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請說出他們的名字

啟杰就讀的大學附近有一個商圈，那裡可以說是知名的不夜城，就算到了三更半夜，還是有許多店家跟餐廳在營業。 會去商圈逛的除了學生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人會來拍攝影片，一開始常見的是美食類的電視節目跟Youtuber，不過現在街頭訪問的節目慢慢流行起來，經常能看到有人拿著麥克風跟攝影機在訪問路人。 街訪節目的內容五花八門，有問受訪對象做什麼工作的、耳機裡聽什麼歌、有想幫忙拍照的、有讓人做各種挑戰來拿獎金的，還有一些尺度大的節目會用辛辣的問題來吸引觀眾，只要有流量，沒有什麼是他們想不出來的。 每次看到這些街訪節目，啟杰都覺得很可惜，明明他也很常去那裡逛，為什麼都沒有訪問到他呢？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可以說出更有趣的答案，做出更好的節目效果…… 終於有一天，啟杰跟同學一起到商圈吃飯，發現路邊圍了好幾個人，啟杰直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便湊過去看熱鬧。 果然，有人正在拍攝街訪節目，主持人是一名染著棕色頭髮的年輕女子，負責攝影的則是一個看起來有點陰沉的男人，主持人很漂亮，但啟杰沒有在網路上看過她，可能是他們的頻道還不紅吧。 正在被訪問的是一個女學生，女學生把雙手背在身後，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 「妳準備好了嗎？」女主持人手上拿著一台平板電腦，對女學生說：「只要妳能說出照片上的人叫什麼名字，就可以獲得一千元的獎金，然後挑戰下一張照片，獎金可以繼續累積喔！」 「我準備好了！」女學生用雀躍高亢的聲音說道。 原來是「看照片說名字」的挑戰呀，這種節目在最近也挺流行的，最常見的挑戰內容是動畫裡的角色，而且難度會逐漸提高，一開始是主要角色，難度變高後就會變成毫無記憶點的小角色，除非把每個角色都記下來，不然一般人根本回答不出來。 「那麼第一張照片，請問妳能說出他的名字嗎？」 主持人用手點出平板電腦的圖片，展示出第一張照片。 照片一出來，女學生就傻住了。 不要說她，啟杰跟旁邊看熱鬧的人也愣住了。 出現在平板電腦上的並不是什麼動畫角色，而是一張中年男子的照片，男子用嚴肅的表情看著鏡頭，看起來就是一張很普通的大頭照。 主持人彷彿沒注意到現場的氣氛，繼續說著：「來，說出他的名字就有一千元獎金喔！」 「呃……」女學生抱著賭一把的心情，開口說道：「他長得很像一個立法委員……是不是叫王○○？」 「答錯了，他並不是政治人物喔。」主持人嘆了一口氣，說：「很可惜挑戰失敗，這邊開放讓大家一起挑戰，有人能說出照片上這個人的名字嗎？答對一樣有獎金喔！」 主持人把照片轉向圍觀的人群，每個人臉上都是一臉問號，沒半個人認得照片上的中年男子。 最後大家乾脆胡亂回答，用藝人或政治人物的名字來亂猜：「我知道，他是不是叫陳○○？」「看起來很像年輕時的吳○○議員，是不是他？」「是演戲的張○○吧？神韻很像！」 可惜的是，這些名字都是錯的，主持人搖著頭嘆氣說：「很抱歉，大家都答錯了，他並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藝人，還有人知道答案的嗎？」 「開什麼玩笑，這樣要我們怎麼猜啊？」「隨便拿一個人的照片出來，誰知道他是誰啦？」 圍觀的人似乎都覺得自己被耍了，紛紛轉身離開，啟杰的同學也想走了，便拉著啟杰說：「走啦，去吃飯了。」 啟杰正想跟大家一起走時，他又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照片，突然間，一個名字從耳朵閃進他的腦海裡。 「啊！」啟杰叫了一聲，說：「湯謙豪！他的名字是湯謙豪！」 「答對了！」主持人指著啟杰，說：「恭喜你獲得一千元！」 「蛤？」圍觀的人全都看向啟杰，連啟杰的同學也嚇了一跳。 「湯謙豪是誰啊？」「這個人該不會是暗樁吧？」 主持人像是完全沒聽到其他人的議論，對著啟杰繼續說道：「你現在能繼續挑戰下一張照片，來，你能說出她的名字嗎？」 主持人滑動平板，下張照片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子，啟杰從來沒見過她，不過就跟剛才一樣，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啟杰耳邊。 「吳心依，她叫吳心依。」啟杰把聽到的名字唸了出來。 「恭喜答對！獎金累積到兩千元囉，請看下一張照片。」 主持人不斷往下滑出照片，出現的全是啟杰不認識的陌生人，但耳邊的聲音讓啟杰能第一時間就說出他們的名字。 「陳智鈞、劉英傑、王士民、李佩杏……」 總共有十張照片，而啟杰全部都答對，得到一萬元的獎金。 「挑戰成功！恭喜你得到一萬元！」主持人把獎金交給啟杰時，問：「請問你認識照片裡的這些人嗎？」 啟杰搖搖頭說：「不認識，我沒看過他們。」 「你這樣還能猜到他們的名字，真的很厲害！你有猜別人名字的天賦喔！」 「不是，我不是用猜的，而是……」 啟杰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該老實說有聲音在提示他嗎？還是說這真的是他的天賦呢？ 啟杰的同學看到他拿到一萬元也很開心，嚷嚷著要他請客。 在啟杰被同學拉走之前，主持人跟啟杰要了聯絡方式，並正式介紹說她叫小桃，希望有機會可以再找他拍片。 「請問你們的頻道名字是什麼？」啟杰問。 小桃神秘一笑，說：「我們的頻道還沒正式上線，敬請期待喔。」 ****** 小桃的電話來得比啟杰想像的快，隔天小桃就打電話給啟杰，跟他約在晚上見面。 既然是跟美女見面，啟杰推掉跟朋友的聚會，義無反顧地赴約去了。 小桃約的地點是一間義大利餐廳，餐廳的格局不大，座位也不多，只有幾位零星的客人，翻開菜單一看，餐點走的是精緻高價路線，若不是小桃請客，啟杰根本不會來這種店吃飯，至於昨天拿到的一萬元，啟杰昨晚請同學唱歌享樂就花掉了一半，剩下一半則是下個月的菸錢。 店員送上飲料後，啟杰很快喝了一口紅茶，小桃則是笑瞇瞇地盯著啟杰，問道：「我真的很好奇，昨天你是怎麼知道那十個人的名字的？真的是用猜的嗎？」 「這，其實……」看到小桃甜美的笑容，啟杰有種心動的感覺，他決定不再隱瞞，把昨天有聲音在耳邊提示的事情說了出來。 「喔，這樣啊。」 小桃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啟杰的錯覺，小桃臉上的笑容似乎慢慢收起來了。 「所以你真的不認識照片上的那十個人？」小桃說。 「不認識，從來沒看過他們。」 「你應該要認得他們的才對。」 小桃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一邊說著：「兩個月前，大學商圈裡有一棟公寓發生火災，有十個人葬身火窟，你記得這件事嗎？」 啟杰知道這件事，這場火災在當時鬧得很大，整個市區都聽得到消防車的聲音，為什麼她要提起這場火災？難道說…… 「那十張照片裡的人，就是火災裡的死者。」 此時的小桃已經完全收起笑容，語氣也變得截然不同：「那天晚上，有人把沒熄滅的菸蒂丟進公寓門口的回收紙箱，紙箱起火後，堆積在一樓的雜物也跟著燒起來，這才引起了火災，監視器有拍到好幾個人經過時把菸蒂扔進紙箱，可是畫質太模糊，沒拍到他們的臉，也不確定是誰的菸蒂沒熄，警察到現在還找不到犯人，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把菸蒂丟進紙箱的那幾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大學裡的學生。」 餐桌上的氣氛變得十分沉重，眼前的小桃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啟杰緊張地拿起紅茶又喝了一口，問：「然後呢？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當天晚上也有經過那棟公寓，往紙箱裡丟了菸蒂，對不對？」 啟杰大腦裡確實有這段記憶，那棟公寓失火前，他有經過那裡，而且隨手丟了一根菸蒂。 「那又怎麼樣？又不能證明火災是我丟的菸蒂引起的。」啟杰決定正面迎擊，不管小桃接下來說什麼，他只要不承認就好了。 「你都沒有想過，你聽到的那些聲音是屬於誰的嗎？」 小桃拿出平板電腦點出一張照片，是昨天的第一張照片，那個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 「他是我爸，也是火災裡的其中一名死者，我每天都跟他祈求，請他幫我抓到放火的犯人，等犯人看到照片時，請他一定要幫我，讓我知道就是這個人幹的。」小桃狠狠瞪著啟杰，說：「你以為我真的是在拍片？錯了，我是在找你，你能說出他們的名字，是因為他們一直都在你旁邊。」 小桃手指再往旁邊一滑，螢幕上出現了昨天拍攝的影片。 影片中是啟杰正在回答名字的模樣，在啟杰每說出一個名字之前，都有一張模糊的人臉浮現在他耳邊，好像在跟他說著什麼…… 那些聲音是屬於那些死者的，輪到他們的照片時，他們就會出現在啟杰耳邊，說出自己的名字。 「他們是想讓你記住他們的名字，不過我猜你一拿到獎金就全忘光了吧？」小桃冷冷笑著，一邊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你隨手的一個行為燒死了十個人，你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同時，其他桌的客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啟杰這時才發現昨天的陰沉攝影師也在店裡。 「這些人跟我一樣，都是死者的家屬，我讓他們看過影片了，大家的想法跟我一樣，我們要讓你在這裡得到應有的懲罰。」 小桃的聲音帶著殺氣，啟杰慌了，他們這是打算要私刑嗎？店家允許他們這麼做嗎？ 他焦急地看向店員，卻看到一名店員把窗簾拉下來，還有一名店員直接到門口放下鐵捲門，原來這間店也是跟他們一夥的。 情況不妙……啟杰思考著該如何逃離這裡，他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報警，就算要跟警察承認自己犯下的罪也沒關係，他不想要死在這裡。 啟杰想拿起桌上的手機，卻發現雙手無力地垂在椅子兩側，怎麼用力都抬不起來。 不只如此，連眼皮也變得越來越重，幾乎要張不開來了。 小桃、陰沉的攝影師、店員，還有其他客人都走過來圍在啟杰旁邊。 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帶著迫不及待要把啟杰大卸八塊的殺意。 在啟杰試著努力睜開雙眼時，他看到了桌上喝到一半的紅茶。 啟杰恍然大悟，原來從他踏進這間店開始，這些人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出去。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217.194.78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703606675.A.F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