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古木新花年年發、番外　鳳雛(二)

　　毓清峰山脈因山之主和妖魔域的長蟲相鬥，引發了地震山崩。 　　月綾錦和徒弟們所住的屋樓有法術所保護，因而沒有損毀。月漪來到山腰向月 綾錦說明天無涯的情況，順便要了一些藥。月綾錦聽說山神受傷後便拿出上好的藥 材給他說：「這幾包藥材不易煉製成丹藥，按我寫的方子煎藥飲用效果最好，不僅 能袪毒，傷勢也會好得快。還有這瓶丹藥是滋補的，等山神大人情況好轉一些就能 服用。」 　　月漪收下藥品，叮囑大姐說道：「地震走山，野獸四竄，許多地方都不安全， 最近這陣子你們就不要去山林裡了。大姐有幾個調皮的小徒弟，也讓他們別亂跑。」 　　「我會留意的。」月綾錦關心道：「你呢？沒受傷吧？」 　　月漪昂首得意道：「我怎麼可能有事？大姐不必擔心我。好啦，我去找天無涯。」 　　「代我問候山神大人。」 　　「會的。」 　　天無涯回到自己平常住的山洞裡睡了一覺，不管是什麼種族，睡眠都是最好的 自癒方法，他這樣的山神也不例外。熟睡數個時辰後，天無涯已經感覺身子好了些， 不過依然有些疲憊，他閉目養神想再多睡一會兒，就這麼躺了半天，感覺到那隻小 鳳凰朝他這邊飛來。 　　月漪先前陪天無涯回住處，發現天無涯住的地方還真是個大山洞，雖然當下他 沒多說什麼，但總覺得這種環境不適合養傷，這山洞裡除了附近一座乾淨的靈泉之 外，什麼遮風擋雨、儲存物品的建物都沒有，即使天無涯不講，他也能猜到天無涯 平常就是以白虎的姿態在山洞裡生活的。 　　這天他來拜訪天無涯，感覺洞外並無任何結界，所以他就這麼走進洞內，果不 其然看見一頭大白虎慵懶趴睡在地上。白虎的身軀比尋常老虎都要明顯壯大，月漪 一走入山洞，天無涯就稍微睜開眼盯著這難得的客人看。 　　月漪說：「我帶了藥來，一會兒煎給你喝，你有傷就不要亂動。還有，昨夜差 點引發獸潮，我帶附近的羽族一起平息了。那條長蟲流的毒血已經清理乾淨，不會 有什麼後患。總之，你暫時可以安心養傷，我會替你巡邏整個山脈。」 　　「勞你費心了。」天無涯聽完這些，鼻端輕輕噴出輕音，尾巴放鬆擺動著，心 情很好。雖然他一身都是傷，但先前有月漪幫他敷藥、更衣，即使被瞧見狼狽的一 面，他還是頗享受這難得被照料的經驗。 　　月漪看了眼天無涯，擺出藥瓶後失笑道：「沒想到你還這麼客氣，若不是你出 面打死黑蛇，我們整個山脈的生靈都要遭殃，我跟大姐拿些藥來『供奉』山神也是 理所應當。雖然你神體強大會自然恢復，不過還是吃點藥能快點好。」 　　「吾既是毓清峰的主人，就該做份內之事。收下令姐的藥，改日吾必登門拜謝。」 　　月漪有些為難的抿笑回應：「其實也不必這樣客氣。家姐生性內向，見了你可 能會太過緊張。」 　　「吾……」 　　「老實跟你說吧，家姐生得美若天仙，氣質出眾，我是擔心你看中了她，那就 註定要失戀。以往可是有許多神仙喜歡她，當然妖魔也有啦，但他們哪配得上我大 姐啊。」 　　天無涯有些無語：「原來是有這些顧慮，你安心，吾沒有這樣的心思。」 　　「難說，以前追求家姐的那些仙君、神君都是這樣說的，呵。」 　　天無涯陷入沉默，這隻小鳳凰好像非常崇拜那位仙子，但他確實沒有別的心思， 因此無言以對。 　　月漪見過天無涯是如何殺死那隻大黑蛇的，但那凶狠的一面只針對敵方，因此 他一點也不害怕天無涯，而且他認為天無涯比許多山主、河神、海神的器量都大， 於是放鬆心情笑語：「不過堂堂的山神就住在這樣的山洞裡，生活簡樸得有些不可 思議。」 　　天無涯看著身旁風華絕代的男子如此調侃，忽然也開始嫌棄自己的住處過於簡 陋，他沉默半晌解釋道：「這裡的確不適合招待客人。」 　　月漪淺笑：「我又不是什麼客人，我是你山裡的住民。」 　　「不過自從吾住這裡以來，就沒來過什麼客人，平常吾都是在外頭見客。已有 許久沒離開過毓清峰了。」 　　月漪明白他所言，手上配好了藥方一面回說：「說得也是，你是山神，無法隨 意離開自己的地盤。能化出身外化身的神，也是屈指可數吧？」 　　「吾可以化出分身，不過沒有必要。」 　　「也對，毓清峰已經是極好的地方了。」月漪這是真心話，他覺得毓清峰很好。 聊到這裡，他拿著配好的藥包起身道：「我去洞口那兒煎藥，一會兒再叫你，你可 以繼續睡了。」 　　天無涯剛闔眼又聽月漪出聲道：「喔，對了。」他感覺到月漪湊得極近，一睜 眼就見到對方一腳蹲在他面前，一手搭在他身上說：「你變成人形吧？我給你帶了 好東西來。」 　　天無涯不明所以，但還是變成人形盤坐在地上，月漪拿出一顆繡有暗紋的軟枕 給他，他疑問：「這是？」 　　月漪親切微笑道：「是我的枕頭，用我長大時換下的羽毛做的，我大姐的做工 很不錯吧？這枕頭能令心神澄淨無雜念，上面繡的花紋也是安神辟邪的符紋，你可 以用它睡得很好。」 　　「那你？」 　　「大姐給我做了幾顆這樣的枕頭，這顆是最新的，我沒用過幾遍，送你啦。」 　　天無涯低頭盯著枕頭看，這小鳳凰對他真是好，不僅冒性命危險幫他啄傷黑蛇， 還帶藥過來關心他，而且特地帶了顆鳳凰羽做的軟枕送他。他瞇起雙眼看小鳳凰在 洞口煎藥的身影，感到滿腔暖意。雖然天氣寒冷，天無涯心裡已經提前吹起溫煦的 春風。 　　月漪煎好藥湯端回洞裡，看到白髮男子放鬆的睡相，不覺露出笑意，他蹲低姿 態喚道：「天無涯，起來喝藥了。這藥很苦，涼了會更苦的，所以你還是趁熱喝。」 　　天無涯坐起來，伸手接過藥碗，藍色眼眸冷淡的盯著這碗冒煙的深色藥湯，他 對月漪說：「辛苦你煎藥了，吾會喝完，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月漪蹲在天無涯身旁，一手撐在支起的單膝上等著他喝藥，聞言勸道：「我不 累，你趕緊喝藥吧，喝完了我收拾好再走。」 　　「嗯。」 　　月漪發現天無涯瞪著藥湯許久，卻都沒有要喝的意思，忍不住戲謔道：「山神 大人該不會是怕這藥太苦？」 　　天無涯半垂眼眸，坦言道：「吾不怕藥苦，而是……覺得燙口。」 　　「是麼？」月漪挑眉，心中好笑，他把那碗藥拿回來，舀了一匙吹涼後湊過去 天無涯唇前說：「我已經幫你吹涼一點，喝吧。」 　　天無涯盯著月漪看，小鳳凰不僅沒笑話他，還幫他把藥吹涼，對他真好啊。他 壓下心中歡喜的情緒，喝了月漪吹涼的藥湯，這藥確實很苦，但他心中像是灌滿糖 蜜一樣的甜。 　　月漪耐心餵天無涯喝完藥，末了取出帕子幫對方擦嘴，這是他自己飲食後的習 慣，但替人擦嘴好像還是頭一回，所以拿著帕子壓了壓對方的嘴角後就愣住了。 　　天無涯握住月漪的手腕，語氣溫和的詢問：「月漪，你明日還來麼？」 　　月漪驀地抽手，表面冷靜答道：「會再來煎藥給你喝，這藥得連續喝七天，之 後你再自己吃那些滋補的丹藥。接下來要換藥，脫衣服吧。」 　　天無涯脫下衣衫，身上的傷口因先前蛇毒的傷害，所以還有些紅腫、潰爛。月 漪觀察傷口情況，拿出事先備好的乾淨軟布沾靈泉替天無涯擦拭，再仔細敷上搗好 的藥，包紮好以後起身道別：「好了，快歇著。我明日再來。」 　　天無涯想到可以一連七天都見到小鳳凰，開心微笑道：「那吾等你來。」 　　月漪心口悸動，微微啟唇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臉皮還越來越燙了，卻不是因為 他身懷異火，而是因為一種陌生、古怪的心情，他點了下頭含糊回應：「明日見。」 ＊　＊　＊ 　　一個女童端茶到靠窗的桌席，恭敬有禮的喚月漪道：「師叔請喝茶。師父她可 能一會兒就回來了。」 　　「擱著吧。」月漪望著窗外發呆，看也沒看端茶來的小山雀精。 　　月綾錦回屋樓就受到徒弟們熱情歡迎，單純活潑的精怪們簇擁而上，異口同聲 喊她師父，她向來都喜歡照顧別人，以往四處流浪很難和誰長久相處，如今能收這 麼多可愛的徒弟，她心裡非常高興和滿足。 　　精怪們撒嬌完就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月綾錦發現弟弟端著一杯茶在窗邊發愣， 過去關心道：「今日來得這麼早，一會兒要去山神那裡？」 　　「對。」月漪回神說：「我就是過來看看大姐，沒別的事。天無涯這樣的大神， 應該也沒什麼大礙，不過我還是會去探望，畢竟還得幫他煎藥、換藥，不能浪費大 姐給的好藥。」 　　月綾錦還是頭一回見到弟弟這樣魂不守舍，溫柔微笑道：「你也別累著自己。」 　　月漪搖頭說：「我不累，劍爐那裡也不忙。」 　　「茶好像涼了。我再煮一壺新的──」 　　「不必了，我下次再來看妳，我該去找天無涯了。」月漪不想浪費大姐這裡的 茶，把那杯冷掉的茶喝光才走。 　　月綾錦望著弟弟飛遠的身影若有所思，看到小山雀精過來收拾茶具，她微笑道： 「月漪很早就過來這裡？」 　　小山雀點頭說：「師叔來了就一直坐在窗邊發呆呢。」 　　「這樣啊。」月綾錦莞爾，喃喃自語：「難得他心裡能有個惦記的對象，也是 好事吧？」 　　月漪再次到訪天無涯住的山洞，卻沒看到白虎睡在昨日的地方，他猶豫了會兒， 放出神識探尋，發現山洞深處還有窄道。他施法讓身上發出光亮，通過黑暗的窄道 往山洞更深處走，越過許多石柱和交錯的石壁，忽然吹來一陣溫煦舒服的微風，眼 前乍然明亮，路的盡頭果然別有洞天，洞裡也有一座靈泉池子，一束天光恰好照亮 靈泉及其周圍，岩壁上生了一叢叢的靈芝仙葩，偶爾有些渺小瑩光從草地上飄上來， 是這裡特殊的靈氣凝聚。 　　天無涯化作人形泡在池中閉目養神，池水淹到他胸口，雪白長髮隨意散落在水 中漂蕩，那一身傷口看起來比昨天好了些，連氣色也好轉不少。 　　月漪看天無涯無礙才鬆了一口氣，天無涯睜眼看過來，他對上那雙藍眼睛有些 尷尬的解釋道：「方才在前頭沒見到你，這才找了過來。我不是有意亂闖。」 　　「無妨。」天無涯很高興月漪關心自己，起身要出浴，他瞄到月漪尷尬慌亂的 挪開目光，不禁勾起嘴角笑了下，月漪轉身要迴避，他藉口挽留道：「剛好吾沐浴 完，有勞你幫忙換藥了。」 　　月漪心想好人當到底吧，但餘光看到天無涯赤條條站在池子外，忍不住小聲咋 舌，開口勸說：「我還得把藥材搗好才能敷傷口，你就這麼等著，當心著涼。」 　　天無涯朗聲笑道：「吾是神，不會生病。」 　　「隨你便。」對方既然不在意，月漪也懶得再多嘴，還好天無涯上岸也沒事做， 最後仍是先回池中泡著，他則盤腿坐在草地上搗藥，片刻後抬頭喊：「請大人快過 來換藥。」 　　天無涯赤裸著身子走向月漪，月漪起身先從較嚴重的傷口開始處理。天無涯沒 有被傷及要害，多是些皮肉傷，但肩膀、手臂的傷要嚴重得多，軀幹也有被黑蛇勒 出的痕跡，身上也被蛇鱗刮得血肉淋漓，儘管現在已經開始癒合生出新肉，看起來 還是有點怵目驚心。 　　月漪是見過世面的，他面無表情幫忙換藥，表情比前一天還冷了些，其實是在 刻意壓抑某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因為換藥過程中總會不經意瞄到天無涯的下身，胯 間的虎鞭更是教人難以忽視。 　　「換好了。」月漪望著天無涯輕嘆道：「你的傷不是太嚴重，但傷處太多，泡 靈泉是好的，不過下回出浴至少裹一塊布。」 　　天無涯一臉誠懇的道歉：「是吾失禮了。」 　　月漪蹙眉挑剔道：「不過你可以用法術變出衣服，但你沒有。」 　　天無涯面色微哂，認真解釋道：「吾平日不常化作人形，化了人形還得變出衣 裳，總有些麻煩。因為是在自己洞府內，這才一時疏忽，月漪莫怪。」 　　「我去煎藥了。你穿好衣服再出來。」月漪冷冷輕哼一聲，不再聽他辯解，講 完就轉身走開。 　　天無涯看著月漪的背影苦笑，他確實是有疏忽，但多少也有試探的意思，只是 做得太過火，這才不小心惹惱對方。不過他也發現月漪離開時，耳朵是紅透了的， 忍不住低喃：「真是可愛。」 　　月漪心不在焉盯著火侯煎藥，雖然懷疑天無涯的說辭，但也信了幾分，可能天 無涯和某些獸族一樣不習慣穿戴人族那類的服飾，或許是他誤會了。若真是這樣， 他也慶幸不是讓大姐來照料天無涯，怎麼能讓大姐見到那種場面呢？ 　　不過同為男子，月漪想起天無涯那赤裸的樣子還是有些心慌意亂，但山神大人 都道歉了，他也不好再糾著這點挑毛病。往後他若是多多來訪，說不定天無涯就習 慣穿衣服了。 　　想到這裡，月漪表情更疑惑，暗自納悶道：「他穿不穿衣服關我何事？我管這 麼多做什麼？」 　　天無涯穿著全黑裝束現身，他發現原本休息的地方多了幾件家具，藥碗就擱在 一張紅木小几上，地上鋪了軟毯，月漪就坐在蒲團上等他。他帶著笑意坐到月漪對 面再次道歉：「方才是吾失禮，你莫要見怪，往後吾會好好穿衣服。」 　　月漪眨了下眼睫，不想再繼續聊這事，他稍微昂首催促道：「行了，快喝藥， 剛煎好的藥得趁熱喝。」 　　天無涯眼神真誠看著他央求道：「能否像昨日那樣幫吾吹涼？」 　　「你……」 　　天無涯露出無奈的表情垂首道：「吾這雙手實在不便，可以的話也不願再麻煩 你。」 　　月漪本想拒絕，天無涯和他以往接觸過的神仙都不一樣，提出這種要求，難道 沒有半點身為大神的矜持？天無涯可以施法變出傀儡或侍從來餵藥不是？如今卻用 那張平日嚴肅到嚇人的臉，擺出這種可憐的表情，害他心緒紛亂。前足對老虎而言 很重要，但天無涯又不是一般的老虎，月漪明知道天無涯在裝可憐，仍是皺著眉頭， 心軟答應：「好。」 　　「多謝你。」天無涯一臉欣喜，眼神熱切注視眼前男子。餵藥的青年生得俊美 出塵，面冷心熱，天無涯覺得月漪這樣的性情很迷人，他越來越喜歡月漪了。 　　月漪瞧他精神不錯，氣色好轉，而且喝藥喝得越來越快，調侃道：「不知道的 人會以為你在喝什麼甜湯。」 　　天無涯笑應：「因為我不怕苦，只怕燙口啊。」 　　「是麼？黑蛇的毒能灼傷人，你都能吃下他整顆腦袋了。」 　　「不得以而為之，所以我、咳咳，我舌頭、喉嚨也不太舒服。」 　　月漪挑眉，半信半疑道：「這樣的話，我再去請教大姐，看有沒有治你嘴巴的 藥。」 　　「不如我直接去拜訪月仙子？」 　　「你得多休息，我去問就好了。」 　　天無涯瞧他防著自己，苦笑道：「我會穿好衣服的。」 　　月漪不給他機會接近大姐，餵完了藥遞出帕子給他自己擦嘴，隨即起身說： 「既然你好到能四處跑，那我明日就不必來了吧。」 　　天無涯趕緊裝虛弱：「不，吾的頭還是好暈，可能被黑蛇攝走太多血氣。」 　　「黑蛇沒把你傷得這麼重吧？還是因為你太久沒碰上對手，因此打鬥起來感到 生疏跟棘手？」 　　「或許是吧。」 　　「也可以是因為你老了。」 　　天無涯被這話打擊到尊嚴，認真問：「你瞧吾像是老了？」 　　月漪摸著自己的下巴思忖道：「我修為不及你，瞧不出來。可是精怪都能短暫 變幻形貌了，對神而言更是輕而易舉的事，雖然你看起來是青壯男子，但說不定已 經是個老爺爺了。」 　　天無涯有些不悅低語：「吾不是老爺爺，吾還年輕得很。」 　　「嗯……呵。」月漪敷衍應聲，他覺得天無涯有時挺孩子氣，比如現在被他說 是老者，那英武俊朗的臉就立刻垮下來，還微微扁嘴，但他倒是喜歡這般率真的性 情，甚至覺得天無涯有些可愛。 ＊　＊　＊ 　　一連數日月漪都去照顧天無涯，除了煎藥、換藥，其他時候也替天無涯留意毓 清峰有無妖魔潛入，也是這段期間讓他發現要管好一座山並不容易，像精怪們搶地 盤這種可以設法調解的問題還算好辦，最難的是調和地氣，這還是得由掌握地氣的 一山之主親力親為更有效。 　　身為山神，天無涯的強大也意味著毓清峰的安穩和欣欣向榮，而這也是山神本 尊不能恣意離開歸屬地的原因，山神本尊若是離開自己管轄的山太久，就不容易掌 握地氣，和山的連結也越來越淡薄，最終會徹底分離，山神成了流浪的神而越來越 弱，山失去了神靈加持也無法穩定，一旦遭逢天災人禍就容易荒廢，甚至消失。 　　這期間月漪聽天無涯講了許多毓清峰的大小事，雖然他表面上有些冷淡，其實 聽得津津有味，越瞭解天無涯也越覺得這個山神不好當，他代理幾日山神職務便有 此感悟。 　　終於迎來第七日，月漪替天無涯換好藥之後說：「我擅自在你這裡添置了不少 東西，你若不習慣，我可以收乾淨。」 　　天無涯淺笑道：「吾覺得你佈置得很好，過去是吾貪懶，自從你來到這裡，吾 的日子過得很舒適，要是你能常常來就好了。」 　　「我盡量吧。你也習慣穿衣服了，我很高興。」 　　天無涯爽朗大笑：「怎麼講得吾好像是山頂野人似的。」 　　「……」月漪敷衍微笑，不接這話。 　　「若是月漪有空閒，吾也想去拜訪你。」 　　「近來沒在劍爐鑄劍，我是挺空閒的，材料也差不多都耗完了。聽說有些神仙 市集能買到好東西，無奈先前花費太多靈石，還得設法再賺。」 　　天無涯慷慨道：「這山中有數個靈源，蘊藏很多靈礦，你要是缺靈石，吾可以 帶你去挖採，缺材料，吾也可以幫你張羅。」 　　月漪垂眸猶豫道：「這不好吧？你我非親非故的……」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就當是我一點小小的回報。」 　　「那我就取一點。」 　　月漪帶著天無涯給的靈礦去兌換極品靈石、上乘靈石，離開毓清峰到外地的神 仙市集採買，一些山神、海神、河神為了方便地盤上的住民修煉，也為了讓各種天 材地寶能異地流通，都會舉辦市集，不過這麼做也容易招來一些麻煩，比如交易時 引起的糾紛，或是妖魔伺機潛入作亂。毓清峰是古老的神山，本就是極好的修煉地， 況且山脈一側緊臨妖魔域，比其他地方更易引來危險，因此天無涯認為不必開辦市 集。 　　月漪臨行前去見了月綾錦，聆聽大姐一番叮囑和關心，之後又去向天無涯短暫 道別，天無涯有些擔心的跟他說：「你此行離開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市集龍蛇雜 處，你又生得這樣好看，定是會招來不少爛桃花吧。」 　　「這你就不必擔心，大姐給了我面紗，我罩著面紗不會露臉，卻又能向平常一 樣行動。」月漪拿出一塊白紗蒙住頭臉，示範道：「就是這樣，要我耍一套拳法或 劍法都沒問題。」 　　天無涯鬆了口氣：「那吾就安心一點了。」 　　月漪好笑道：「我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沒什麼好擔心的。回來帶禮物給 你。」 　　「那……」天無涯像個年輕小伙子似的靦腆微笑：「吾等你回來。」 　　月漪看天無涯這笑容，這傢伙不會是在害羞吧？他心裡有些好笑，又覺得天無 涯頗可愛，頷首答應：「我盡早回來。」 　　有了自家山神大人的資助，月漪跑了幾處的神仙市集，逛得比以往都開心，因 為他不必擔心靈石不夠花用，大部分的鑄煉材料都買得下手。旅途中他都在留意要 給天無涯帶什麼樣的禮物，他熟知大姐的喜好，所以很快就挑好禮物給大姐，卻不 怎麼清楚天無涯喜歡什麼，而且天無涯是那座古老神山的主人，好像什麼都不缺， 思來想去，他打算買些上好的材料親自做一套戰甲送天無涯。 　　這念頭一冒出來，月漪腦海已經有了戰甲的雛型，這套戰甲不該防礙平日活動， 最好能作為飾品收納穿戴。 　　月漪初春時離開毓清峰，仲夏回來，把禮物送給月綾錦之後就跑回山巔打造獨 一無二的戰甲。他知道天無涯很強，即使當初沒有他幫忙，天無涯最後還是會贏黑 蛇，但他實在不想再看到那樣漂亮的白虎渾身染血的模樣了。 　　他把戰甲打造成項鍊的樣子，只要認主之後，主人一個念頭就能披上它應戰， 這套戰甲能抵禦黑蛇那種大妖魔的多數攻擊，因為加了特殊材料，甚至能將受到的 法術攻擊反彈回去給敵人。 　　耗上整整一個月反覆修改、煉製的戰甲讓月漪很滿意，他一做好這件精品就迫 不及待要送給天無涯，然而他來到天無涯的洞府卻發現主人不在家，只好轉而去山 腰找大姐要杯茶喝，順便消磨個半天。 　　月綾錦住的屋樓有兩位童子來應門，他們恭敬喊月漪師叔，月漪點頭回應後熟 門熟路走進去：「大姐。」 　　大廳裡，月綾錦和天無涯正圍著一張圓桌喝茶閒聊，看起來相談甚歡。月漪見 他們有說有笑本該感染那樣和樂的氣氛，但他卻莫名氣悶，冷眼睨著天無涯說： 「你也在？」 　　月綾錦招呼弟弟說：「你來得正好，過來喝茶呀，山神大人帶了好吃的桃子來， 說是要跟我道謝，真是太客氣了。」 　　月漪瞄了眼天無涯的裝束不同往日，不是一身黑，而是一套錦白勁裝，靴子也 是簇新的，髮髻梳得一絲不茍，鬢邊連雜毛都沒有，儀容打理得很好，不說還以為 這兩人在相親。 　　「我不渴。」月漪面對大姐有點委屈：「我就是來看看妳而已，順便找天無涯， 沒想到他就在妳這裡。」 　　天無涯一臉歡喜問他說：「你找我有何事？」 　　「說好要送你禮物，哪曉得你不在。」月漪表情越來越臭，盯著天無涯的眼神 漸冷，這傢伙居然趁他去採買期間接近他大姐，是不是也喜歡上大姐啦？ 　　天無涯瞧出月漪臉色不對，一雙金眸隱有火氣，怕是對他有什麼誤會，他起身 說道：「我也不便打擾仙子太久，差不多該離開了。月漪，我們到外面散步，邊走 邊聊？」 　　月漪冷淡答應：「嗯。我也不打擾大姐了。」 　　月綾錦歪頭打量他們兩個，暗自苦笑，她認為有些事只能讓他們自己講清楚， 而她身為局外者實在不便介入，於是微笑送客：「好，二位慢走，不送了。」 　　月漪和天無涯信步走在林間，雖是仲夏時節，但毓清峰山上並不炎熱，反而到 處都草木繁茂、生機盎然，然而他們都沒心思賞景。月漪走在前頭，到了較亮的一 處空地停下來，把一條項鍊遞給天無涯說：「我買了一些不錯的材料，回來煉製成 戰甲，你讓它認主以後就會知道該如何使用了。」 　　天無涯接過那條金鍊子，鍊子上有個羽毛狀的小墜子，他驚喜道：「為吾打造 的？謝謝，吾很高興。原來這陣子你沒來找吾，都是在忙這個？」 　　月漪冷哼一聲，口是心非道：「才沒有，這個東西我隨便做就有了，只是材料 用得比較好而已。」 　　天無涯曉得月漪肯定下了不少工夫，但是羞於承認，他立刻戴上項鍊，摸著精 巧的墜子說：「吾定會珍惜的。」 　　月漪瞧他開心成這樣，方才陰沉氣悶的心情緩和不少，嘴上卻還是逞強道： 「戰甲都是消耗物品，該用就用，壞了就壞了，珍惜什麼啊！」 　　「但這是你送吾的第一件禮物。」 　　「哼，又不是只送這一次……」月漪說到這裡有些尷尬，改口問：「對了，你 和我大姐很聊得來？」 　　天無涯猜他可能誤會了什麼，澄清說：「是令姐脾氣和善，所以和誰都能聊得 來。」 　　「那你覺得她很好囉？」 　　天無涯斟酌了下，點頭答道：「之前常聽你誇她，如今見面聊過也覺得她確實 如你所言，性情溫婉又善良，像菩薩那樣。再說她是你的姐姐，當然是很好的。」 　　月漪知道天無涯說的都沒錯，但他聽得心裡發悶，又問道：「你該不會喜歡上 她吧？」 　　天無涯愣了下，苦笑道：「吾沒有這樣的心思……」 　　「勸你最好別有這種心思。我，絕對不會喊你姐夫的。」月漪微瞇金眸，冷冷 警告後又再次強調：「絕對。」 　　天無涯笑嘆：「月漪，你真是多慮了。我與仙子不過是第一次見面。」 　　「哼，你沒聽過什麼叫一見鍾情？」 　　「吾就算要一見鍾情，那也是對你。」天無涯說完，一雙燦亮的藍眸定定凝視 月漪。 　　月漪詫異看著天無涯，當下懷疑自己有了幻聽，他眼神飄忽，難以直視對方。 這一刻心中茫然，什麼都難以思考，只覺得心跳得很快，他認為自己是聽錯了，想 再確認一遍，話未出口就被天無涯握著雙手，天無涯態度鄭重的對他說道：「月漪， 吾心悅你，你和吾在一起吧。」 　　月漪嚇得抽手，長吁一口氣說：「你是被黑蛇傷了腦子？」 　　「吾是認真的。」 　　月漪抬手比了個手勢阻止他再講下去，他側過身說：「雖然我知道自己是這世 界絕無僅有、最稀罕的鳳凰，又聰明又擅長煉器、鑄劍，將來早晚要成神，生得又 這麼好看，以往除了大姐的桃花氾濫，我的桃花也不少，但是，我從來不會輕易接 受任何人的心意，畢竟這對修真者也是可大可小的事。你一個山神，莫要因我而衝 動。」 　　「月漪，吾不是衝動，吾想過了──」 　　「你想得還不夠！」月漪邊講邊後退，周身發出淡淡金光，一副隨時要展翅飛 走的態勢。「勸你再冷靜思慮個幾年，我可是鳳凰，而你是神山之主，這種事不能 說笑的。況且，咳，你……你一直待在這山裡，見識說不定還沒我多，我倒不是嫌 棄你，只是覺得這事最好慎重思慮再三。」 　　月漪說不下去了，心慌意亂得很，轉身展翅飛逃了。 　　天無涯沒有追上去，他不想逼迫月漪做決定，何況月漪已經語無倫次，再談也 談不出什麼結果。不過他看方才月漪的臉漸漸泛紅，還有那慌亂的模樣，也許月漪 對他不是全然無意？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0.142.96.12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692771415.A.CA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