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花鬼 完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段亦謹此時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上連接著數條點滴，以及生命檢測的各種儀器。 顧子行剛離開病房去買水，只剩沈紹清在一旁看顧。 她十分內疚，不斷祈禱他能清醒。 當他們從千槐莊逃出時，段亦謹再次陷入了昏迷，他們趕緊再次把段亦謹送回醫院。 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對這奇特的病人都感到非常好奇。 明明先前送來時已經沒有呼吸，而且手腳也有嚴重骨折，但後來竟然奇蹟般「起死回生」 醒了。這還不打緊，連骨折處都癒合地飛快，只是腦部可能受損了，醒來時什麼人都不認得， 連時間年份都弄不清。 醫院院長是白教授的舊友，當時白教授一通電話，特別通融讓尹川帶著他出院。 現在這病人又再次昏迷送醫了。 院長這次強調必須好好的觀察，不能隨便出院。 但好事是他的外傷復原飛快，沒有致命的危險，現在就是要看腦部是否有受損了。 雖然沈靖曾承諾他會活下來，但她憂心萬一段亦謹再也無法清醒那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此刻昏迷中的段亦謹正在一場他不想醒的夢中。 段亦謹的眼前站著穿著潔白制服，黑色百褶裙的少女。 他從來不曾夢過晴恩，自從她遭遇那場奪走她性命的車禍。 晴恩笑咪咪地看著他，臉上深深的酒窩裝了蜜似的讓她的笑容更加甜美。 「班長，好久不見！你長高了！也變更壯了！」晴恩笑著說。 段亦謹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但他喜出望外地迎向她，他伸出手，可是卻觸摸不到她。 「Ian。」另一個低沈而慵懶磁性的聲音叫著他幾乎沒有人使用的英文名。 他不可能忘記這個聲音。 他回頭，就看到洛瑋對他揮揮手，身上穿的還是登機前那件洋裝。 「你還是那麼帥啊！」洛瑋對他眨眨眼。 兩個他生命重要的女人，他在她們死後第一次見到。 也許自己也終於死了，所以才見得到她們。 段亦謹突然悲從中來，不禁跪地痛哭。他淚流滿面，哽咽著說：「對不起…….如果沒有 遇到我，你們可能……可能能活下來。」 兩個女人同時搖搖頭，洛瑋開口說： 「這是命運中註定的，知道了前世今生的因果，是要讓你更加珍惜和把握現世生命，並且 釋懷生命裡遭遇的挫折和苦難。」 晴恩接著說：「你得回去，你應好好為我們活著。」 「但我死了，所以我才能再次見到妳們。」 「不，其實你該走了」洛瑋溫柔地說 兩個女人一起走向他，伸出一隻手，分別蓋住他的左右眼。 段亦謹眼前一黑，但此刻終於感覺到她們手掌的溫度，但還來不及多加體會，她們很快地 移開手掌。 段亦謹很自然地張開眼睛，卻看到刺眼的白色的日光燈。 「你醒了！」沈紹清和顧子行興奮地湊上床前。 段亦謹感覺全身彷彿被卡車輾過一般，他迷茫地看著兩人。 看到沈紹清時，段亦謹眉頭一皺。她當時癲狂可怕的笑聲他還是餘悸猶存。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沈紹清不斷跟他道歉。 「現在一切真的結束了！你放心，我們都安全了！」顧子行連忙安撫他。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的是白教授和尹川，他們正好看到段亦謹已經醒來了，開心的不得 了。 「段哥醒了！難道真的是因為你來了？」尹川突然回過頭跟身後另一個跟著進來的人說話 。 那人一頭白髮，但穿著極寬大的街頭服飾。 段亦謹一看他，馬上叫出來：「你在這幹嘛！」 魏奇笑嘻嘻地說：「欸！我好心來看你耶！看吧！我就說只要我來，你一定會醒。」 魏奇雖然看似輕佻，但他其實偷哭了很多次，但遇到外人時，他還是難改胡亂開玩笑的習 慣。 他方才跟接機的尹川說，他是段亦謹的同居對象，感情「非常好」那種。 「我的天，所以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事啊！」魏奇搖搖頭問。 於是，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的，道出千槐莊和花鬼的淒美故事。 段亦謹終於了解自己的前世今生，他看著顧子行和沈紹清，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本來在台灣完全不認識的三個人，冥冥之中因果業力的牽引，聚在一起，共同歷劫歸來。 陽光此時照進病房，整個房間變成金黃色，掃除眾人心中的陰霾。 沈紹清終於覺得全身的重擔不見了，她悄悄牽起顧子行的手。 顧子行微笑著，突然低頭快速地親吻了沈紹清。 眾人短暫驚訝了幾秒，接著就爆出笑聲以及叫聲。 「尊重一下我啊！」段亦謹笑著說。 「你還有我啊！」魏奇對段亦謹眨眨眼，一旁尹川看著魏奇的媚態，看得目瞪口呆。 後記 民國初年 某農村 一層一層的梯田被幾座高山環繞，一個老農正牽著水牛拖犁，驚起一群白鷺鷥。白鷺鷥飛 起，翩翩白點飛過青山，雨後的太陽逐漸從雲層後透出金光，把雲層染上亮亮的金邊，真 是一幅安詳靜謐的田園詩景。 中年婦女揹著竹蔞，手腳麻力地採摘蔬菜。 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小男孩，年約六七歲。 小男孩身後還有另一個年紀稍長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同樣揹著竹蔞。 男孩纏著中年婦女，吵鬧著要聽故事。 中年婦女一邊挑揀著剛採的菜葉，一邊安撫著小男孩。 「等等你們幫我送雞蛋給玉姨，讓玉姨給你們講故事吧！」 小男孩和女孩兩眼一亮，開心地蹦蹦跳跳。 隨後，中年婦女領著兩個孩子走回家，打了水讓兩個小孩擦擦臉。 把幾枚碩大的雞蛋放進小提籃，交給年紀較大的女孩，叮囑她要好好領著弟弟，到人家家 要有禮貌。 女孩連忙點點頭，迫不及待地牽著弟弟就往屋外跑。 「別跑啊！好好走！」媽媽門邊喊著。。 女孩聽到媽媽的叮嚀慢下角度，哼著歌快步往玉姨家走去。 玉姨從城裡搬來鄉下，屋子離家不遠。 雖然比媽媽年紀還大很多，但是膚白細緻，舉止優雅，而且還有很多她們從來沒看過的美 麗又新奇的玩意。 而且玉姨是個說故事高手，總是讓她們聽得欲罷不能。 秀兒已經懵懵懂懂長成一個小少女，因此柔美時髦的玉姨完全是她的女性理想形象，她只 要待在玉姨家，就覺得自己彷彿進了城。 秀兒提著小籃子，右手緊緊牽著弟弟小虎，三步併作兩步往玉姨家走。 來到玉姨家門前，秀兒敲敲門，一邊大聲的說：「玉姨，我娘要我來給您雞蛋！」 門裡回應了一聲，玉姨打開門，婦人雖然看得出臉上的風霜，但卻有一種高雅的氣質。 「今天那麼早啊！」玉姨笑嘻嘻地說。 「我正好煮了蓮子綠豆羹，進來吃吧」 小姊弟歡呼了起來，像兩隻歡快的小狗跟著巧姨進門。 玉姨接過小籃子，隨後又拿了兩個瓷碗，裝了滿滿兩大碗蓮子羹。 秀兒和弟弟小虎眼巴巴地坐在餐桌，吞著口水。 玉姨的手也是極巧的，會做不少美味精緻的點心，秀兒姊弟自小在鄉下成長，平常吃的點 心不過是蜜糖薯塊或攤麵餅，很少喝過這種甜湯點心。 小虎一拿到湯匙，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一邊還說嘟囊著：「玉姨，我想聽故事！」 「吃東西別說話！」秀兒輕敲了一下弟弟的頭 小虎癟癟嘴，稀哩呼嚕一下子就把甜羹喝完。 「玉姨說故事給我們聽吧！」 玉姨不以為忤，溫柔笑著問：「小虎想聽什麼樣的故事呢？」 小虎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說：「我想聽道士收妖的故事！」 秀兒一聽馬上皺起眉：「我怕這種恐怖的故事，我想聽城裡才子佳人的故事。」 兩個小姊弟開始拌嘴，玉姨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彷彿落入的久遠的記憶之中。 過一會兒，玉姨緩緩開口說：「我有一個故事，但你們年紀小， 這故事恐怕太……」 「我想聽！我想聽！」小虎嚷嚷著「我已經長大了！不怕！」 「那好吧！」玉姨笑了笑，開始了她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城裡有戶人家，這戶人家有兩兄弟。哥哥自小對草藥植物深感興趣，因此沒 事就愛往山裡跑。有一次哥哥上山不小心摔傷了腳，正當他在樹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有個住在山裡的女孩正好經過，女孩幫忙治療了哥哥的傷，還告訴男孩，她的名字叫做阿 瀟。 男孩傷癒後還是難忘阿瀟，便時常上山找她。 阿瀟不是漢人，她和她的族人是苗人。她教導男孩許多漢人從不知道的草藥秘方以及可染 布的天然植物，後來不顧族人反對，阿瀟堅持跟他離開大山。 哥哥把阿瀟帶回家，家中的人都非常驚訝。 不只是因為哥哥突然把山裡的苗女帶回家，還因為阿瀟實在是太美了，雖然皮膚黝黑，但 一雙眼睛閃亮的帶水似的。 因為阿瀟帶來的知識，家族越來越富有繁榮，男孩也對阿瀟一往情深，非她不娶。然而他 的父母並不樂見兒子娶苗女，但拗不過兒子，只好同意阿瀟與哥哥的婚事。 因為家族此時已是望族，父親已經幫男孩談好一門親事，男孩的父親於是要求男孩必須親 自去南方拒絕那門親事，以表示他的決心。 剛剛說，這家族有兩兄弟。弟弟的性格跟哥哥完全不同，他的性格陰烈深沉，喜歡弄刀弄 槍，最喜歡的活動便是打獵，身上總是有一股子硫磺味。 這弟弟一直有想當家的野心，本想著大哥違逆父母堅持迎娶阿瀟會失去繼承家業的權力， 沒想到爹娘竟然同意大哥的婚事，此外還是要把家業交給他。 於是弟弟心生歹毒的計畫，他趁著哥哥去南方的時候，偷走了大哥跟阿瀟的定情物，想出 了一個欺騙雙方的詭計，買通了一些下人，用計拆散他們，還安排了更殘忍的計畫，害死 了哥哥和阿瀟。 「怎麼會！」秀兒緊緊抱著小虎 「壞人！壞人後來怎麼了？」小虎氣嘟嘟地說。 玉姨抬起頭，眼神迷濛地看向遠方，彷彿掉進了記憶中。 「弟弟做了缺德的事，家業是落在他的手上了，但報應還是來了。家裡的人開始一個一個 慘死暴斃在偌大的宅子裡，下人們連夜逃走，沒人敢待在他們家。最後全族人只剩下弟弟 新娶的媳婦和新生的孩子。有傳聞說被害死的阿瀟化成了妖怪回來復仇，她要所有人的命 。」 「那這媳婦和孩子呢？」秀兒緊張地問。 玉姨臉上突然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緩緩著說： 「這悲劇因為阿瀟和哥哥的愛情而起，倒也因為愛情而有所轉機。這小媳婦原來自小有個 青梅竹馬，兩人本來情投意合，無奈家中長輩作主的婚姻女孩無法違抗，她只能無奈地放 棄心上人與大戶人家成婚。巧合的是，這心上人正好有著一身從山上術士學來的本事，小 媳婦找到他，苦苦哀求他一定要救下自己的孩子。於是男人拚了命對抗妖怪，想保住心 上人以及她的孩子的命。」 「後來呢！」秀兒和小虎不約而同地問 「後來他成功了，聽說成功封印了妖怪。只不過自己也元氣大傷，不出三年就英年就早逝 了，死的時候妻子肚子裡還有個遺腹子。」 「咦！妻子？為什麼這故事裡頭的人都沒有和喜歡的人成婚啊？娘都說他喜歡爹才會跟爹 成婚啊！」小虎突然歪著頭問道，問出了一針見血的問題。 秀兒和玉姨互看了一眼，兩人都露出理解的苦笑，秀兒年紀較大，她已經聽到父母已經在 討論村裡有哪些好對象可以配給秀兒。 雖然秀兒一心想離開這個農村，她也根本不想嫁給陌生人，但是這難道是她可以決定的嗎 ？ 「有些事，你長大了就明白。大人啊，身不由己。有時候幾兩銀子就能逼死人，更何況是 金子。情呀愛的，在命運，在現實生活面前都不重要。」 玉姨笑著摸摸小虎的頭，意味深長地撇了秀兒一眼，接著又從桌上零食盒中拿出雪花糕。 「故事聽完了！要再吃個雪花糕嘛！」 小虎聽的懵懵懂懂，但看到雪花糕便樂呵呵地接過來就咬，秀兒捧著雪花糕卻一口都吃不 下。 玉姨也端起了茶，靜靜地喝著，低垂著的眉眼卻變得冰冷，冷冷地望著桌上。。 秀兒此時突然覺得玉姨變得很陌生，她方才講故事的方式和以往都不同，這故事聽起來都 好像是玉姨自己目睹經歷的事。 「玉姨，那小媳婦和孩子後來呢？」秀兒喏諾地問道。 「搬到外地去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哪！」玉姨並沒有看向秀兒，只慵懶地回答。 「那玉姨妳怎麼知道……」 「時候不早啦！你們該回家了！」玉姨沒讓秀兒說完就笑嘻嘻地站起身。 秀兒乖巧地督促小虎趕快吃完雪花糕，接過玉姨拿來的空籃子，拉著弟弟就往大門走。 玉姨斜倚著在門邊，又恢復以往的溫柔。 秀兒牽著弟弟，告別的玉姨，她走了幾步又回頭。 她看到玉姨還站在門邊，堆滿著笑著向她揮揮手，一邊喊著:「改天天冷了，來玉姨這吃 芝麻團子！」 此時滿天紅霞壟罩在玉姨的屋子上，一臉帶笑的玉姨此時看起來竟有種難言說的冰冷陰狠 ，秀兒呆呆地看著玉姨竟無法做任何動作。 直到小虎不耐煩地拉扯她的衣袖，秀兒這才如夢初醒。 「姊姊！我想回家了！」小虎柔了揉眼睛。 「乖，我們回家了！」 秀兒連忙哄著弟弟，牽著弟弟的手，快速地走回家，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秀 兒只想在天完全黑之前盡快回家。 她不知道將來是不是還要去玉姨家聽故事。 今天的玉姨，說不出來哪裡有些不對勁…..玉姨看起來好深沉，像是親自參與過她說的故 事一樣。 （完） ------------------------ Hi 版友們 新年快樂呀！ 初一花鬼完結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第一章還是我在桌機中找到的 已經是將近十年前的東西 我個人很愛老派的前世今生和因果故事 不管怎樣，謝謝追完的朋友了 之後應該都會寫突然想到的短篇為主 畢竟對一個思緒跳躍的人來說長篇實在像苦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32.174.6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707542444.A.4C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