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Ben Gordon -- 我的神智去哪了？

Ben Gordon 在 Player's Tribune 的自白文 原文連結如下： https://tinyurl.com/sw9s8jz 看到版上沒有人翻譯就手癢翻了一下 我想應該有很多老人 偶而會想起這位老將到底怎麼了 我非外語科班出身 有些翻譯只照語意 未逐字翻譯 所以翻譯有錯請不吝指正 感謝 正文開始 ================================================== 警告：本文內容對於自殺與自殺意念有強烈的描述，請斟酌使用 曾經有六周的時間，我每天都認真地想要把我自己給殺了。 我會在清晨四點站在我家公寓的頂樓，站在陽台的邊上，往下看。來回地踱步，來回地踱 步，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我真的要做了，阿B，我真的要逃離這一切狗屎了。 這些念頭在我離開NBA後隨即發生。當時我住在哈林區的一棟古老的褐色公寓裡。我失去 了我的生涯，我被認可的身分，還有我的家庭，全都在同一個時間點。我當時陷入了躁鬱 症裡。我不吃，也不睡。我這裡所說的不睡覺，這和一般的失眠體驗是完全不同等級的。 每天晚上，我都會精準的在同一刻醒來，然後我內心裡的惡魔就會全部現身。當你獨自一 人，整晚無眠，四周寂靜無聲，只有你和你自己內心最深沉的意念－這就是黑暗開始掌控 你的精神的時候。 這就是被害妄想和焦慮盯上你的時候。 他們盯上你了，老兄。 我開始恐慌症發作，而這些症狀強烈到，好像他們有重量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嗎？那真的 就像有人往我頭上蓋了一塊黑色的披風，想要把我悶死一樣。但這不只是生理上的，我的 靈魂也同時要窒息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地上尖叫，好像要把我自己的肺給吼出來 一樣。 我是說，像這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我的肺吼出來，像一頭野獸一樣。 在那個時候，我已經不認為我自己還活著了。那感覺真的就好像我住在一個地下世界一樣 。我記得有一晚，我和我的好兄弟 Felipe 在外面混到超晚，然後我們就在威廉斯堡大橋 邊。我對Felipe說：「Yo，不騙你，我真的覺得我已經死了。」 他一副就是，ok BG，又來了，又要開始講一些Kanye式的瘋話了。 (註：Kanye指的是Kanye West，美國著名嘻哈歌手/製作人，近年來也時常有脫序的行為 和發言) 我說：「不，我是講認真的。這絕對不是我的人生。我現在應該是處在一個地獄裡，就像 我已經死了一樣，但我的精神和肉體卻還繼續在受苦，就好像一個活死人一樣。」 我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在當時，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接受過心理諮商。對我的痛苦，唯 一的解釋就是，這應該是某種聖經裡的故事，好像我已經死了，但不知為何我卻還卡在地 獄與天堂的中間。 你怎麼可能靠”和人談一談”，就解決這些事呢？怎麼可能，對吧？ 所以剩下的唯一要務，就是要逃離這個煉獄。我當時對自殺非常的執著，我的心裡只剩下 這個念頭，而我也成天研究如何完成這件事。有天晚上，我的恐慌症大發作，嚴重到我只 想逃跑。我跟你說，老兄，在這種時候，你會只剩你的動物本能。 逃跑，逃跑，逃跑，逃跑。 我拿了一條重量級跳繩，用厚橡膠做的那種，然後我把它綁在自己的脖子上。抓了把椅子 ，然後上吊，真的。 逃跑，就這麼單純。 我可以真的感受到，頭部的血管好像要爆開了，而就在這時候，在出乎意料地，一個想法 出現了，一個我從未有過的想法。 Yo, BG.... 你真的要死了 你不想死阿 你其實不想真的把自己殺死 你只想殺死那些焦慮 你想要活著啊，阿B 你想活下去阿，你這蠢貨 你最好趕快救救你自己 好，我們等等。 這從很早以前就有徵兆了。我還記得上教堂的主日學時，牧師說上帝創造了宇宙萬物。 植物？上帝創造的。 人們？上帝創造的。 宇宙？上帝創造的。 然後我記得這個想法突然跳了出來：如果上帝創造了萬物，那是誰創造上帝的呢？ 然後這個迴圈就開始了。我卡住了。我的腦袋開始和這些深沉的念頭比賽，有點像陷入流 沙一樣，你愈努力，就會愈陷愈深。 如果上帝創造了萬物，那是誰創造上帝的呢？ 在一瞬間，時間、空間、和所有現實感都模糊了。你就陷在這個無法回答的意念裡。這其 實是我的原廠預設模式。就算我在我的正常狀態，我常常人在心不在。我會注意到所有事 物。如果我們在同一個房間，我會聽到日光燈管的嗡嗡聲，我會看到人們所做的每一個小 手勢，每一個小小的肢體語言，就像把我的感官敏感度催到最大一樣。 但在小時候，我還有一個出口。我學習到我可以把這些能量轉移到籃球上。 在籃球場上，偏執不是弱點。 籃球運動是會獎勵偏執的。 說來好笑，身為一個球員，大家對我的評價，和我內心真實的狀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外表看起來，我會完全放空，一句話也不說。你可以對我說垃圾話，你可以價我拐子，你 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我就像是一塊空白的黑板一樣。 但在內心裡，我其實有一百萬個想法。 這就好像是一個連續殺人犯的心理狀態。我會評估你所有的習慣動作，和你所有的弱點， 我在想要怎麼虐殺你。這好像太暴力，而且有點太誇張了，但你要知道，我只有六尺一。 我的生涯裡，他們總幫我報六尺三，但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這混蛋只有六尺一。我在場上 ，面對的是Kobe和Tony Allen這樣的傢伙。你知道一個六尺一的球員，要有多狡猾，才有 機會在這些傢伙面前找到出手機會嗎？你必須要像雷射光一樣精準。要多麼學術，要多麼 計算，要多麼偏執。 比賽日的早上，我會坐在一間安靜的房間，閉上眼，然後在腦袋裡模擬整場48分鐘的比賽 。每一分每一秒，跳球，電視廣告暫停，每一件再小不過的事。 我的腦袋會開始加速，但我是有架構的。有一件事是我可以把這些精力和創造力發洩出來 的。然後我就會上場，然後就第四節，然後比分咬得很緊，然後暫停，然後我又一臉空白 。 如果你看著我，你可能會想：「幹這傢伙是白痴還是很無聊還是怎樣？」 但在內心裡，我的腦袋是著火的。我在迴圈裡，我在想著要拿球，起身，出手。純粹，流 暢，碰！就這樣進球。每一次，每一球。 殺了你。 紳士的Ben，安靜的Ben。 殺了你。 所以我說，當你以這樣的心態活了30幾年之後，突然間來到生涯的終點。你沒有上場時間 ，但心裡的那些憤怒、恐懼、後悔，這些你已經內化而且隔離了一輩子的這些想法依然都 還在。 你覺得會發生甚麼事？ 「心理諮商？幹，這是要衝三….？」 你懂我意思嗎？典型的黑人男性想法。我的問題事我的問題，和別人無關，我自己可以處 理。 我的整個生涯都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但現在我沒有籃球了，狼要跑出來了。我現在不管 頭髮有沒有剪，鬍子有沒有刮，都沒關係。除了腦袋裡的想法之外，我甚麼不在乎。 這個問題很大的一部分在於，我甚至不知道我所經歷的這一切到底是甚麼，甚至連它有個 名字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經歷的是一個心理事件的發作。這通常會有一個觸發的機關 ，通常是當我在閱讀一些宗教上和心靈上的陰謀論的時候，我就會卡住。我對於無法解釋 的事物，會有像孩子一樣的好奇心。那些形而上的、心靈的、神秘的事物，然後我就會陷 入迴圈裡。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一百萬個和那一個想法。 然後我會用這些Kanye West的瘋話去騷擾每一個人。我會對我的弟兄們進行這些又臭又長 的意識流抱怨。我在迴圈裡，我也沒有諮商師，所以我的弟兄們就是我的諮商，對吧？ 這些迴圈，變成了失眠。 這些失眠，變成了被害妄想。 這些被害妄想，又變成了自大的幻想。 飯店已經不願意接待我了，因為我要求住在最頂樓。這是我的上帝複合式狗屎想法。 現在這些妄想又變成了完全的恐慌症。 舉例來說，當我走過我家的溫度計時，那些小小的智慧型機關就會自動秀出數字。 72度。 72 72 72 我無法不看到這個數字。 72 現在我又陷入思想的囚房裡了。 72 BG，你會在72歲的時候掛掉。 我無法離開那個數字，即使好幾天已經過去了。 72 72 72 這時的我已經躁鬱了。我不睡覺，但我充滿活力。我在袋子裡面。我是自主的。我想幹嘛 就幹嘛。起床了！ 所以我不睡覺，然後我的腦袋在加速，接著我的身心靈就崩潰了。我開始出現幻覺，我看 到不存在的東西，聽到不存在的聲音。我覺得可能是上帝在跟我說話，試圖要告訴我甚麼 。 這就是我開始亂拉火警警報之類的狗屁倒灶的事。 這就是我開始被逮捕的時候。 當時情況糟到他們必須讓我強制住院，而我甚至無法理解為什麼這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就像電影裡演的一樣，我在一間白色的房間哩，然後穿著隔離衣戴手套的醫師和護理師把 我約束在床上，把我的褲子剪開，用針頭對我的手臂抽血。 這真的很恐怖。 我還記的很清楚，我哀求他們不要傷害我，而且我真心以為這一切式沒有來由的。我真的 相信這一切都是誤會，他們抓錯人了。 這個經歷真的擊垮我了。 我站在鏡子前面，心裡好像在說，該死，這些人為什麼無法認出我？鏡子裡這個人是誰？ 那個紳士Ben到底是誰？ 我是誰？ 然後我就開始讓我自己和Ben Gordon這個身分解離了。我當時確信我只是一個複製人，這 不是我自己的身體，不可能。我的心靈被困在這個發瘋的複製人身體裡面。 我為這個身分創造了一個新的名字。”他”有不同的e-mail和電話號碼。我當時e-mail給 朋友，告訴他們我有一個新的名字。「Yo, 這真的是我，但你不要告訴別人！」 我試圖把所有的創傷、恐懼、和痛苦都隔離起來，就像我在NBA時一樣，但問題是現在我 已經沒有籃球了。沒有邊界，也沒有目標。我把自己已經逼到，我的身體和靈魂已經分開 成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了。 我知道，現在在看這篇文章的人裡，一定有人在大笑。他們覺得這真的很好笑。 這不可能發生在你身上，對吧？ 你很正常，對吧？ 你看到那些需要幫助的街友，他們明顯就在受苦，但你就這麼與他們擦身而過。他們一定 是打娘胎就這樣的，對吧？你不像他們，你不一樣。你絕不可能淪落到這步田地的。 對吧？ 不。 才不是。 心理疾病可能會染指每一個人，每一個社區，每一個個體。你，或是某個你愛的人，在生 命中的某一刻都可能會遇到。這不是說這一秒你還是那個安靜，謙遜，沒有人會懷疑的 NBA球員，下一秒你就變成那個因為上帝複合式狗屎想法而在華爾道夫酒店大廳發瘋的那 個傢伙。 那是一個緩慢而持續的過程，慢慢地就失控了，只因為我不知道如何求助。當我第一次陷 入這個「誰創造了上帝」的迴圈裡時，我的內心就開始有那顆種子了。 但我不知我在歷經甚麼。我不知道這個狀況有名字。我不知道有人真的可以幫助我。 我只覺得我永遠被困在這個煉獄了。我找尋每一個解脫，而這就是為何我我最終淪落在一 個陰暗的房間裡，每天想著如何自我了斷。 這就是為什麼，我淪落到把跳繩捆在脖子上，真的真的就要死掉。 就像我說的，我不覺得我是真的想死，只是我真的無法承受這個痛苦了。 說來奇怪，被逮捕反而拯救了我。五個月內我被捕了四次，我當時完全脫序了。法官給了 我一記當頭棒喝：18個月的強制心理治療。 操你媽的心理治療。 一開始我覺得根本沒用。一個老白女人怎麼可能知道我所經歷過的一切？他根本就不能告 訴我甚麼！ 恩…他真的沒有告訴我甚麼。 事實上，他甚至連講幾個字都幾乎沒有。 但我可以坐在那邊，就這樣講我的事。 而你知道嗎？這感覺真的不錯。我後來甚至多做了半年的治療，自願的。不是因為我被強 制，而事我開始覺得：「嘿，你知道嗎，我真的開始喜歡上這個了！」 諮商治療讓我解決了一些事，但是最重要的是，這讓我接受了，Yo， 阿B，你只是有點不 一樣。而且這沒有關係。你不用成為完美的人。那些讓你進入NBA的習慣？不，他們在現 實生活中並不一定代表甚麼。 目標不是完美，而是和平地接受你自己。 我知道對運動員來說，這聽起來很狗屁，這聽起來很軟。我們被訓練成要這樣想，就像我 們被洗腦依樣。但我告訴你這些故事的最大原因是，我知道，還有其他的球員需樣幫助。 對那些球員，我只想對他們說，別擔心。 真的，兄弟，真的不要擔心。去找尋幫助吧。找個諮商師然後坐在椅子上，開始講出你心 中的狗屎。 不要管別人說甚麼。不要擔心你的弟兄們會如何反應，或在社交軟體上鄉民們說了甚麼。 拜託，我通通都聽到了。 「欸你有聽說Ben Gordon嗎？那傢伙完全瘋了耶！」 是阿，直娘賊，或許我當時真的完全瘋了。 但我不是永久的瘋。在某一刻，我得到了幫助。在某一刻，我認識了自己。無庸置疑的， 我還在觸理一些議題，我還有一些不想告訴世界的創傷。 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開始。 我希望這能幫助到某些人。如果這個故事打動了你，不要像我一樣。去接受幫助吧！ 因為老狗，你沒有瘋。 你不是瑕疵品。 你只是普通人，就像我們所有人一樣。 ====== 衛福部24小時自殺防治專線：0800-788-995 後記： 其實我最希望看到的 是Delonte West在某一天也能恢復 然後告訴我們他在這一段裡 到底經歷了甚麼。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35.44.1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NBA/M.1582437012.A.E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