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未央光年(20)

轉眼就20集了，字數將近10萬，謝謝大家陪伴老攻的緩慢敘事法，也許是自己對於青春有太多的回憶，包含了酸甜苦辣與各種情緒，於是虛構一段青春的故事時，總不敢隨便下筆，更不敢輕輕帶過少年心中的每一片段的情感。沒有人一夕之間就會長大，所以寫起故事時，縱然覺得篇幅大了，還是想要把每一段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 最近常常為了寫文章熬到半夜也不睡，謝謝小傑，總是嘴裡嚷嚷著想睡覺，還是強作清醒的拿著電腦坐在我對面加點班、看點網球、貼心的陪伴。他說他是我的頭號粉絲，畢竟當初是透過文字而認識的，我想，除了他很囉唆的唸我東西不收好時之外，我也是他的頭號粉絲了。 天氣晴了，所以閃一下。故事裡面的人物，卻還有幾集得傷傷心心。 看文章吧，喜歡大家和我分享你們看完文章後回想起你們各自青春的段落，那些簡短的文字，就是對我創作最大的鼓舞了，謝謝你們（抱緊！） ------------------------------------------------------------------------------ 那天之後，異樣的沈默像是在隔著一條走道並肩坐著的兩個人中間隔了一道無可跨越的鴻溝。周遭的同學似乎也都察覺了異狀，卻在幾次隨口問起卻得不到任何一方的答案之後陸續作罷。陳星衡繼續做他的班級第一、黃辰燁照樣擁有孩子們間登高一呼的話語權利。生活像是有些改變的，又像是從來都沒有改變的，安靜的孩子重新安靜，開朗的孩子換了個地方，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的，繼續他的開朗。 其實沒有什麼不同，日升日落，日子還是一天天的為少年的青春翻頁。只是下課後男孩打球打得大汗淋漓，不再因應著天氣的寒冷或炎熱，有一瓶或者冰涼、或者不冰的運動飲料會送上；只是男孩回家的路上經過那路燈閃爍的陰暗巷衖，偶爾遇到一群兩群不良少年群聚時、偶爾感到黑暗帶來的不安籠罩時，耳中傳來的只有細碎的暗巷沈默，不再有那顆橘紅色的籃球撞擊地面傳來的悅耳聲響；只是男孩獨自坐在麥當勞裡，望著自己潦草的筆跡看不懂自己寫的是些什麼時，不再有另一本標註清晰的筆記被推了過來；只是男孩穿著單薄的運動外套時，不再可以期待另一件帶著他熟 悉氣息的外套可以為他帶來溫暖。 但無論如何，習慣仍為兩人的記憶，加諸了彼此的身影：陳星衡總還是改不過自己的習慣，每每到校門口時還下意識的左右張望，又隨即無論是否看到那個想看的人的，又低下頭往教室走去。黃辰燁晚上打完球回家時，好幾次也下意識的錯過了轉彎的路口，他走到那車水馬龍的公車站牌前，等一班公車來、等一班公車走，看人潮上車、看人潮下車，看路燈由綠轉黃、由黃轉紅、由紅又轉回綠色，然後才再拍著籃球一步一步無語的回家。 兩個男孩，都在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卻都又下意識的感覺到，某個部分的自己，深陷在記憶的迴旋中，跟著被對方帶走。青少年的自尊與倔強，隔著一條走道，無語而沈默的把兩個孩子狠狠地隔開。 陳星衡不再往籃球場去了，即便是體育課，一做完伸展操開始自由活動的時候，他便悶著頭獨自往操場奔跑，跑得汗流浹背，無論PU跑道是否骯髒的，少年總在同一個地方躺下、喘著氣，沒有表情地望著天空。天空有時候藍的像海、有時候照耀著不可直視的暖陽，卻無論什麼時候，少年的視線裡，都是灰色。無論如何，他都不覺得自己的世界會放晴。 女孩往籃球場的次數變得更頻繁了，像是無縫接軌似的取代了某個人遞送飲料的角色。場上的同學們從一開始的大呼小叫、到後來也只是相互會意的給個擠眉弄眼的眼神，看著那外型最出色、身高倏地抽高的男孩，總是在半場休息的時候擦著汗的走到場邊，微笑的接過飲料。青春的年華裡，兩小無猜，男孩與女孩，毫無違和的，展演了眾人對各自青春早戀的想像。 幾次男孩、男孩、與女孩，碰巧遇見了，卻又不發一語的錯身而過。 「燁燁，放學我們一起去唸書好嗎？」綽號小虎的女孩嬌聲的說。 「叫我小燁吧，疊字很奇怪的。」黃辰燁搔了搔頭的說。 「聽起來很可愛啊。」女孩說，男孩卻沒有什麼反應。 「那今天去麥當勞吧？」女孩提議，像是已經做好了決定。 「不要，去星巴克吧。」黃辰燁卻說。 「星巴克很貴欸，我零用錢很少。」女孩的聲音軟軟柔柔的，帶著點顯而易見的撒嬌。 「我出，我不想去麥當勞。」黃辰燁說。 放學往星巴克的路上，男孩拍擊著籃球走在前面，漫不經心的吹著口哨。女孩走在約莫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起來卻有些不甚高興，她清麗的臉上沒有笑容，有些微瞋的望著那不體貼的男孩子。 「黃辰燁，等我。」女孩開口說了話，男孩停下腳步。 女孩又更生氣了些許，氣男孩總是這樣，要自己說一動才能做一動。青春期的時刻大家對愛情的理解都還在上初級班，或許源自那時候電視上演著的小紅豆、或者櫻桃小丸子那些可愛的日劇卡通裡的啟發，女孩總是比男孩天生多了一點對浪漫的憧憬。她想要男孩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或炫耀、或佔有的，這樣她終於可以對其他的朋友大聲的宣告「這是我的男朋友。」 其實女孩自己也挺受歡迎的，無論是自己的班上，或者隔壁黃辰燁的班上，陸續也都有幾個男孩子主動的遞上了情書，但青春期的爭奇鬥豔與潛意識中的虛榮作祟，女孩想要的，還是最能襯托花朵嬌羞的青翠綠葉，像是潛意識裡的，想要從同齡朋友艷羨的目光中找到自己。 其實愛情裡誰沒有一點自私，誰又不想交到一個可以讓自己驕傲展示的另一半。女孩也是這樣，她的確喜歡這個英俊開朗的男孩，但也有些層面，像她最一開始被他吸引的注意的時候那樣，她更憧憬著成為同齡朋友們目光的焦點。她希望男孩把自己捧在手心，驕傲而炫耀的向朋友們展示，但男孩像根木頭，過了這麼一段時間，還是似乎並不明暸她想要的、想成為的樣子。 女孩個性是挺為主動的，於是她伸出手，握住了男孩的手，卻又不小心，把男孩原先拿著的籃球撞到了地上。然後她感覺男孩快速的掙脫了自己的手，迅捷的往球的方向跑去。直到男孩拿回了球，才又緩緩的走回自己身邊，她原預期著男孩會重新牽起自己的手，但男孩沒有，像是稍早的掙脫不只是為了把球撿回，更像是不願意被她牽著。女孩開始生氣，為了任何一個懷春少女都會生氣的原因，發著脾氣；男孩不懂，大約是無論幾歲的男孩或者男人，很多都不懂。 「我不去唸書了。」女孩說，男孩回頭看著她。 「咦？為什麼？」男孩問，眼裡投送著一些探詢的眼神。 「不想去。」女孩說。 「喔，好吧，那我陪你走回家。」男孩說，邏輯絕佳。 兩人走往女孩家的路上，女孩想起在籃球場上，第一次她鼓起勇氣把手裡的飲料遞給男孩的場景。那時候，她深呼吸了好幾次，在場邊踏出了步伐又縮回去的，直到被身邊的其他女孩猛地推出了幾步，才硬著頭皮和那正擦著汗對場內吆喝喧嘩的男孩開了口。 「這個運動飲料給你喝。」女孩那時候是這樣說的。 「恩？你幫他拿來的喔？」男孩當時的回應是這樣的，然後轉頭大喊了一聲「好球！」 「我是隔壁班的，我叫小虎。」女孩當時不太能思考，她只想單方向的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 「喔喔，我知道啊。」男孩回答，接過了飲料開始喝著。 「你知道我？」女孩問。 「知道啊，你長得蠻可愛的。」男孩是這樣回答的，帶著他燦爛的笑容的大直球。 女孩當時想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兩情相悅、三生有幸，而這句話這大約就是男孩最直率的告白與承認對自己的喜歡。於是紅著臉回到女孩群的時候，她的復述句是「他說他也喜歡我，覺得我很可愛。」而引起了一陣小小的歡呼。在那之後，像是淺而易見的，或是登堂入室的，她就覺得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而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一個人見人愛的男朋友。 這時候生著悶氣的走著，她才想起男孩在那之後到現在的幾個星期，卻也從來沒有再對自己說些甜蜜的話、淺顯的告白。她腦海裡的浪漫是小紅豆裡勇之助型的體貼溫柔，換來的卻像是靈異教師神眉裡無腦的小廣那樣的大而化之，只是一個踢著足球、一個愛打籃球。 「黃辰燁，我上次送你的那個護腕呢？」女孩突然間停下腳步，口氣有些不善的問。 「哪個護腕？」黃辰燁問。 「我在麥當勞給你朋友轉交的那個禮物。」女孩氣得真的跺了腳。 「喔，我打球不戴護腕的。」黃辰燁像是想起了些什麼，沈默了幾秒後對她說。 「......」女孩沒有說話。 「上次你那個朋友有把東西給你嗎？」女孩質疑的說。 「有啊，他馬上就給我了。」黃辰燁迅速的回答，腦還裡浮現了陳星衡那時候的表情。 「你那個朋友超奇怪的。」女孩說，想起陳星衡對她的敵意，瞬即想要找個強勁的隊友。 「你幹嘛這樣說他，他又沒惹你。」她沒有成功，因為他語氣強硬的反駁。 「......」女孩有點錯愕，帶著氣憤的瞪著男孩。 「不然我明天去學校還妳，我丟抽屜裡。」黃辰燁又說，這男孩，估計一輩子不會懂女孩。 「誰要你還，打球、打球、打球。」女孩憤憤地說，伸出手把男孩手上的球一掌拍掉。 橘紅色的球落地，在人行道上彈跳了幾下後，恰巧以一個奇異的角度撞上了路燈的墩座，而後高高彈起往馬路的方向飛去。恰巧是下課時段的車水馬龍，一兩台摩托車被路旁竄出的球嚇得長鳴喇叭後緊急煞車，隨即是成年人們不善的責備，呼嘯狂怒的隨著喇叭的聲響，一下把男孩女孩都嚇得不輕。 「妳幹嘛啊！」黃辰燁被路人吼得也有些火氣上來，對著女孩一聲低吼。 「你自己球不拿好的。」女孩從驚嚇中醒過神來，信手捻來的是有些慣性的推卸。 「靠，明明就是妳打出去的。」黃辰燁真的生氣了，語畢，往馬路邊趁著沒車的時候追著球。 他下一次拿著球回來的時候，女孩已經哭了。他覺得莫名的煩躁，手裡的球一下又一下的劇烈的在地板上彈跳著，他低聲的勸慰似乎總換得了反效果，每說一聲不要哭了，換來的是女孩更大聲的嚎啕。兩旁無論是同齡的學子、或者是剛下班的成人，經過時都對黃辰燁投去了責備的眼神。青少年的臉皮薄如蟬翼、自尊高如天際，實際過了幾分鐘，對他卻像是漫長的永恆。 「妳不要哭了行不行啊。」他說，女孩沒有回答，男孩繼續被路人的眼神凌遲，越發臉色陰沈。 「你幹嘛啊。」兩人的身後，突然傳來其他幾個人的聲音。 那是黃辰燁班上的幾個同學和小虎班上的幾個同學組成的一團放學團，幾個男生和黃辰燁是平常打球的夥伴、卻也有幾個不是，在旁邊此刻正圍繞在小虎身旁出聲安慰的女孩們，則大多是隔壁班的，黃辰燁並叫不清楚名字，只覺得有過幾面之緣。稍早出聲質問的則是平常不和黃辰燁一起打球的，一個名為嚴誠的男生。幾個孩子像是各司其職，轉瞬之間除了安慰組的女孩出聲不問前因後果的安慰著女孩，男孩則瞪著眼像在質詢剛逮捕到案的現行疑犯，為首的嚴誠，更是惡狠狠的、逞著威風似的在責問的字裡行間穿插著不堪入耳的字詞。 「你幹嘛把她弄哭啊。」一個女孩邊安慰，邊抬頭罵了黃辰燁。 「......」黃辰燁沒有回答。 「你說話啊，男生欺負女生，你要不要臉啊。」嚴誠說，黃辰燁還是沒有說話。 「幹，被抓到了就不敢說話了是不是。」嚴誠追擊，旁邊幾個和黃辰燁同掛的同學緩聲慰藉。 「她都哭成這樣，你是不是男人啊？」另一個女孩又說。 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此刻話語裡穿插著男生、女生的描述，卻又時而交疊了男人、女人的責任，像是已經參透了愛情與責任的千古難題，可以大張旗鼓的指摘攻訐；卻其實還沒真的用自己的人生去體驗，於是只能以膚淺的是非觀念去判斷，像是擎著正義的大纛，卻其實什麼道理也沒有說得出來。指證歷歷、聲聲批評，惹得周遭又許多人投來探詢的目光。 「你是啞巴喔。」嚴誠又說，黃辰燁莫名的懂了，懂了這個男孩或許比自己更喜歡這個女孩。 是喜歡，還說不上愛的。喜歡是欣賞，而愛是願意為對方摧毀自己、重新形塑。青春期的男孩女孩自然都是還不太懂的，於是總是用喜歡借代著愛，像是喜歡了就會是值得歌頌的愛。黃辰燁還是沒有說話，他覺得此刻無論他怎麼解釋都沒有意義。他側了個身準備繞過想吵架卻找不到架吵的圍事們，準備離開。 「你以為自己人緣好了不起喔。」他聽到嚴誠的聲音，砂礫似的粗糙，由背後傳來。 「連陳星衡那種怪咖都不想跟你當朋友。」嚴誠又說。 這句莫名其妙的把陳星衡牽扯進來的謾罵字眼才剛說出口，一個拳頭便扎實的揮在嚴誠那原先還逞著英雄的臉上。一瞬間像是全世界都靜止了，握緊的拳眼像慢動作般帶著風切，他受力的臉頰扭曲，而後隨著慣性往左側扭曲，幾許鮮血殷紅的滴下，伴隨著嚴誠受痛的嘶吼。黃辰燁揮完了拳，用著眾人都沒有看過的兇狠眼神，瞪著嚴誠，他喘著氣、身體微微顫抖卻繃緊的如同暴怒的獅子，像是隨時可以再弓身撲將過去。 (未完待續） 小燁男子漢MAX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99.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y/M.1552312268.A.6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