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Nosleep - 我叫莉莉，我被大黑狗尾隨

原文標題：I’m Lily Madwhip and I’m Being Followed By a Big, Black Dog 原文網址：https://reurl.cc/26kN6 莉莉系列-16 有誤再麻煩指正！ ------------------------------------------------------------------ 我叫莉莉˙麥德維，我被一條大黑狗尾隨了。 「嘿，你知道那是誰家的狗嗎？」我問賈麥爾。我們坐在公車上，我看向窗外那條大黑狗，從我十分鐘前離開家門開始，牠就一直跟著我。那條狗又長又瘦，一身短毛，還有一個尖尖的鼻子。從外表看起來，牠肯定很餓。我一開始發現牠時，牠正坐在譚尼森家的前院盯著我看，我以為牠只是在上廁所。我沒興趣看動物上廁所，於是我便將視線移開，但當我走過微笑街，回頭一看時，牠卻還在那裡盯著我離開。 「什麼狗？」賈麥爾問。 「那條大黑狗啊。」牠正從羅倫斯先生家旁邊那棵枯死的老樹後面偷偷看我。四年前，一道閃電打到那棵樹，把它從中間劈開。羅倫斯先生把兩邊撐起來，像是縫線一樣用木板釘起來。他可能想說既然木板跟樹都是木頭做的，樹會把木板吸收進去之類的。那時半棵樹都死了，現在也整個腐爛乾枯了。不過另一半卻沒事，所以這棵樹看起來很怪，樹枝上有許多木板，還有半邊沒有葉子，看起來就很像一座破爛樹屋的梯子。 「什麼大黑狗？」賈麥爾困惑地向窗外看，但他似乎就是無法看向正確的位置。 我指著那條從怪樹後面偷窺的狗。「在羅倫斯先生那顆怪樹後面偷看的那隻狗啊。」 賈麥爾仍舊看著錯誤的方向，他頓了一下。「等等，誰是羅倫斯先生？」 我放棄了。「好哦，真有趣，謝囉。」 公車開走了，那條狗看著我們離開。我看著那條狗看著我們離開，像是在開偷窺派對一樣。 六年級實在是很難熬，尤其是多了一條「禁止攜帶玩具」的規定，這代表我每天都必須將巴斯洽留在家。我甚至沒辦法把他藏在書包裡偷渡到學校。我仍時不時會預知到未來的畫面，但巴斯洽不在身邊，我有時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必須整天提心吊膽，回家才能放鬆，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妳看起來很緊繃。」席夢對我說。席夢是我的好朋友之一，她有一頭橘髮，但人們喜歡說那是紅色或薑黃色。不知道大家為什麼不直接說是橘色，可能是因為那樣聽起來太像小丑之類的了。上社會學的時候，我們坐在教室後方，因為漢森老師不像其他老師一樣會指定座位。我喜歡漢森老師，他總是會繫著一個領結，大多時候是紅色的，但有時候他會換上黑色領結，讓大家嚇一跳。有一次他帶了一個綠色領結，我發誓海登˙布里考斯基差點就被嚇死了。 「我在公車站看見一隻狗。」 「妳不喜歡狗嗎？」 「其他人好像都看不見牠。」至少賈麥爾就看不見。但話又說回來，他根本就看錯方向。當然，要是這不代表什麼，我也不會感到這麼困擾。我已經學會相信自己的直覺，當我感覺不對勁時，那肯定有問題。 席夢假裝驚訝地摀住嘴巴。「搞不好那是一隻幽靈狗！」 「妳知道嗎…雖然妳只是在開玩笑，但妳完全不知道我要應付什麼樣的事。」 其實她知道啦。我把一切都告訴席夢了，包括幫天使們收拾爛攤子、我爸被一個滿懷怒火的魔術師綁架、看見死亡天使，還有去年關於梅蒂思、菲力斯以及弗螺絲警官的所有糟糕事。她聽我說了這些事，卻從未要我證明給她看，反而完全相信我說的話。有時候我會想，她可能會覺得有些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或是覺得我腦袋壞掉。 六年級不用上早自修，但我們要在外頭的足球場上體育課。我在那裡又看見了那條大黑狗。席夢正在做仰臥起坐，我則握住她的腳。妳怎麼會沒辦法做一個完整的仰臥起坐啊，席夢？我沒有問她，我只是假裝她每做半個都算數，她以為自己完成了十個。學校有側堆放垃圾桶的地方，那條大黑狗從那裡走了進來。或許牠是流浪狗，剛好在鎮裡遊蕩。又或者那是完全不同的兩條狗。妳在說什麼啊，那當然不會是另一條狗，莉莉。 「嘿。」席夢倒在草地上時，我對她說。「那條大黑狗在那裡。」 她轉頭看。「那條幽靈狗？」 「對，那條幽靈狗。」或許我可以直接稱那條狗叫幽靈，牠很適合這個名字。牠長的有點像弗螺絲警官的幽靈，全身焦黑，不過牠不是被燒焦了，只是全身毛茸茸。 席夢用手肘撐起上半身，點點頭說：「嗯，我看到了。」 我感到鬆了一口氣。「真的？」 「沒有啦。」 好哦，等等，我真的很討厭她這樣。「妳是在開玩笑說有看見嗎，還是妳根本沒看見？」 「我沒看見。」席夢說。她懷著歉意看著我。「對不起。」 混蛋。 接下來的整堂體育課，那條狗都在和我進行互瞪比賽。做完操後，我們練習足球的運球和傳球。終於，體育老師貝帝先生終於吹哨子讓我們進去換衣服。我瞥了那條大黑狗最後一眼，有人跪在旁邊輕摸牠，牠好像很喜歡被摸。我認不太出來是誰在摸牠，因為他整個人都縮著，還穿著一件連帽衫。我的腦裡又首先出現弗螺絲警官，但我幾乎一年沒看到她了，我也希望她已經向前看了，而不是帶著一條詭異的幽靈狗來煩我。 今天我們要上西莫曼老師的美術課，我愛美術課。上個月，我帶了一幅在家畫的靜物畫，西莫曼老師說我很會觀察細節。今天我們要用粉蠟筆來做動物拼貼，掛在走廊上。我從上禮拜就開始畫這群長頸鹿了，我想要在長頸鹿國王的頭上放一個王冠，但那樣就會變得「不專業」，這是我媽媽常說的話。 西莫曼老師走過來確認我們的進度，她靠過來看陶德˙甘比爾的食人魚，一語不發地點點頭，她只是想禮貌地避免把陶德弄哭，以免要去和校長、陶德的父母談話。我剛剛看過了陶德的食人魚，看起來就像是一碗水果口味的早餐麥片。 「很棒的長頸鹿，莉莉。」她說。她彎腰在我頭上，近得我都能聞到她的香水味。她總是噴很多香水，但大家都沒說什麼。陶德˙甘比爾趴在他畫的食人魚上，我不知道他是想要靠近來好好畫細節，還是因為西莫曼老師的香水味快把他熏昏過去了。 「背景裡那是一隻豹嗎？」西莫曼老師問。 「什麼？」我看著自己的畫。我沒有看見豹啊，我只有看見一、二、三、四、五隻長頸鹿。呃…我應該是畫六隻啊。噢，在那裏，牠四腳朝天躺在樹旁。等等，有人動過我的畫嗎？不對啊，我剛剛還正在畫呢，第六隻長頸鹿應該是在池塘邊喝水才對。為什麼牠全身都用紅色的粉蠟筆塗過？噢，我的天啊──我的彩繪長頸鹿被謀殺了。長頸鹿的屍體旁邊坐著一隻又大又黑的──噢，是那隻狗。當然是那隻狗。 「那隻大黑狗在我的畫裡。」我脫口而出。 西莫曼老師直起身子。「這有點嚇人，但描繪得非常寫實，莉莉。」 我無意識中畫了那隻狗嗎？但那隻長頸鹿…怎麼會變？我用大拇指滑過紙張，確認那只是圖畫，結果我抹到長頸鹿國王的脖子，變得歪七扭八。該死。西莫曼老師發出「哼嗯」的聲音，繼續晃到下一桌去。我靠向我的畫，盯著上面那隻狗。 「你最好不要再殺我的長頸鹿了。」我低聲對牠說。為了強調我的重點，我用橘色蠟筆的尾端戳牠。牠沒有慘叫或跑走，因為牠只是圖畫而已，認為牠會這麼做簡直太荒唐了。我拿了綠色蠟筆，想要把那隻狗蓋過去，但我仍舊能看見底下的深色陰影，現在牠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隻幽靈狗了。 放學後，我們排隊搭公車回家。搭公車回家的中學生比小學生還要多，如果你不早點上車，你只能祈禱自己旁邊會坐著正常人。國二的大孩子們每天都霸佔公車後方，要是有人踏入他們的領土，就等著內褲被拉到屁股中間，或是整個書包會被倒過來。開學第一天，傑佛瑞˙貝克就學到了教訓。我從沒見過有人找傑佛瑞˙貝克的碴，所以看到他強忍淚水蹣跚地往車頭走，還一邊拉著他的內褲，這讓我感到很滿足。 我喜歡坐在前方車車輪上面的位置，每當公車開過路上的窟窿時，車輪上方座位的小孩就會飛到最高點。有點像是在玩彈簧床，不過你全程都是坐著的。這附近的路上有很多的窟窿。 當我坐在車輪上的座位看向窗外時，一棟路邊的建築上出現很怪異的反射畫面。那棟建築的一側全部都是窗戶，我從上面看見自己坐著的這台公車，但上面卻是其他人的臉回看著我。我們的車速有點快，我只有在那些窗戶上看見反射畫面，但我很確定，我看見了那些臉。那些全都是大人，他們的皮膚是很病態的灰色，雙眼凹陷，還直直地回看著我，就好像是某種幽靈旅遊團，來參觀活人的世界一樣。我環顧四周，但根本沒有人在看窗外，也不會看見剛剛的畫面，大家都在跟前後左右的人聊天。嗯，好，有一個女生在看窗外，但她坐在另一側，所以她不算數。我再度向外看， 但已經開過了那棟建築，窗外只有車輛和街道。 我的心裡出現聲音：下車。我已經學到教訓了，當我的心裡說話時，我就要照做。我禮貌的走過坐在我旁邊的漢娜˙格拉斯，她剛剛坐下時一臉失望，因為沒有其他空位能坐了。她愉快地讓我出去，我悄悄在走道上往公車前方移動。公車在移動時，我們不應該站起來，但公車司機艾德從來就不會注意車後方發生什麼事，除非聲音太大。當然，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當我走向他正後方的空座位時，他抬起頭瞪著我。 「坐下，莉莉。」他嚴厲地說。 我坐在他後方，靠向椅子。「艾德，我要下車。」 「妳不該叫我艾德，莉莉。坐好。」 「艾德先生，我必須下車，拜託。」 艾德皺著眼睛看我，我想他應該很了解我什麼時候是認真的，畢竟我隨時都很認真。我能看出他正在思索一系列大人典型的問題，第一個肯定是：「她在鬧嗎？」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 「坐回去，莉莉。」他說。「我不能在到站之前放妳下車，妳快到家了。」 「拜託！」 他不確定地看了我一眼。「坐好。」 我嘆了口氣。「好吧。」 我想要坐回剛剛的位置，但漢娜˙格拉斯已經找人坐了我的座位。我回頭時，她和我互看了一眼，並繼續和她的朋友聊天。沒關係，我坐前面就好，要是整台公車起火了，我就可以第一個逃下車。 車子又開了幾分鐘，經過了幾個站，有些孩子下車了。車門旁的位子空了出來，於是我便移過去，因為坐我旁邊的男生聞起來像是在寵物店工作，而且還沒洗澡的感覺。搞不好他真的在寵物店工作，巴斯洽會知道答案，他也會知道那個男生有沒有洗澡，但我也不是很在乎啦，只是很臭。 公車開過了聖橡樹墓園，我的哥哥羅傑就埋在那裡。我的父母幫他在柳樹下找了個位置，事實上，整個墓園也只有柳樹而已。不知道為什麼要取名叫聖橡樹，而不叫聖柳樹？大概是因為聖橡樹比較好唸吧。 我憋住呼吸。當你開車經過墓園時，就應該要這麼做，才不會把鬼魂吸進體內。好幾個知道這件事的小孩都照做了，車後方一些很吵的國二生浮誇的喘著大笑。「噢！噢！我吸入某人的靈魂了！」有人大吼著。 過沒多久，一個大孩子重重地在我身邊坐下。他超級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吧，還有一頭褐金色的長髮，以及一些小鬍渣。他的一隻耳朵上戴著個金環，身穿一條破褲還有潘特拉合唱團的上衣。他低頭看著我，雙眼很奇怪，像是被一層白色覆蓋住一樣。 「莉莉。」他說。我等著，但他沒繼續說話。 「嗯。」我點點頭。「我是。」我試著表現冷靜，但內心祈禱著他不要把我的頭扭斷。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是我，羅傑。」 我既緊張又困惑，但還是設法開口。「很高興認識你，我哥哥的名字也叫羅傑。」 他皺起眉。「不是啦，醜女，我就是羅傑。」 「羅傑？」我湊近看著他，但除了那頭髒兮兮的頭髮、衣服，還有那些灰塵之外…，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羅傑。接著，我突然頓悟了。「噢，我的天啊，羅傑，你被這個人吸進去了嗎？」 艾德從鏡子裡瞥向我們，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我在我媽為了工作舉辦的派對中途突然和巴斯洽說話時，我媽會出現的表情。 羅傑搖搖他的頭。或者說，這個有羅傑在體內的孩子搖搖他的頭。羅傑讓這個孩子搖搖他的頭。這個孩子的頭，不是羅傑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 「我有話要傳達給妳。」 「你在煉獄裡嗎？」我問。巴斯洽說羅傑在煉獄裡，你要在那裡待在自己體內，直到有人來接你。 「不再是了。」他說。「我接受了條件，把訊息傳達給妳，然後我終於可以離開那個窟窿。」 公車停了下來，其他幾個大孩子從我們旁邊走過下車。他們看著我和有羅傑在體內的孩子，充滿困惑和嫌棄。不能怪他們，這一切都太令人不解了，還有點噁心。 「你要去哪裡？」我問。「天堂嗎？」 他得意地對我笑了一下，或者說他讓這個孩子得意地笑了一下。「怎麼可能，小屁孩，他們才不會要我。」 「噢不，羅傑。」我低聲說，以免被其他人聽見。老實說，我應該從最開始就這麼做的。「你不會是要下地ㄩ吧？」 「拜託哦，莉莉，妳可以直接說『地獄』。」 「你會下地獄嗎？」 羅傑…那個小孩…這樣吧，我要直接稱這個小孩為羅傑，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羅傑向後靠，把手放在腦袋後面，彷彿他是在海邊放鬆，而不是坐在公車上一樣，或者說是待在某個油膩膩的十三歲男生體內坐在公車上。「不，我要加入完全不同的派別。」他看著我。「你知道什麼叫派別嗎？」 「某種點心派？」 羅傑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不是，蠢蛋，就是另一種宗教。」 「噢…。」我看向窗外的路人，再回頭看他。「那你現在是猶太教徒嗎？」 「不是。」 「佛教徒？」 他挺起身子，擺擺手說：「不是。聽好，我沒時間跟妳瞎扯，我要在到站之前把訊息傳達給妳，在這個小孩到站之前，知道我的意思吧。」 「好的。」他靠向我，我能聞見那個小孩口中在嚼的口香糖味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是橘子口味的。我敢肯定他在經過墓地把羅傑吸進去時，把口香糖吞下去了。這樣對身體不好。「不要把口香糖吞下去。」我媽媽老是這麼說。「它會在妳的胃裡待好幾年。」 「兩件事，小屁孩。第一：她要來了，第二：小心一點。」 我們盯著彼此看了一會兒。 「這也太空泛了吧。」我對他說。 他咧嘴一笑。「對吧，我也這麼認為。現在我能加入新的派別了，和這些基督教狗屎說掰掰。妳敢相信他們竟然要讓我在地下爛到世界盡頭嗎？」 「我愛你，羅傑。」 「嗯，好啦。」 我從羅傑身旁看過去，正巧看見司機艾德在鏡子中的表情，他像是看到一隻雙頭浣熊在街上玩滑板車一樣。坐在另一邊的那個臭男生張大了嘴瞪著我和羅傑，表情和艾德一樣。嗯，我僅存的名聲都毀了。 羅傑突然開始抽搐，並對著我的臉咳了兩下，眨了好幾次眼睛。結束動作後，他的雙眼不再蒙上一層白了。他猛地向後退，好像他才是那個被噴了一臉口水的人，噁心死了。 「三小？」他咆哮道。「妳跑來後面幹嘛？」 他看向周圍，似乎意識到自己才是跑錯位置的人，而不是我。 「靠，我肯定是換氣過度之類的。」他邊說著，邊起身走回他本來待的車後位置。沒過多久，他罵了一堆髒話，因為他發現自己換位置時，公車正好開過了他的站牌。 公車終於抵達我家的街區後，我和其他小孩一樣跳下公車，發現那條大黑狗在等著我。牠坐在一排繡球花叢旁，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橫越公車前方的馬路，就這樣冷靜地瞪著我看。我想要接近牠，但是我們不應該隨意靠近流浪動物。彷彿會讀心一般，那條狗捲起嘴角，發出無聲的低吼。 「好吧。」我對牠說。「畢竟剛剛才有人叫我要小心一點。」 在走回家的路上，那條大黑狗保持固定的速度跟在我身後，近到讓我知道牠在那裡，卻又遠到讓我不會感受到威脅。我時不時回頭，牠就會停下腳步並坐下，歪著頭看我。我已經要開始不喜歡狗了。 一回到家，我便直接去找巴斯洽，問他關於那條狗和羅傑的事。他說羅傑說的沒錯，確實有其他宗教派別。他還告訴我「派別」這兩個字該怎麼寫，好讓我去查字典。他說雖然他知道有其他派別，但他被限制在人類所知範圍中。也就是說，不同宗教的神和天使通常不會互相往來。巴斯洽說羅傑現在已經超出他們的「管轄權」了，我查了字典，這代表他們無法審判他了──？ 「所以我讀的那些希臘神話都是真的嗎？」我問。 可能不是。巴斯洽說。連妳在聖經裡讀到的都不一定全部是真的。這就像是一場兩千歲的傳話遊戲一樣，遠古時有人說了某些話，又被傳給某人，再傳給某人，每一次的內容都會有點不同，現在傳到妳這邊，內容已經大大地改變。 「但你會知道吧，對吧？」我問。「第一個人說的時候你就在那裡吧？」 沒有。 「噢。」我抓抓頭。「好吧，所以…你知道那個『她』是誰嗎？」 我不知道。巴斯洽坦承。我不知道羅傑加入了哪個派別。但還是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小心一點。 「我會小心的，但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先預知到的。」我勉強地微笑著，抱住巴斯洽。他沒辦法回抱我，因為他只是個娃娃。 接下來的下午及傍晚都一如往常：我爸讓我在車庫裡玩了一會兒羅傑的舊鼓。幸好羅傑一直被關在棺材裡，因為要是他發現我打他的鼓，剛剛在公車上的對話可能就完全不同了。他可能真的會把我的頭扭下來。爸爸煮了鮪魚燉麵當晚餐，超級噁心。我吃了，但我不喜歡。我每吃一口都要喝點牛奶，才不會吐出來。 睡覺之前，我餵了小魚博士和布朗博士。小魚博士是泰國鬥魚，要是你養一條以上的泰國鬥魚，牠們會互相殘殺，所以布朗博士只是一條小小的垃圾魚，他會在水缸底部漂來漂去，吸進一些小石頭再吐出來。泰國鬥魚不會攻擊垃圾魚，所以兩位博士相處得很好。我已經養牠們四個月了，牠們還好好的活著，這大概破我的紀錄了。 我讀了一點做報告用的書之後，爸媽進來親親我，和我說晚安，並把燈關掉。我沒有和他們說我今天跟羅傑說話了。他們一離開，躺在我身旁的巴斯洽便開始詠唱一些教堂已經找不到的古老聖歌。他的聲音總是很平靜、和緩，有助於讓我馬上入睡。 午夜過後，我渾身是汗地醒來，滿是困惑。我又夢見蘇西表姊被船輾過去切成碎片的那個夏天了。我沒有和任何人提過這個夢，因為他們只會帶我去看心理醫生。巴斯洽仍躺在我旁邊，他立刻察覺我醒了，於是他又開始靜靜地吟誦聖歌。但房間裡有點不對勁。窗外的月光讓一切都變成藍色，我幾乎可以看見屋內所有東西。在衣櫃門旁的角落有個不該出現在那裡的形體，並不是很高，大約是人的一半大小，又或者是個蹲在那裡的人。拜託不要是個蹲在那裡的人。彷彿在回應我一般，我看見它們了：兩顆閃亮亮的眼珠反射著窗外的光線，緊緊盯著我看。那不是人類的眼睛，是狗 狗的眼睛。就像是那隻不該出現在我臥室裡的大黑狗的眼睛。 「巴斯洽，那隻狗在我的房間。」我低聲說。 他停止吟誦聖歌。我沒看見牠，莉莉。他說。 這不太妙。 「走開！」我對那隻狗嘶啞著說。 聽見我的話，牠站起身。有那麼一刻，我以為牠要撲向我，撕裂我的喉嚨，但是衣櫃門的鉸鏈開始嘎吱作響，準備要打開。我知道我有把門關緊，因為自從看過《鬼哭神號》這部電影後，我就被衣櫃嚇壞了。門打開了一道縫，那隻狗緩緩走進去，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有東西把衣櫃打開了。巴斯洽說。是那隻狗嗎？ 「我不知道。」 突然間，衣櫃門大大地敞開。我驚慌地將棉被拉到臉頰，等著那隻狗跑出來，或是發生更糟的事，搞不好是幾億隻蜘蛛。不不不，或許是用旋轉刀片做成的霓虹機器人，還會噴火。還是殭屍…寵物殭屍，所有死在這間屋子裡的寵物都變成殭屍。那──那也太可怕了。我為什麼要想這些東西？該死的想像力。或者是我爸媽的複製人，兩眼變成黑色窟窿，嘴巴還淌出鮮血。停下來！不要再想這些東西了！ 巴斯洽突然間聽起來也很害怕。有可能是薩邁爾。他說。 噢…，噢，可惡。衣櫃裡的某人、某個東西正在入侵我們的腦袋。它正在翻找我腦中的噩夢收納盒，試圖抓出正確的那個來向我們自我介紹。 莉莉。巴斯洽急切地說。清空妳的腦袋，專注在一個東西上，專心想著它！ 我開始想像一片磚塊牆，專注在那片磚塊牆上。磚塊，很多磚塊。這面牆有多高？這面磚塊牆？這面牆有幾個磚塊？有好多磚塊。 巴斯洽開始哼唱他稍早唱的聖歌，他不停地唱，當一首歌唱完時，他直接唱另一首。他其實唱得很好，我想你可以說他有天使般的歌聲吧。 磚塊，磚塊，磚塊。 衣櫃門憤怒地用力關上。一分鐘後，我父親怒氣沖沖地吼著來到走廊，衝進我的房間把燈打開。我坐起身，揉著雙眼。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他質問。 「我不知道。」我坦承。「我在睡覺，結果有很大的聲音把我吵醒了，聽起來像是甩門聲。」 我爸懷疑地看著衣櫃門。有那麼一刻，我在腦袋中看見他將門打開，而那條大黑狗跳到他身上，把他撕成碎片。不，停下來，我的大腦。不要打開衣櫃，爸爸。拜託，不要打開衣櫃。 他看著我。「繼續睡吧。」接著，他關上燈，離開我的房間，並靜靜地把門關上。 接下來的夜晚，我完全沒有睡著。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4.59.7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54218288.A.21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