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子不語 送鬼報仇

引鬼報冤 兩浙鹽運使司衙門的衙役馬繼先，花了一千兩銀子，幫兒子馬煥章買了一個吏員缺， 馬煥章才幹比他爸更厲害，靠此職務很快累積到上萬家財。 馬父年紀雖大，還是娶了一個妾馬氏，相處得很和睦， 所以祕密存下一千兩，並告訴她： 「妳好好服侍我，等我臨終之後，這筆錢就給妳，之後要留在這或改嫁都由妳。」 五、六年後，馬父病重，找兒子來交代： 「她都很謹慎照顧我，等我死後，特地留的那筆錢就全部都給她。」 馬父死後，馬子立即動起歪腦筋，找曾當過泉州府知府的姑丈吳某來商量： 「沒想到我老頭還藏了那麼多錢，說都要給那女人，實在很可惜。」 姑丈說「這事情簡單，既然你爸已經死了，我來幫你趕走她。」 幾天後，馬子叫姨娘出房間去守靈， 卻跟妻子帶人把老爸房內的東西都搬走，然後鎖上房門， 姨娘人在房間外，一點都不知道他們偷偷搞了什麼； 等馬父的回煞日過後，姨娘準備回房時，姑丈突然從外面衝進來大聲說： 人死後某天某時魂魄會返家入棺，家人都必須出外避開 「姨娘別回去！我看妳還年輕，守節實在太辛苦， 不如今天就收拾好回娘家去，另外找個好對象改嫁了吧， 我會叫妳家小主人再送妳一些銀子。」 轉頭對馬子喊說「拿五十兩給她。」 馬子馬上跑出來回答「已經準備好了。」 姨娘還想進房拿東西，馬子制止、說： 「姑丈都交代了，就照他說的辦準沒錯； 我已經把妳的行李家當都先收拾打包好了，不必再進去拿。」 姨娘一直都很怕吳某的威壓，因此只好含淚搭上轎子離開， 馬子深深謝謝姑丈幫忙。 幾個月後，快到中元節了， 姨娘帶回去的銀兩跟衣物首飾都被父母以及兄弟瓜分光了， 只好計畫趁節日回到馬家奠祭丈夫，並就此留下守節， 於是在七月十二日，帶了祭祀用品到馬家祭拜， 卻被馬妻罵「無恥賤人，都離開了還跑回來！」 不准她進去內堂，只讓他待在外廳的偏房待過夜， 並要求祭拜完即必須離開、不得多留一刻鐘； 姨娘整晚痛哭，哭聲到五更才停，隔天早上去看，她竟然已上吊自盡了， 馬子買了棺材收殮她，娘家因怕吳某的權勢，也不敢講什麼。 馬子因為家裏有人吊死，便把房宅賣給姓章的人，自己另外買豪宅住， 章家老爺從小就信佛，所以晚上看到吊著的姨娘鬼魂哭著出現時，也沒有覺得很害怕， 先前已有聽說馬子跟吳某做的好事、心裏很不平，又恨馬子賣自己凶宅， 於是對鬼魂禱唸「馬姨娘，我可是花了不少錢買這房宅，不是強佔來的， 妳是跟馬煥章、吳某有仇，與我家沒有關係啊， 所以明晚二更時，我親自送妳去馬煥章家，這樣可以嗎？」 鬼魂露出笑容，然後就消失了。 隔天晚上，章老爺擺設了姨娘的神主牌，拿著香到馬家門口， 小聲說到「姨娘稍移位，等我敲門。」 然後敲門，守門人開門後問「你家主人回來了嗎？」 守門人說「還沒回來。」 章老爺又小聲說「姨娘請自己進去，就可以報仇了。」 守門人不知道他在喃喃自語什麼，關門後笑說他不知道有什麼毛病。 章老爺回家之後，整晚都睡不著， 天還沒亮就再跑去馬家，要看有什麼動靜，結果守門人已經站在門外著急在等人， 於是問他「昨晚主人回來，一進門就突然發病，現在非常危險。」 章老爺大驚，趕緊折回家去； 下午再去打聽，馬子已經死了；幾天之後，吳某也死了； 馬子沒有兒子，所以家產都被其他親戚分光；吳某家也就此衰弱。 ---- 浙江鹽運司快役馬繼先，積千金，為其子煥章營買吏缺。煥章吏才更勝乃翁，陡發家資巨 萬。繼先暮年娶妾馬氏，頗相得。繼先私蓄千金指示妾云：「汝小心服侍，終我天年，我 即將此物相贈，去留聽汝。」越五六年，繼先病，復語其子云：「此女事我甚謹，我死後 ，所蓄可俱付之。」 繼先死，煥章頓起不良，即與其姑丈吳某曾為泉州太守者商曰：「不意我翁私蓄尚多，命 與此女，殊為可惜。」吳云：「此事易為。乃翁死後，我來助汝逐之。」過後日，煥章誘 此妾出屋伴靈，私與其妻硬取箱篋，搬入內室，將乃翁臥房封鎖，此妾在外，尚不知也。 繼先回煞後，此妾欲歸內室，吳突自外入，厲聲曰：「姨娘無往！我看汝年輕，決不能守 節，不若即今日收拾回娘家，另擇良配。我叫汝小主人贈汝銀兩可也。」隨呼煥章：「兌 銀五十兩來。」煥章趨出曰：「已備。」妾欲進內，煥章止之，曰：「既是姑爺吩咐，想 必不錯。汝之箱篋行李，我已代汝收拾停妥，毋煩再入。」妾素願，懼吳之威，含淚登輿 去。煥章深謝吳之勞。 又數月，節屆中元。妾帶去之資及衣飾已為父母兄弟蕩盡，欲趁此節哭奠主人，仍歸馬氏 守節。七月十二日，備香帛祭器至馬家哭奠，煥章之妻罵曰：「無恥賤人，去而復返！」 不容入內，命其坐外廳之側軒暫過一夜，祭畢即去，如再逗留，我決不容！妾徹夜哭，五 鼓方絕聲。次早往視，已懸軀于梁矣。煥章買棺收斂，其母家懼吳聲勢，亦無異言。 煥章因屋有縊死鬼，將屋轉售章姓，別構華室自居。章翁自小奉佛誦經，夜見此女作懸梁 哭泣狀。翁久知此事，心為不平，且惡煥章之嫁禍，乃祝曰：「馬姨娘，我家買屋用價不 少，並非強佔。姨娘與馬煥章、吳某有仇，與我家無干。明晚二更，我親送汝至煥章家何 如？」鬼嫣然一笑而沒。 次晚，為此女設位持香，送至煥章門，低聲曰：「姨娘旁立，待我叩門。」即叩門問司閽 ：「汝主人歸否？」對曰：「尚未。」乃又私祝曰：「姨娘請自入，仇可復矣。」司閽者 不解章之喃喃何語，笑其癡。章歸家，終夜不寐。 天未明，即趨馬家聽信，見司閽者已立門外，章曰：「汝起何早？」司閽者曰：「昨夜主 人歸，方至門，即疾作，刻下危甚。」章驚而返。下午復探，馬已死矣。過數日，吳太守 亦亡。煥章無子，其資均為他人所有；吳沒後，家亦不振。 -- 「在各種無知中，最差勁的是『政治無知』。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他從不參與任何 政治活動。他彷彿懵然不知，種種生活費用：如大豆價格、麵粉價格、租金、醫藥費 等，全都與政治息息相關。他甚至對自己的政治無知引以為傲，挺起胸膛，高聲說 自己討厭政治。 這愚人並不知道，基於自己的政治冷感，社會出現了淫業、棄童 、搶匪 －－更可悲的是出現了貪官汙吏，他們對剝削社會的跨國企業阿諛奉承。 」 -- Bertolt Brecht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9.85.181.8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712286838.A.54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