手唱周杰倫的創作感覺都表現不到位）等文青創作人的作品，在主流和非主流 間達到一個剛剛好的交叉。 只不過這張由於操刀的多半是同一批華研培植的音樂人，因此在概念上從收歌到發行都不 難觀察出，明明是風格各異的藝人，但公司走向卻有點大同小異（倪安東、周蕙，甚至是 前陣子的林宥嘉）。不過這都無損這張還是一張質量都很足夠端得上檯面的大作的事實就 是了，畢竟想得金曲獎的得失心說沒有是不可能的。從前半張思索可以為世界做點什麼而 體會到自己的渺小，到後半面對感情的得失才發現自己不堪一擊就被心痛撂倒的渺小，整 張專輯都很切題，期待下張可以考慮納入蔡健雅、徐佳瑩或范曉萱、許哲珮等人的創作， 看看能否碰撞出什麼新穎的火花吧，既然主流的蔡依林可以有這般新風貌，基礎雄厚的田 馥甄我相信一定也行的，請別妄自菲薄的把自己想太渺小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