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比血汗更血汗：製作進行的煉獄職場

前陣子MADHOUSE前員工出面控訴超時工作的新聞言猶在耳，SAKUGA.com的專欄兼版主便撰 寫了這麼一篇文章探討製作進行的工作環境 站方主動聯繫上25位願意參加問卷調查以及訪問的製作進行，並得出以下結論 https://i.imgur.com/XTF8LTr.jpg 本文閱讀時間約10分鐘。 有鑑於MADHOUSE近日傳出員工超時工作到危及健康的地步，我們聯絡25位製作進行，深入 認識他們的經歷，看看他們的困境如何與我們普遍對動畫師超時工作的理解大幅迥異。儘 管在動畫製程中不可或缺，他們的工作環境卻是最糟糕的。 所有關於動畫界工作環境惡劣的報導都針對動畫師處境大肆著墨。他們之所以被報導的理 由有很多，而且大部分都合情合理。畢竟，儘管低階動畫師身為不可或缺的角色，給薪卻 也最差。這個現象最首當其中的通常都是年輕人們。收入微薄、工作量龐大、以及效率不 彰(或乾脆直接不存在)的新進員工訓練計劃往往導致短期職災與突破天際的跳槽率。長遠 下來的問題也層出不窮，例如無法兼顧事業以及家庭：因為光是想要自給自足就已經令人 夠煩惱的了。這些你可能都聽過，但因為現況並沒有改善，因此有必要一再提起。 但事實是，並非只有動畫師在受苦而已。雖然把這些東西拿來比較完全沒意義，但值得注 意的是，他們可能還稱不上位於整個業界煉獄的最底層。假使這讀來令你背脊發涼，很好 ，因為你確實該感到害怕。 請別因為自己被糾正「不該把動畫師當成整個業界所有人員」而感覺好像被罵了一樣…… 雖然我想指責的意味也並非完全沒有，畢竟這是篇嚴肅的媒體報導。只因為人家把你點的 牛排端上桌就把服務生稱作廚師是不恰當的，而你當然也不該稱呼他們是牛。我並不認為 進一步講求精確很書呆子氣——假如你想再更模糊一點，也可以用「動畫創作者」去稱呼 ——因為我們談論的，是正在危及許多人健康的議題。 不過我們今天真正要討論的重點，是一群不被歸納在創作團隊的專業人員，但他們卻是任 何成果完成的必要條件。儘管他們就跟自己的繪師同事們一樣被體制性地虐待，工作環境 卻截然不同，因此問題呈現出的角度也跟著不同。一言以蔽之，他們也同樣被人瞧不起、 受到的非人待遇更有甚之，有時甚至是來自同事彼此。這便是身為製作進行的真相。 假如你仍對動畫製作中的製作進行感到困惑，我希望我能告訴你，簡短的答案是去看<白 箱>。儘管這部作品隨著主角宮森葵在前半段擔任本職位時，針對這點有著很出色的描繪 ，但我真的無法推薦你只透過一部24集的電視動畫去瞭解這份工作所代表的一切。話雖如 此，還是去看吧，是部好作品。幸好這項職位的工作要旨十分單純：製作進行先是被交付 某一集動畫——也有可能是OP/ED、劇場版中的限定段落等等——接著就得要確保所需素 材能在截止期限內完成，或至少在合理範圍內盡可能接近期限。 這實際上是十分艱鉅的一項工作。早在開工之前，這些製作進行早就忙著替監督們招募想 要的人員名單東奔西跑，而考量現今整個產業的人才密度，這並件簡單的任務。到頭來由 於大多數動畫公司都無力仰賴自家人力完成作品，便得要親自駕車在市區內替每個部門統 整十多間動畫公司以及數不清的約聘人員——橫跨動畫、背景、上色、CG、攝影、音響— —由於全數位素材的美夢依舊遙不可及，就必須要在繁瑣步驟中逐一檢查半成品、把它們 繳交給下游、同時替許多終究會爆發的問題想出解決之道。當中完全沒有空檔充當緩衝。 完成之後，他們也只能馬上進入下一個被指派的集數。而且由於播映期間整個製作進度勢 必將逐漸崩壞，每一集將只會比上一集更難熬。 而當一個長期處於壓力之下的職位，遇上壓榨出員工極限而非替他們將整個產業的惡習給 阻絕在外的公司時，慘劇便會發生。五年前，A-1 Pictures被認定有罪，起因於他們自家 的一位製作進行於2010年間無法忍受非人道對待而選擇輕生。時不時，這位員工經常被錯 誤報導成動畫師。這不只是對死者不敬，更對想深入瞭解的人們毫無助益。 你或許有所耳聞，類似的案例——希望這次的結局能別像上次一樣遺憾——近日在網路上 引發討論。一位任職於MADHOUSE的製作進行加入黑色企業聯盟，立志要協助被有壓榨傾向 企業給剝削的工作者們。在其他詳細報導中可以窺知的內幕可謂駭人聽聞。該位製作進行 在一個月內打卡計時高達393小時，而且未曾得到應有的補償，因為公司引用從未解釋過 的條文漏洞來規避支付加班費給超時工作者們。龐大的工作量壓垮他們的生活型態，導致 昏厥或永久性神經傷害。歷劫歸來後，這位製作進行現在的目標只希望能獲得合理補償， 以及能夠保護不只是MADHOUSE員工們、更包括整個業界的後續改變。 雖然海外粉絲們能做的確實不多，我們認為至少應該讓大家都瞭解實際的勞動狀況。因此 我們連繫25位動畫製作進行，並請他們填寫有關工作細節以及職位感想的問卷。他們的工 作場所與資歷分佈廣泛，因此你雖然因為樣本數大小而不該將以下的統計資料當作是整個 業界的完整呈現(就算創作者公會JANiCA也很難取得統計學上達到顯著的採樣量)，這些資 料依舊多少透漏製作進行們面對的問題與動畫師還有其他人員有哪些不同之處。 首先注意到的，是雇用型態。您可能已經察覺，大多數動畫工作者皆為自由業者(フリー ランス)，這在年輕動畫師之中可以高達73.8%，而在監督職位中也相仿。雖然有類似獨家 或半獨家契約的存在給予他們短期的「正職」，但存在於業界內的現象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一如其他經理類型的職位，製作進行的職責是將這些自由業者拉向動畫公司，這也是他 們為何更適合給予較長任期的理由。我們所得到的回應顯示：大約有一半的製作進行是契 約社員，約略相同數量在整部作品的工期內被視為為正社員，僅有一位是自由業者。 https://i.imgur.com/SMRtLj9.png 這項對比並不是小事，而代表著他們在勞動情形有本質上的不同。假如多數動畫師所面臨 的問題是終極版的自由業者困境，那麼製作進行與類似職位所受苦的來源只能形容成污穢 骯髒的糞企業。兩者同樣都超時工作，但後者面臨的擔憂卻有更多面向。就業保障以及社 會保險嚴重有待加強，但這些甚至稱不上是他們最憂心的環節，連薪資都還不是……幾乎 啦。 雖然製作進行在維持收支平衡方面的掙扎沒有像某些同事那麼痛苦——收入可以輕鬆達到 新進動畫師的兩倍——但要說有獲得與工作內容相符的報酬，也還差得遠。到最後大家都 超越原則上的9小時工作時間。假日加班的情形則稍有差異，但大致上來說的共識是：不 管你是否正位在名義上該待在辦公室的時間，都應該要隨時都準備好可以上工，無須任何 人開口。我們聯絡到的其中一人這樣表示：「絕對不能渡假，以防有意外發生而你必須要 支援其他集數。」 這份不健康的投入原本應該要反映在薪資上才對——但事實上，大多情況下並沒有。填寫 我們問券的製作進行中，有超過75%表示他們偶而或總是拿不到加班費。其他人甚至詳述 了自身經歷，表示公司利用重重漏洞來閃躲這些應該要支付的薪水。「基本上是沒有加班 費這回事的。我因為好奇自己少拿了多少而算了一下，結果光是過去六個月大概就短少了 一百萬円，或者大約每月十七萬円(加班費幾乎等於我底薪)。我一直以來都詳統紀錄加班 時數跟GPS紀錄，以防哪天上法院時可以派上用場。但因為我欠他們人情，所以這部份還 暫時不打算提起。」 https://i.imgur.com/gLTBCir.png 談論製作進行時，另一項重要的補償便是車馬費。工作內容中有很大一部份包含開車取件 以及與相關人員會面。這對於收入只比最低薪資略高的人來說，確實不是一筆該由他們負 擔的支出。大約有三分之一受訪製作進行表示車馬費由動畫公司全額支付，剩餘大多都是 部份支付——僅有少數未獲得補助，但光是這樣就已經太多了。 所謂部份支付這種說法顯然很模糊，因此在這裡特別指出，部份支付同時包含兩種狀況： 獲得一筆杯水車薪的固定金額——常見數字是一萬円——以及另外是某個難以達到的理論 值，也就是說等同於空頭支票。然而我們難過地承認，原先我們預期的狀況還更差，因此 這可以算是整份問卷調查中相對正向的結果。 https://i.imgur.com/XUKOnVz.jpg 然而，每當有一線曙光灑落時，噩夢便隨之降臨。我們所收到最令人髮指的說詞為下：「 我辭職的原因不只是領不到加班費，而是連本薪都少了十萬円。另外還有把一大堆工作丟 給新進員工讓他們虛脫之後再隨意開除的情形……在我任職的第一間動畫公司，聽說在我 進來以前有人自殺過，那間公司的打卡表最多可以記錄到500個小時。他們要我們在被揍 跟被踹之間做選擇，而實際上還真的有人被毆打或者勒傷過。我只希望情況能盡早開始好 轉。」 先不論公然侵占薪資以及令人作嘔的超時工作，這顯示出日本所謂職場騷擾(パワハラ)這 種職場暴力行為最醜陋的真面目。儘管這種透過職權達成的騷擾並非日本獨有，但他們的 社會已經習以為常到發展出一個專有名詞來了。無論是像上述的肢體霸凌、或者是上司帶 來的精神創傷——有時是來自例如該集監督一類的創意人員們——這是一項影響實在太多 人的真實問題。雖然我們在上一段詳述的那種極端案例確實罕見，但調查中超過75%的製 作進行坦承他們不時或者總是在承受精神上/肢體上的殘忍對待。 https://i.imgur.com/rDTPkY9.png 如果你感到駭人聽聞，那是因為事態真的很嚴重。而一如往常地，最糟糕的部分在於這一 切都是可以避免的。製作進行的工作本身就附帶龐大壓力，但只要給予足夠的時間以及願 意付出的動畫公司，它同時也能帶來成就感。就連在現今的一團亂中，仍舊有人有幸獲得 高過平均的待遇而得以蒸蒸日上。我們偶而會討論到有些在業界內不乏擁有知名監督作為 粉絲的製作進行，因為這些創作者明白與他們共事就等同替整個計畫增添創意的催化劑。 在精確表明對苦難中的同行們完全同情之後，接受訪問之中工作環境最佳的一份問卷在結 尾註記了：「……所謂『超時工作』的話題時常被提起，但老實說我認為本人花費在工作 上的時間並稱不上痛苦。因此雖然這個詞引發諸多聯想，我個人的經驗與其他人口中的超 時工作無法等同視之。當然，我不認同重視工作以外閒暇時間的人應該要被強迫進行勞動 ，該怎麼過生活是自己的選擇。」 在天時地利的情況下，擔任製作進行也能同時享有合理的優良生活品質，一如其他動畫產 業的職位也可以。而如果要指出一件我們所聯繫的專業人員所同意的，那就是直到這些罕 見特例能成為慣例之前，檢討都不應停止。雖然改變速度緩慢到令人洩氣，但終究是可能 的。另外一位製作進行坦承，現有的輿論壓力已經對動畫公司的高層們產生影響，管理階 層開始有假可放、超時工作的情形也獲得緩步改善……雖然與預期仍有段距離。「……然 而，動畫製作的系統本身仍未見改變，因此如果接到時程亂七八糟的計畫，講好的假又理 所當然地消失，我們也再度回到每天加班的日子。我們這裡的情形是動畫公司本身在制度 上有了改善，但整個製程以及動畫的生產方式仍然有待跟進。」 要走的路還很長，尤其我們正在慢慢接近問題核心的體系問題，但整個產業裡的所有人都 已經受夠這項問題並一點一滴強迫現況去改變。我們最至少能做的，便是隨時瞭解他們的 困境，並持續替他們發聲。 本文原始出自SAKUGA BLOG，SAKUGA.com是一個致力於替原畫師所負責的cut數進行資料庫 彙整的網站，你可以在上面看到你最喜愛的那一幕鏡頭是由哪一位原畫師所創造。 https://reurl.cc/EWeo1 本文翻譯難度有點高，如果造成閱讀困難純粹屬於本人功力不足。如有誤譯等也請不吝指 教更正。 -- 她或許搞砸大小差事，但有件事卻唯有她能做到: 「每天都如此真誠而發自內心地歡笑」 https://i.imgur.com/ZzNmHMB.gif https://i.imgur.com/VL4mgvz.png 我願信奉這 用全世界才智也換不來的樂天、純真、坦然 我願信奉阿克婭大人，我以身為阿克西斯教徒為榮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8.173.181.23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_Chat/M.1557232573.A.C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