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未央光年 (43)

Hi 大家好久不見 端午節快樂！距離上次發文已經一年過去了，希望大家過得都好。小 燁與衡衡的故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不過過去的一年遇到工作量暴增，加上新的一年亂七八 糟接踵而來的狀況，於是文章就一路拖稿拖到了現在 中間幾度想寫，又覺得沒有銜接上 那時候寫作初衷的氛圍，於是擱筆次數一多，漸漸也就斷了頭。 但，總而言之又回來了，目前發文的頻率希望抓在一週兩篇到最多三篇的狀況，不逼死自己 、也不再隨意拖稿（吧），今天接續著的這篇po完，我想大家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去複習一下 以前的文章，所以下篇先隨緣，但下週會貼出來的。 希望大家會喜歡，另外這篇文章是用PiTT發出來的，第一次用，希望大家可以順利閱讀（如 果有推薦的iPad版ptt程式請推薦) —————————-(文章分隔)——————————— 黑板上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遞減，抽象的課業壓力隨著季節的遞嬗，像是濃重而陰沈的雲絮， 取代了盛夏熾熱而自由的光景。時序近冬，距離五月的基本學力測驗只剩下一百多個日子， 青春正盛的學子們，被強迫桎梏在狹窄的教室裡，對於課業在意的是更在意了，抱著考卷習 作沈溺成了一隻隻的蠹蟲；不在意的也在意了，即便再不在意考卷上那一次次低標的成績與 錯漏百出的答案，終究也蟄伏在一吵鬧就被班上那些讀書人怒目瞪視的威嚇之下。 陳星衡覺得黃辰燁越來越不開朗了，自從兩個人的位置被吳姮嫻似乎是刻意的隔開了教室相 對的兩端之後，那些過去比肩而坐時，舉目望去都是彼此的特權已經不再，陳星衡只能遠遠 的隔著同學們的前後搖擺的上身，模糊的捕捉那個男孩的一舉一動，卻畢竟是離得遠了，有 許多男孩細節的表情陳星衡再也捕捉不到了；又畢竟兩人似乎更清楚的知道了老師對這件事 情的態度，於是也就更低調而隱蔽著自己無時無刻不想看見對方的焦灼，畢竟課堂之上時時 往教室的另一角望去，那視線穿梭途徑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起疑。 陳星衡覺得自己可以清楚的細數有什麼事情改變了，在那些他沒有被國文的修辭、數學的算 式、英文的文法糾纏的時候，他總會被關於初戀的踟躕與懷疑掩沒。具體來說，他總覺得畢 業旅行那時與黃辰燁跨出的那好大好遠的一步，在那之後，又狠狠地退回了友達以上、戀人 未滿那不上不下的尷尬階段。貧乏無奇的國中考生生活，再沒有哪個日子像是畢業旅行那樣 天時地利，再沒有哪個時刻若星火可以燎起遍野的烈焰。他覺得縱然自己心中對男孩的喜歡 沒有減少，得到的卻比他預期的那樣的少，若刺偶然撩撥的痛，不痛則已，一發作就令人坐 立難安。 距離考試的日子隨著校園規律的鐘聲日漸推進，忘記是第幾次的跨校模擬考結束之後的放學 時分，冬意微微，暮陽斜掛照著斑駁的校舍樓宇，橘黃色的光線挾著不相搭襯的寒冷與陰影 將教室中的孩子們一分為二，那些讀書讀的走火入魔的孩子抱著卷紙反覆斟酌，青澀的眉頭 輕蹙像是要從四色印刷的泛黃紙張上戡透人生長遠的真理，清一色平光的眼鏡上映透著黑藍 筆跡與紅色批改相互交錯的排列組合，概率的描繪著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少年情懷。另一群孩 子們則若不是從未將成績放在心上、便是臨陣已經脫逃的逃兵敗卒，這一刻戰鼓暫息，正彼 此喝采著又一次逃過一劫的餘生情懷，吱吱喳喳的討論著放學之後的短暫放封。 註記完數學卷子上最後幾筆的更正後，陳星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連同這些日子來準備考試 的煩躁與對浮沉戀情的不安絲絲縷縷的吐出，蓋上幾隻五顏六色的百利原子筆，將一抽屜的 課本習作往已經過載的書包中狠狠加壓之後，終於站了起來往對角處黃辰燁的位置走去。他 的心情挺好，考試的成績沒有什麼特殊的意外，開心的理由與課業無關，只是這天不補習、 衝刺班也因為考試結束恩准了一天的假期，於是照慣例又是要去黃辰燁家裡蹭飯的日子。 那早已成為陳星衡平淡無奇又被考試壓力堆滿的國三生生活中，最值得期待的日子。他最期 待的是那張老舊敦實的柚木桌上、暈黃燈光下，那些油水淋漓的菜餚；他最期待的是那張吱 呀作響的太師椅上，噓寒問暖的，那對慈祥和藹的老夫妻；他最期待的是那間舊而整潔的小 浴室中，交疊的十元硬幣，那氤氳繚繞的嘻笑打鬧；他最期待的是那張散逸著淡淡肥皂味的 加大單人床上，身旁那個男孩沈穩的鼻息與厚實胸膛的起伏。這些熟悉的夜晚，是他逃逸於 課業繁重的幸福片刻，那是他捨不得睡著的所有原因，那是他想要分享，卻只能獨藏的少男 情懷。 「小燁。」黃辰燁背對著教室坐著，陳星衡輕輕的喚了聲。 「恩？」黃辰燁沒有轉頭，卻輕輕回了一聲。 窗外罅入的光芒沿著男孩的側臉龐削了下來，陰影雕刻彰顯著他深邃的輪廓。沒有看到黃辰 燁的神情，陳星衡依稀從他的回應中聽見一點嗆濃的鼻音。教室的光昶亮著，他卻覺得環繞 在男孩身旁的空氣帶著點膠著與沈悶，氣溫是微微冷冽的，陳星衡卻依稀感覺著像是台北午 後雷雨將下未下那種膠著、那種悶雷陣陣卻不觸地沈悶，滲入骨子裡的，那種帶著憂鬱與粘 膩的風雨欲來。 「要回家了嗎？」兩旁的同學們大多已經離開，陳星衡放緩的聲音說。 「等我一下。」黃辰燁仍舊沒有轉頭，陳星衡在他的回答中聽見些許少年的倔強。 陳星衡沒有再急迫的催促，他側坐在旁邊同學的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手指觸摸著木桌上 更年累月的學子們留下的刻痕與印記，木質桌面有些粗糙卻不硌手，那兒有著斑駁帶灰的立 可白，勾勒著粗鄙不堪的俗話、曖昧難耐的告白、或者僅是漫無意義的塗鴉，那是年復一年 青春的累積，每一代都是過客，那是義務教育填鴨學府裡的放縱，乘載埋藏著孩子們少年維 特的煩惱。 即便那些動作被刻意的加速了，陳星衡仍舊是看到黃辰燁曲起了右手肘，在側臉上抹了一把 。仍舊是背對著自己的，陳星衡卻聽到了男孩輕輕吸了吸鼻子的聲音；他左手裡握著的卷紙 呈現扭曲的形狀，頎長的手指卻蓋不住鮮紅的筆觸訂正的痕跡，傷痕累累的嘲笑著男孩的挫 敗。十四五歲的男孩不那麼纖細，但也不難理解那惆悵背後的蛛絲馬跡。陳星衡的手仍舊在 粗糙的木頭桌子上摩挲，這會卻覺得扎手，便如心上隱隱作痛那般。 「回家吧。」等到黃辰燁站起身揹起書包時，轉過頭說。 那曾經炯炯的眼眸帶著惆悵，原該澄澈的眼白沾染先許殷紅的悲傷。纖長的睫毛向上挺立， 卻勾勒不出男孩平素陽光的氣息，若是近地些看，或許還可以發現那其上帶著如霧的水汽， 氤氳濕潤。他削毅的臉龐削去了笑，白皙的齒列抿在薄長而緊閉的唇後。又一次，分不清是 冬季的冷冽或者初春的料峭，陳星衡此刻感受的卻仍更像是台北那偶爾醞釀一下午最終卻硬 是落不下來的雷雨，益發悶沉。 回家的路上無語，沒有籃球，只有男孩並肩齊落的腳步聲，踏著粗礪的柏油路面，踏踏、踏 踏。男孩們還沒當兵，卻在這異常的沈默之中，聊賴地模仿著彼此的步伐。誰也知根知柢的 ，一個帶著不打擾的心思默然、一個帶著不遷怒的惆悵漠然。跨過熟悉的街角巷衖，走回眷 區那秩序井然的老宅，陳星衡才覺得黃辰燁似乎有那麼一些的放鬆了下來。經過對街的公園 時，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要不要在樓下坐一坐再回去？」陳星衡朝著公園的方向示意。 「好啊。」黃辰燁低頭看了看錶，然後應允了。 台北的公園約莫與四季無涉，無論哪個時節的氣溫總是讓樹葉黃的戰戰兢兢。些許不堪驚嚇 的隨著風掃落泥磚砌成的地面，枝枒上卻也冒出些不畏春寒的翠綠新芽，沒有詩意或者浪漫 的金黃色地毯，卻青黃不接的載著些許互不搭軋的協調。估計是接近用餐的時間，公園裡的 人稀稀落落的，一眼望去，約莫都是緩步離家的樣子。兩人在轉彎處有著公園名碑的角落旁 ，那張灰白色的石造或者泥作的椅上相挨著坐下。 「對不起。」黃辰燁突然開口說。 「為什麼要跟我對不起。」陳星衡回應到。 「我覺得我要失約了。」黃辰燁的語氣粗糙，伴隨他消沈的表情。 「我好後悔。」大約是陳星衡還來不及回答，於是黃辰燁便繼續說了。 「臨時要去補上以前的課業，真的有些吃力。」他盯著自己的鞋尖，沒有抬頭。 「我以為只要我開始認真就可以追上。」黃辰燁繼續說著。 「結果才發現大家都已經領先了好多。」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基測就快到了，我覺得我根本來不及。」他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摀著臉。 「我可以教你啊。」陳星衡過了許久，終於從齒縫間擠出了話，有些掙扎的。 他其實不是不知道黃辰燁負面的情緒源自何方，同樣身為應屆的考生，同樣面對著前仆後繼 的考試與跌宕起伏的成績，他也是有些焦慮、有些不安。而其實他也逐漸明白，從那過去一 次又一次為他解題、整理筆記、與訂正測驗的過程裡，知道即便他有多少的渴望願意幫助黃 辰燁，後者仍是離自己有那麼一段不可忽視的差距。被現實逼迫著承認過去那樂觀說著「我 可以教他」的自己有多麽可笑，這些日子以來，他壓抑著心中那個細小而訕笑的聲音，那聲 音像是真實的、也仿若帶著惡意的不斷告訴著他：「無論如何，他是考不上第一志願的。」 「衡衡，我覺得自己好沒用。」黃辰燁說，像要把鞋尖盯出一個洞那般的仍低著頭。 「 」陳星衡沒有回話，他覺得這時候的自己，說什麼都沒有幫助。 「從上次老師說完話，我總是在想像。」黃辰燁說。 「想像我們考上同一個志願，每天一起上學，每天膩在一起。」他又說。 「想像我們一起長大，到很久很久以後。」他繼續說。 少年的世界對於成長充滿期待，卻還不熟悉人生對於時間的度量衡，半年算長、一年便久、 三年五年就是浮誇的恆久。那是他們對於人生未知的描摹，說來是可以被訕笑的，但少年口 中的很久很久，卻已是他們堅若磐石的承諾。無須山無稜、莫提天地合，我口中的未來有你 、你描摹的將來有我，模模糊糊，卻都已是情比金堅的約定。 「結果第一關都過不了，我還談什麼很久很久。」黃辰燁的聲音沈悶。 「就算沒有同一個學校，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吧。」陳星衡的聲音怯怯地。 「 」黃辰燁沒有回答，仍舊低頭望著自己的鞋尖。 「放學還是可以一起，週末還是可以一起。」陳星衡的聲音又更小了。 「就算沒有同一個學校，還是可以在一起的吧。」他又重複了一次，帶點哭腔。 「我不知道。」黃辰燁說。 他的回答聲音不大，卻是那樣的真誠，一如他直率真實的個性使然，一股腦那幾個字便竄出 了唇齒。他是沒有想到的，身旁的陳星衡猛然反應了起來，像是一隻受驚而弓起的街貓，倏 地張牙舞爪。他的眉宇間仍帶著一分柔弱、卻襯顯著他忿忿的表情帶些違和的猙獰。他的語 氣強硬，卻流淌著一種似乎即將被拋棄的悲傷。 「你怎麼可以說你不知道。」陳星衡說。 「我真的不知道。」黃辰燁的聲音小了一些，卻仍是鏗鏘的撞進陳星衡的耳裡。 「不是說要一起努力的嗎？」陳星衡挫折的說。 「我離你的距離真的太遠了。」黃辰燁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黃辰燁終於抬起頭，臉龐仰向了天。 (未完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0.137.4.171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y/M.1593342335.A.AB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