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未央光年 (1)

Hi 大家，好久不見，希望大家新年都快樂，萬事順利。 在甲板的日子從第一篇文章寫到現在，從二十四到快三十， 總覺得這裡對我有別樣獨具意義的價值。 工作很忙、越來越忙，但手癢時還是就湊著空檔，想要寫腦海中一直想寫的故事。 這個故事，要說的有點長，想寫一部青春正盛的年華綺想，寫少年對成年的憧憬、寫成年對少年的懷念，寫青春氾濫的喜怒哀樂，也摻雜些苦澀微甜的職涯、理想、人生、家庭、愛情、與社會。劇中人物的成長，或者是幻想、或者揉入了些許自傳式的記敘，真亦若假，亦是真實。 篇名取了「未央」要的是未盡的意思，青春開始、未盡終始。 希望你們會喜歡。 --------------------------------正文開始-------------------------------------- 初秋，台北，2000。 千禧年，預期的世界大亂沒有發生，台北101的建築才剛上了鋼樑，砂石飛揚、土礫紛飛，信義區的華納威秀還是最新潮的玩樂地點，對街的新光三越剛蓋好，捷運的終點站是昆陽站，而這時代的潮流是周杰倫剛出道，正在與蔡依林傳著緋聞，路上的學生穿著垮褲、玉米鬚頭，青春的痕跡像是褲頭一般，邊走就邊拖了一地。 蜿蜒的車流蒸騰著城市氤氳的炎熱，間隔閃爍的燈號隨著熱氣似也有些搖晃不定。天空是略帶灰色的藍，這些年似乎是台北盆地慣有的顏色；些許的陽光撒落棋盤格狀的街道，幾排老舊待都更的公寓斑駁的白漆便折射了些許微弱的光。從幾年前開始，不知道是地球暖化或者藍光迫害的嚴重，這個城市帶著莫蘭迪色調，不鮮豔、不雀躍、卻也不頹敗、不落寞。 國二的男孩手裡握著參考書，在早晨等待紅燈的空擋上大大打著哈欠，早自習要考的國文默寫還沒背熟，腦子中卻怎麼也記不住那些子曰孟云的字句。靠著電線桿，等著漫長的紅轉綠燈，男孩的視線如這個年紀般，浮動而不專注。 「健康教育第十一課、十二課，男女生殖系統。」健教老師是個剛畢業的女大生。 「哦哦哦～」班上的聲音依稀是這樣的。 「有什麼好哦的，再哦我們就學期末才上這兩章。」有些底氣不足，但對國中生而言，大學畢業啊，彷彿是要再過一輩子才會經歷的年歲。 其實誰真的到那堂課才意識到青春在自己身體上動的手腳？男孩們笑的開懷、總有點不落人後的不服輸；女孩們笑的羞赧，卻是那種用手捂著眼睛偷看的悸動。 「愛情的結合就是性，對於愛的起源，有一說是因為賀爾蒙的關係。」老師是這樣說的。 「賀爾蒙的反應，從青春期開始，你們便會對異性開始產生興趣。」 綠燈亮了，男孩眼睛總算聚焦了些，才發現自己的思緒早已離開課本千里之外。他知道自己有一個秘密，似乎從小學四五年級開始就發生了，他還在摸索，卻下意識的覺得這樣的秘密不可言說，只能埋藏給自己知道。他確定是還不懂得愛的，但對於性，卻已經有一些經驗。用手讓自己感覺舒服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這時候已經是以年為單位在計算的。 正在抽高的年紀，男孩的個頭猛地已在人群裡略顯突出。男孩不喜歡玉米鬚，剪了個俐落的短髮也不那麼著急的跟著流行，髮絲垂軟的覆在額上。腳上愛迪達的基本款球鞋剛換了一條潔白的鞋帶，鞋緣卻已經磨損的有些厲害。但畢竟是年輕，淺藍色的運動褲還是不免俗的下拉了許多，露出了裏頭那件黑白格紋的四角內褲邊緣，什麼名牌也沒有，卻硬是走成了潮流的樣子。 快近校門，男孩不由自主左右張望，濃眉星目，少年的面龐還沒長開，卻已經開得出一些青春的神采。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又或者他知道，但他不敢期待。然後他看見他在等待的人。 那個男孩一條馬路硬是走成了一條不羈的道路。他兩側髮鬢都被推成了寸長，黝黑的頭髮中顯著淺淺的頭皮的膚色；上方打薄修剪過的層次，搭配著亦被修剪整齊的髮尾，和身旁那些把頭髮全燙成了鬚或者在家庭理髮硬要剪個飛機頭的同學們比著，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膚色帶著點古銅的基調，手前臂上細軟的毛髮，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晶亮的光芒。手裡的籃球轉啊轉的，口裡嚼著口香糖動啊動的，像在哼著歌，又好像只是碎念點什麼而已。 那是國二的學年剛開始不久，分班的名單下來後把兩個男孩都放在了同一個班級。他叫做黃辰燁，那個嚼口香糖的小痞子。他叫做陳星衡，那個背課本的小呆子。 陳星衡抽高的快了些，那些滿是刻痕的木製桌椅，他被安排坐在了倒數第二排的位子上。忘記是哪一天，他只記得某一次寫著考卷而抬頭思考時，恰巧看見了那個叫做黃辰燁的男孩，手裡輕輕丟轉著筆、腳下踩著球前後滑動，側臉似專注又不專注的神情，然後便再也移不開眼。窗外的陽光灑進教室，正好過曝了黃辰燁背後的顏色，陳星衡的記憶裡，那就是一幅瀟灑而勾人的畫。 陳星衡看著男孩走進了教室，便跟著也走進去了。他知道他想做朋友，卻不知道要怎麼做朋友。 他是他最嚮往的樣子，很純粹的，出於青少年彼此間的崇拜與模仿的那種嚮往。陳星衡不打籃球，但總看著黃辰燁下課鐘響便拿著籃球衝出去的背影發愣；陳星衡從不蹺課，偶爾看著黃辰燁那個位子空無一人時也覺得羨慕；更重要的是少年總覺得自己生得不夠英俊，卻怎麼瞧著黃辰燁的舉手投足，都覺瀟灑、帥氣。那年初秋，陳星衡在不知道愛是什麼的情景下，應著崇拜、羨慕、或者模仿的理由，似乎就喜歡上了一個人。 國中的班級裡，四十多個孩子縱然是朝夕相處，卻也總是分做一群又一群的團體，彼此間或者相互玩樂、亦有相互厭惡，他們正開始了解人際關係的枝微末節，在青春正盛的年華練習與展示。也許是家教管得嚴，陳星衡的成績始終拔尖，便也這樣和黃辰燁的那群孩子們間有了些差距，倒也不是黃辰燁成績差，大約也座落在班級前半段的位置，卻只是大家想起他時，更常想起他那濃眉劍目的臉龐、籃球場上那奔馳恣意的身影、比起討論國文或者數學，圍繞他的已多是些嚮往與崇拜，話題中心的人物，大概是這樣說的。 「男生與女生有時候都會撫摸自己的性器官，從而得到愉悅的感覺，我們稱之自慰。」老師說。 「哦哦哦哦哦哦哦～」男孩們又鼓譟的笑，有些人臉上心照不宣、有些人臉上一臉茫然。 那節健教課下課後，男孩們聚在一起談笑，話題還圍繞著羶腥的內容。那是對性正巧懞懂的年紀，第二性徵讓他們喉結稍微的突起，稀疏的毛髮生長在腋窩與胯下，唇側則若隱若現著軟黑的鬍鬚，大約是從野獸時期流傳在血液中的相互比較，誰成長了快些、誰就似乎多掌握了些話語的權利。 「欸，你們打過槍嗎？」一個叫吳卓翰的男生問起，他微胖，笑起來帶著點幼稚的猥瑣。 「我沒有。」旁邊的男生戴著眼鏡，叫李達書。 「我也沒有。」另一個男生也回，叫嚴誠。 「小燁你應該有吧？」吳卓翰轉頭，黃辰燁正擦拭著自己新買的純白色球鞋。 「乾你屁事。」他說，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不說沒有就是有。」其他男孩鼓譟著，但黃辰燁死活也沒有再吐出另一個答覆。 或許是一種社會壓力的隱性作用，有些男孩臉上縱然露著奇怪的笑容，卻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曾經自瀆過，像是承認了就會成為眾人口中接下來的笑柄與對象，所有人三緘其口的笑著，而旁邊坐著正在低頭寫著稍後要交的數學作業的陳星衡，從聽到黃辰燁被問起問題的時候，便再也無法計算最基本的加減乘除。他覺得臉頰有些發熱，心臟有些焦躁的跳躍 「那你們長毛沒？」李達書身體已經抽得比較高，像似有些驕傲的詢問著同學。 「幹，早就長了。」不落人後，眾口紛紛，像是這個話題不能否認。 「……你們是白痴是不是……」黃辰燁是這群人的意見領袖，默默地抬起頭說了句。 「小燁那你長了沒，該不會是沒長吧？」嚴誠回了句，眾人就鼓譟了起來。 「掏出來嚇死你。」黃辰燁頂了頂下身，穿的垮褲似的運動褲前側，弧度勾起男孩的性徵 「來啊來啊，掏出來看。」不知道哪個男孩說，然後眾人就笑成了一團。 「腦殘喔。」黃辰燁說，眼神一飄的同時，不知怎麼的，就和陳星衡的眼神對上。 後者手裡還握者自動鉛筆，手中的數學習作早就被自然的慣力闔上他卻毫不自覺。他一支手撐著頰側、略略黝黑的皮膚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就這樣盯著自己。睫毛還挺長的啊，這是黃辰燁第一秒心中莫名掠過的想法，然後才覺得被直直盯著的自己，突然有點不自然。隨之他就看見陳星衡很快的將眼神飄走，手上的數學作業又翻開了，手啊畫的畫卻都是些不明就裡的符號。 「幹嘛盯著我。」黃辰燁走進了一步，在陳星衡桌邊停下，倒也沒面色不善、只是疑惑。 「沒…沒事。」陳星衡有些侷促的回答。 「要加入我們的話題嗎？」背後李達書笑著說，湊了湊熱鬧。 「對啊，星衡你長毛沒。」誰又冒了一句。 「長…長了拉。」陳星衡說，卻覺得自己的臉上仍有一雙注視的眼睛，有著灼熱的溫度。 男孩們本來就不是玩在一起的一群，彼此也就記得名字多些，還是因為陳星衡上課時常被老師叫起回答問題才記住的。既然也並非什麼特殊的回答，眾人也轉頭繼續說自己的話。 「那你打過槍嗎？」陳星衡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聽到黃辰燁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88.131.58.58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y/M.1550491878.A.AA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