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未央光年(14)

硬是和小傑一起找了個咖啡店，把今天的進度交上了 XD 其實故事的架構大抵都已經有了，只是寫青年故事最難的是揣摩當下的心境，有些話、有些思想、還有一些舉動，在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程度的展現，寫的多了顯得超齡、寫的少了顯的幼稚，所以斟酌著字裡行間的時候，總得設身處地的寫三步、退一步。 如同之前說的，這故事寫的是成長，所以也希望可以最忠實的呈現成長的歷程，讓文字跟著劇中人物一起成長，最重要的還是能夠在某些字裡行間，讓閱讀著的你或妳，有些感同身受的回憶。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始拖稿，但只要開了文就一定會寫完的，希望你們會喜歡。 ------------------------------------------------------------------------------ 又過了幾週，段考將近，老師寫在黑板上的作業似乎又多了一些。陳星衡成績拔尖，卻總是在數學科目如非大起、便是大落，於是下課時總是抱著數學習作啃啊啃的，像是能從幾何面積與座標中戡透人生的真理。他並不如何緊張，只是總不喜歡數學老師或者導師總是惋惜似的看著他，說如果數學再好一點就好了那樣的神情。成長而來的，他總在追求周遭人讚許的眼光，他怕譴責、怕質疑、也怕失望。 黃辰燁相比之下，顯得輕鬆許多。他還是上課睡他的覺、看他的漫畫與金庸、或者湊到陳星衡桌旁拿著他的課本隨便畫畫。這年齡座位的距離大抵也就是友誼的距離，那夜過後，黃辰燁隨便找了個機會便把座位和身後的同學換了，正式搬到了陳星衡的旁邊。從而開始他上課傳紙條、下課找話聊的標準作業程序。 他成績並不差，只是才國二的他也沒感覺到什麼課業上必須努力的壓力，於是他上課沒有睡著的那些時候，也不盯著黑板，而總是轉著筆盯著陳星衡看、或者在課本上隨意找個地方塗鴉著色，再把荒謬的圖片傳給陳星衡看。說不上有什麼理由的，他只是覺得有些好玩，每當他這樣盯著陳星衡時，他就好像渾身不對勁的開始坐立難安，耳尖微紅，過不了多久便會求饒又有些裝兇狠似的要自己轉頭。幼稚的能力在黃辰燁身上硬是被體現的淋漓盡致，他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只是覺得這樣的逗弄與調戲，時時刻刻都可以帶給他一些難以描述的樂趣。 而陳星衡也不是那種上課始終專注的學生。聽到老師正在說的東西自己已經會了，他也習慣就低下頭，寫幾句沒有意義的垃圾話，再把一團一團黃辰燁丟來的紙條丟了回去；又或者偶爾前一夜補習或者功課或者其他原因睡得晚了，他也會挑幾個脾氣比較好的老師課堂上補點睡眠。更有那麼些時候，他也會拿張空白的格紋紙，一遍又一遍的寫著某個人的名字。寫的時候小心謹慎，像個做壞事怕被發現的孩子。寫完之後又總是劃掉，一圈一圈的原子筆筆跡，旋轉著初戀的小鹿亂撞、也寫著初戀時的心亂如麻。 時序已經進冬，這天黃辰燁看完手最新出的漫畫時，轉頭發現陳星衡已經睡著了。這是堂三不管的家政課，老師在台上只看著黑板、地板、與自己手中的課本，同學在下面睡得東倒西歪、聊得不亦樂乎。陳星衡趴在桌上，臉頰側著向著黃辰燁的這一端，雙眼緊閉，眉頭微皺，他的嘴唇微微開著，微微露出排列整齊的白色牙齒；捲長的睫毛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吹得輕輕顫動。班上鬧著歡騰，聲音紛呈，黃辰燁卻覺得聽得見陳星衡淺而均勻的呼吸聲，一吸、一吐。兩人的位置都在離門不遠處的最後一排。幾個同學輪流舉了手說要去廁所，開關教室門時的風壓讓冷風凌厲的趁隙 而入。黃辰燁看見陳星衡像是微微哆嗦的緊繃了身體，眉梢處的皺褶又更明顯了些。 陳星衡睡得並不深沉。少年為了裝酷，總是少穿一件衣服。感受到冷風帶來的溫度驟降，他也只能聚攏自己的外套、緊繃自己的肌肉，像是要從身上的細胞裡再顫抖著壓榨出一絲暖意。清醒與課堂的瞌睡正在搏鬥，突然間他感覺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套。那氣息他熟悉的無可復加，隨著淺藍色的運動外套帶來的溫暖淡淡的散逸在陳星衡的鼻息之間。 「小燁你也對星衡太好了吧？」兩人的座位並沒有驚動太多的人，但還是有一兩人剛好看見。 「羨慕嗎你？」陳星衡聽見黃辰燁這樣說，他不抬頭也可以想見他的表情，帶著點戲謔的笑。 「羨慕啊。」吳卓翰這樣說。 「我明天多帶一件外套借你。」黃辰燁說。 「我才不要。」吳卓翰很快的拒絕了，話題終止在稀鬆平常而不欲蓋彌彰的對話之間。 陳星衡已經醒了，卻沒有睜開眼睛。他動了動，把外套的袖口往自己趴著的地方略略帶近了些，讓鼻息處屬於男孩的味道更甚些許。那味道自始至終都是輕柔輕柔的，洗衣粉清爽的味道、帶著點男孩衣櫃衣物芳香劑的氣息。這是男孩覺得安全範圍內最近的接觸，在這年紀，已足夠滿足單戀的憧憬與渴望。 「衡衡，今天放學去找個麥當勞唸書？」黃辰燁快下課時拍了拍陳星衡，對著他說。 「喔，可以啊。」陳星衡微睜開眼，回答了他。 「人聰明真好。」黃辰燁突然感嘆的說，伸手在陳星衡的頭頂隨手揉了一揉。 「幹嘛？」陳星衡問。 「上課睡覺還可以考全校前三啊...」黃辰燁說，眼角噙著笑的。 「我又不是每節課都睡覺。」陳星衡回，手握著黃辰燁外套的袖口，搓啊搓的。 「你今天放學不打球？」這天最後一節課一樣是體育課，陳星衡突然想起。 「要段考拉，念點書。」黃辰燁回答。 「喔，真是難得。」陳星衡回，露出了嘴角一抹淺淺的笑。 「我得追上你才行啊...建中吧你。」黃辰燁說。 陳星衡不置可否，以他平均的成績要考上台北的第一志願目前看來幾乎唾手可得。黃辰燁的成績則大約落在公立高中中段班一帶，不特別突出、也不特別落後。他很少聽見黃辰燁提起學校的事情，像是一如他漫不經心的個性那般，似乎他也並不特別在意。離國三還有一點距離，即便學校的老師已經苦口婆心的要大家開始準備，畢竟時間還不那樣緊迫，升學的話題也只是偶然在同學間被提起，頻率也頂多是幾週一次的事情。 這樣偶然聽見黃辰燁提起，陳星衡的思緒卻轉瞬間翻了幾萬八千轉。他突然間想像著如果兩人一起努力、如果兩人一起唸書、最後兩人又一起考上了第一志願的情景與未來。青少年對於未來的想像並不透徹，喜歡一個人倒不完全是想要一起變好，而是更單純的「想要與你在一起」這樣簡單的想像與期待而已。 「你不會我就教你啊。」陳星衡說，開始對於未來有那麼一點點額外的想像。 「你分我一點智商就可以。」黃辰燁說，笑容燦爛的。 「那你要分我什麼？」陳星衡隨口問了，手裡的外套布料被搓得有些微微發熱的。 「分你一點我的帥氣好了。」黃辰燁攏了攏頭髮，嘴角噙著點英氣與痞氣均衡的笑。 「智障。」陳星衡翻了個白眼，頰側的酒窩卻洩露了心聲。 「不要啊？」黃辰燁說。 「不要。」陳星衡回。 「那分你一點我的愛好了。」黃辰燁坐著伸了個懶腰，上衣捲起，露出少年勁瘦的腹部線條。 「神經病。」陳星衡笑了，拿起桌上的自動鉛筆，朝著黃辰燁戳去。 「最後面兩個，出來。」一聲雷鳴，從教室外傳入，連講台上的老師都愣了愣。 訓導處的東東主任，取名自河東獅吼的東。雙手插著腰，站在教室的窗外惡狠狠的瞪著最後排兩個笑容還僵在臉上尚未散去的男孩，所有其他同學打混摸魚的行為都默默地沈寂，以兩個倒霉鬼為核心的，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聚集。講台上的家政老師似笑非笑的看著大家，也沒特別說什麼，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只是任由在教室外巡課的訓導主任，把兩個男孩像隻小雞搬的拎出了教室。 「上課不上課，你們兩個在幹嘛。」主任望著兩人，陳星衡正忙著把披著的外套還給黃辰燁。 「你們如果覺得太閒，就去跑操場。」東東主任說。 她邊說著邊往樓下操場邊走去，任由兩個男孩在後面跟著。男孩自然是不安分的，在幾步之遙的地方眉來眼去的互相指責。不帶憤怒、卻更多的是玩鬧與嘻笑的那樣的調侃與調笑。主任每每回頭，看見的就是兩人憋著笑卻故作正經的樣子。她帶的學生多了，知道這年紀的孩子就是這個德性，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假裝沒有看見。 天氣雖冷、天氣卻還不錯，午後的陽光不帶太熱烈的溫度、卻燦爛明朗的照射著操場的各處。兩人就這樣並肩齊步的在操場上跑著，你追著我、我追著你的邊跑邊低聲相互叫囂著。自然是略帶警示意味的訓誡而已，跑完一圈之後兩人就發現原本站在操場邊的主任已經走了。放慢了步伐，襯著陽光，兩人倒也沒有停下，繼續在PU做的磚紅色的跑道上，慢慢跑著。 「你蠻能跑的啊。」黃辰燁說。 「我還能跑得比你快。」陳星衡說完，加速了些許。 「我還以為你運動都不行。」黃辰燁說。 「有球的是都不行，自己一人的還可以。」陳星衡說，隨口說了自己常慢跑與游泳的獨自習慣。 「你是不是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兩人都沒有喘，但黃辰燁的語氣稍稍的還是急促了點。 「恩？」陳星衡問。 「就是比較獨立，做什麼都自己一個。」黃辰燁補充。 「也不是獨立，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陳星衡聽懂了，隨口回答了。 「我是很怕寂寞的人，從小就是。」黃辰燁說。 「我也很怕寂寞啊。」陳星衡說。 青年的思想沒有從話語中衍伸更多的意思，沒有理解獨立是寂寞的同意或者近似詞，也沒有理解彼此話語裡或許還有更甚字面意義的其他意涵。或者連說話的人自己都不懂，卻像是要裝模作樣的像是說些成人才會說的話，覺得好像有些搔到了心裡的癢處，卻也不那樣明瞭究竟剖開了看，裡層的皮肉或者心聲，是怎麼樣的一種道理。 那是他們成年以後回頭看時，覺得成長這件事情在彼此身上最殘酷的改變就是如此。長大了，看得多了、說得深了、卻不再願意真真實實的表達了。又或者長大了、看得多了、說得也深了、卻再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的感覺是什麼了。成長會逐漸在男孩的背上加諸重量，一點一點的，要腰脊挺直的男孩彎下腰身，對著社會、對著期待、對著現實，言不由衷卻身不由己的鞠躬。 「還跑嗎？」兩人又跑了一兩圈後，黃辰燁問。 「你不跑我就不跑拉。」陳星衡回答，兩人便逐漸放慢了腳步。 找了個陽光燦爛的空曠處，黃辰燁率先呈現大字狀的躺下了。冬天的陽光不猛烈，氣溫也是冷冷的，金黃色的光芒仍舊在少年的肌膚上耀射著朗俊的色澤。穿得垮的些的褲頭露出了四角褲格紋的圖騰，隨著男孩微喘的呼吸略為起伏。陳星衡也跟著躺下了，但無論怎麼模仿似的，他總覺得自己學不來黃辰燁那種氣質，名為「隨意」的那種不拘的氣質。 「那你有想過你以後要做什麼嗎？」黃辰燁問。 「希望就建中、台大、然後律師。」陳星衡說，這是他從老師口中常聽到的路，平步青雲的路。 「你一定可以的啊。」黃辰燁回答。 「那你呢？」陳星衡問。 「我考不上吧，得認真一點才行。」黃辰燁這樣回答。 「你也可以拉，一起考建中囉。」陳星衡說，腦中擘劃著他對未來的想像，對未來兩人的想像。 男孩的腦海裡還沒有對於理想真正的理解。他們只是開始被世俗帶著點市儈的色澤塗繪，從升學班的老師口中一遍又一遍的被催眠關於未來的價值，那些圍繞著名校、名聲的未來。他們還不理解名校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分數到了就一定要填這樣的志願。那是關於成功的最短計算式，他們用人生的十三四年得到了預想的期待值。 「我很羨慕你的。」陳星衡說，黃辰燁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長得帥啊、性格又好。」陳星衡繼續說。 「我才羨慕你。」黃辰燁回答。 「羨慕我什麼？」陳星衡好奇的問，心中有一些驚愕的喜悅。 「羨慕你很獨立、很聰明、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黃辰燁說。 冷風冽冽，陽光徐徐，國中的操場上草已經不綠了，映著磚紅色的跑道，望眼的色澤是有些不飽和的。兩個男孩這樣大字型的躺著，談著未來、談著現在、談在自己已經懂的、或者自己還只是猜想著的可能，青春的顏色卻飽和而鮮豔的，勾勒著此刻的記憶片段，與一些粉色的、帶著初戀的小小插曲。 「衡衡。」黃辰燁說。 「幹嘛。」陳星衡回答。 「我剛剛說要分你我的愛的時候，你是不是臉紅了。」黃辰燁轉頭，正巧與陳星衡四目相接著。 「自戀喔。神經病。」陳星衡撇過頭去。 兩人都笑了。 (未完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40.113.18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y/M.1551618064.A.9E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