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一個價值連城的小忙--番外（全）

番外--喜宴之前 　　「我是妳的親弟弟！」連城對著手機呼喊，聲調比平常高了好幾度，「妳沒 有其他手足了！這樣還不夠讓妳忍受長途旅行的麻煩，回國一趟參加喜宴嗎？」 　　他從沙發站起，開始繞著咖啡長桌踱步。 　　「喜宴在年底，我提前好幾個月通知妳和媽，就是讓妳們多一點時間準備…… 對，我知道，帶三個小孩搭機不輕鬆，飛時很長，會吵到其他乘客，我通通明白， 但是你們有三個大人……妳媽知道妳說她是裝飾品嗎？那她也認同妳拒絕出席 親弟弟喜宴的決定嗎？」 　　他走了兩趟，又坐下來。 　　「哦，妳不是拒絕，只是在表達妳的犧牲有多大？我告訴妳──」他來不及 告訴她什麼，旁邊有人咳嗽一聲，他抬頭看，張雁鳴做了個手勢，劫走他的手機。 　　「姊姊，我是雁鳴。」 　　手機的音量開得很大，連城聽得見線路另一端的魔頭忽然變身成嬌羞少女。 他悔恨交加，早知道就開視訊，自己翻的大白眼才能被看見！ 　　「是的，我們都很高興……籌備很順利，不會取消。」 　　總裁往沙發扶手坐下，高度正好，連城順勢拿下巴抵著他的大腿，目光往上 抬，對總裁講電話的懷柔態度表達強烈的抗議。 　　張雁鳴勾起唇角，空出一隻手，放在連城的頭頂，輕輕揉動。 　　「姊姊不必擔心搭機的問題，我會派專機去接你們。對，私人飛機，專業保 母隨行，姊姊如果還有其他需求，隨時可以提出來……我也希望能親自去接，但 是──」 　　不能忍了！連城伸長手，搶回手機，「不要得寸進尺，他沒有空啦！」 　　通話結束後，連城對未婚夫滿懷歉疚，「你不需要那麼做，她們一家搭過國 際線飛機，根本沒有問題，她只是習慣放大她自己的一點小麻煩。」 　　「花錢能有效解決的問題，就不要再花費精神時間煩惱了。」張雁鳴走回辦 公桌，從桌上堆疊的文件當中抽出一份，遞給連城。 　　「我們組了一個團隊，在妳的母親還有姊姊一家人回國期間，全程接待。」 　　「這個，」連城驚訝地翻動手裡的資料，裡面大多是履歷表，「真的會寵壞 她們！」 　　「你知道我寵的不是她們。」 　　對，連城知道。 　　「婚宴當天，甚至前幾天，你會忙到分身乏術，沒辦法親自照顧到所有人。」 　　說得沒錯，他可以接機，陪吃飯，偶爾扮個導遊。但是要伺候到讓對方毫無 怨言，開心滿意，在婚宴前後的這幾天，憑他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誰叫你既是新郎，又是小畫家的伴郎。」張雁鳴的最後幾個字帶著笑意。 　　連城嘆了口氣，萎倒在沙發上。 　　他很願意擔任小畫家的伴郎，真的！他很早就預見到這個可能性，小畫家已 經和家人斷絕往來，又沒什麼朋友，他不相助，誰還能幫忙？只是他沒料到自己 必須同時擔任伴郎和新郎，更猜不到的是，他們竟然湊不齊女方要求的伴郎數 目。 　　六名伴郎，難度之高，超乎想像。連城、孝謙和楊大廚是絕對沒問題的基本 人選，接著就往小畫家的同業朋友、畫廊員工尋找。過程並不順利，有人生肖沖 到新娘、或是新郎；有人新婚不久；有人擔任伴郎次數已達極限……各種禁忌全 都遇到了。 　　努力至今，還缺一個伴郎，連城開始認真考慮聽從東尼的建議，從人力仲介 機構聘僱。 　　連城的伴郎道路小遇阻礙，身為新郎的部分倒進行得穩當快速，宛如一台高 速列車，奮勇猛進，勢不可當。 　　他們初次對家族以外的人宣告，是在過年後，二月底，總裁派系慣例的早餐 聚會上。 　　他和張雁鳴老早就在餐桌上等著，一面享用現磨咖啡。親信們陸續抵達，看 見連城，眼裡的驚訝都是倏忽即逝。他們知道連城是大小姐的男友，總裁疼愛妹 妹，猜想是有什麼工作上的安排要交代，並不奇怪。 　　直到總裁刻意牽起連城的手。 　　遲鈍的人不可能坐上這張早餐桌，所有人馬上都明白了。 　　李志承是第一個對連城做出反應的人，「原來你不是駙馬爺，而是……是……」 　　「是什麼？」總裁警告地瞇起眼。 　　連城看著李志承的喉頭動了動，懷疑對方吞回去的是在古裝宮廷劇裡常見的 四字尊稱。 　　「兄弟！」他張開雙臂，給了連城一個熱情的擁抱，「我真是太為你感到高 興了，恭喜啊！」 　　總裁的心腹大將們一個個上來遞名片自我介紹，不是每個人都來擁抱這一 套，但是或熱情、或恭謹，友善的程度並不遜於李志承。 　　哇，向一群必須支持自己的人出櫃，感覺真不賴！ 　　稍晚，總裁私下跟他說，萬禧飯店總經理的驚奇模樣不是自然反應，對方果 然老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情事。 　　便利與隱私難以兼得，張雁鳴選了後者，當天便搬離飯店，住回自宅。他不 喜歡連城的每一次出入，都落在員工的視線範圍內。 　　隔日，以萬歷的公關部門為主，相關人員被召集起來開會，正式為總裁的出 櫃兼婚訊研擬對策與流程，慎重得像在處理什麼大公司的併購案。 　　再隔兩天，會議又召開一次，加入更多成員，持續幾乎一整天。再之後，連 城就停止計算了。單憑他的感覺，整個三月都被大小會議填滿，甚至到現在也沒 有完全止歇。 　　四月初，他們終於挑了個良辰吉日，向外界發布消息──不是出櫃，因為萬 歷總裁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性傾向，而是分享他的訂婚喜訊。 　　那是一顆七彩繽紛的炸彈，炸出後續所有的熱鬧。 　　天下太平也有壞處，他們成了最大的新聞，連城隨便逛個網路、轉個電視頻 道，都可能撞見自己的臉。他可不會承認，有時候真的嚇他一大跳。 　　總裁的日子如常過，鎂光燈、報導、評論與八卦，是萬歷張家的家常便飯， 忙碌應對的都是下面的人。 　　老百姓連城和三隻羊也有萬歷公關部門的協助，雖然猛烈打過來的聚光燈不 免閃得他們頭暈眼花，整體來說還算適應良好。 　　只是餐廳裡外不是媒體就是湊熱鬧的民眾，許多人用餐也不是在乎美食，實 在徹底踩爆了楊大廚的地雷。他鬥志高昂，在廚房揮舞著鋒利的切肉刀，誓言要 用精湛廚藝征服所有不識貨的新客人，要他們一試成主顧，再也離不開三隻羊。 　　連城無法決定楊大廚的最後一句話是豪壯還是驚悚。 　　連城自己也遇到過刻意想激怒他，藉此錄一點精采畫面的無禮媒體。 　　「連先生，有人說你看上的只是萬歷總裁的財富，對於這樣的指控，你有什 麼話說嗎？」 　　有人說？明明就是你吧！那個堵在餐廳外的記者把麥克風往他的臉上戳，問 話完全不怕得罪萬歷，他其實有點佩服。 　　「我感到痛心疾首！」連城揪緊眉頭，語氣凝重。 　　團團圍在一旁的記者群都興奮起來，錄音設備擠得更近。 　　「任何一個做出那種不實指控的人都應該立刻去掛眼科，他們究竟把總裁的 美貌置於何地？人生不能只注意錢，還要看臉啊！」 　　有些圍觀的群眾感到錯愕，但是他們當中的大部分都為他的回應笑出聲音。 　　「哎，先別提那個，這裡是小弟開的餐廳，打卡用餐，就送開胃小點心，」 連城變臉奇快，一瞬間笑容滿面，開始往每個記者的手裡塞名片，「若是媒體朋 友們賞光，再打九折喔！」 　　整段影片，在網路上獲得了厲害的點閱數字和熱烈迴響，有人說他幼稚，或 是輕浮，也有許多人大讚他說得好。連城沒空細看，因為他的手機跳出了總裁的 訊息。 　　「謝謝你看見我的美貌。」 　　連城快速回覆，「不止喲，但是講了會被消音，或是害別人沒辦法教小孩， 所以我拚命忍住沒說。」句子後面加了一大串愛心。 　　「我大概晚上八點到家，你來嗎？」過幾秒，又傳來一句，「會被消音的話， 你可以當面說給我聽。」 　　連城丟出一個熱切點頭的貼圖，對著訊息又傻笑一會兒才關閉螢幕。 　　大眾的反應，甚至親朋好友的想法，他都不太放在心上。當時他只在乎老夫 人的態度，嚴格點說，他在乎老夫人的態度對總裁造成的影響。 　　總裁很想要母親的支持，連城很想要總裁如願以償。 　　消息公開的幾天後，老夫人上電視接受專訪，談她創辦的藝文基金會。 　　訪談後段，主持人不經意提起這幾天的大事件。小兒子既出櫃又訂婚，身為 母親的老夫人有什麼心情與看法？ 　　連城也在第一時間收看專訪。螢光幕上，老夫人穿著紫羅蘭長洋裝，燙出精 巧彎曲的長髮挽在頸側，簪著一朵也是紫色的花；打光和妝髮恰到好處，減掉了 好幾年歲數，讓她看起來高雅、慈愛，還彷彿充滿智慧。 　　她侃侃而談，說自己如何為小兒子感到驕傲，如何支持兒子出櫃的決定與婚 姻對象的選擇。她對連城讚不絕口，稱他是第五個兒子。 　　主持人當場從網路找到萬歷釋出的蘇格蘭旅遊照片，裡頭有多張連城和兩老 互動的畫面。她們一面看著，老夫人一面解說是在哪裡拍攝，他們又在照片裡做 些什麼。 　　整段節目都是事先談好的協議，為了塑造老夫人開明溫暖的形象，並不是她 的真正想法。然而，當她重述回憶，重溫旅遊期間的各種心情，似乎又讓她感覺 到當時對連城的喜歡，嘴裡的好聽話依然是別人寫的稿子，熟識的人卻能聽出逐 漸滲進語音當中的真誠。 　　訪談受到普遍的好評，助理們收集了各種正面的反饋呈給老夫人閱覽。據東 尼說，老夫人非常喜愛這個受到讚揚的開明新形象。 　　熱鬧大概持續了一週多，後來被一樁演藝界的性醜聞給沖淡。 　　到了現在，媒體對他們的興趣已經轉移到婚宴本身，比如張蝶語的婚紗婚戒 出自哪一位大師之手？哪些藝人名流將受邀出席？用什麼方法才能偷看到大總 裁的婚紗照？ 　　──另一份文件落在肚皮上，將連城從回憶中拉出來。他在沙發上直起身坐 好，翻開文件，是喜帖的設計稿。 　　「挑一兩個你滿意的版本。」 　　總裁的要求可不容易做到，連城看來看去，覺得紅色喜氣、粉色柔美、寶藍 高雅、金色華貴，都是好選擇。但是他沒傻到直說出來。 　　多年前，他的姊姊也為了籌備婚禮忙碌傷神，壓力累積多了，就會打電話跟 親弟弟抱怨。 　　連城耐心聽著，就是不懂，準姊夫脾氣好，又疼未婚妻，事事都依她、都說 好，到底還要氣什麼？ 　　「是啊，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問什麼都回答隨便、都可以、挑妳喜歡的就 好！天殺的混蛋！如果真的沒意見，隨便都好，就給我認真一點，選出你覺得你 親愛的另一半會喜歡的選項啊！不做選擇比爛選擇更可恨！」 　　老姊的怒吼，無論何時回想起來，耳朵都嗡嗡作響。 　　「將來你結婚的時候，要是也同一個死樣子，我就代替你老公掐死你！」她 還這麼警告他。 　　「哈哈，我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呢！」 　　言猶在耳，看看他此刻在幹什麼？ 　　姊姊的說法有欠公平，卻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方向。連城認真看過每一張設 計，慎重挑出他認為符合總裁喜好的兩款。 　　不是害怕修養極佳的總裁生氣，而是想看對方嘴角浮現的淺淺微笑。 　　張雁鳴看了他挑的款，嘴角抿了抿，又微微揚起，彷彿看透他的意圖，卻藏 不住心裡的喜歡。連城現在是真的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滿意。 　　總裁接著向他催討喜帖的郵寄名單，又給他看地政士的進度報告，說是三隻 羊所在的大樓已經完成登記，移轉到他的名下。 　　連城承諾明天會交出名單，至於後者，他依然感到心情複雜。人生的第一筆 不動產，是總裁送給他的結婚禮物，實在是太出乎意料。 　　一開始他打算婉拒，但是三個哥哥告訴他，張家每個配偶都會獲贈不動產做 為保障，為了公平和整個家族的和諧，希望他不要開拒絕的先例。 　　所以他同意了，為了省麻煩。然後總裁的律師又來跟他解釋婚後財產制和總 裁的遺囑…… 　　天哪！遺囑？ 　　他覺得自己應該聽了有三天三夜那麼久，要忍住呵欠從來沒那麼困難過。 　　簡單來說，他會在婚後享受優渥奢華的生活，如果總裁先他過世，他能得到 法律要求的最低保障，離婚的話則是什麼也沒有；至於萬歷的經營大小事，無論 在哪個時空都與他無關。 　　以上，是大嫂鄭寶妍的白話解釋。難怪大家都很在乎禮物、保障……這個那 個的。 　　「很公平，我也要立個遺囑，不讓四哥得到我的餐廳和我的、我的……」他 苦思了一會兒，「我的隨便什麼啦！」 　　鄭寶妍嘻嘻笑著，介紹她的律師給連城，而他也真的立下一份有效遺囑，還 拿給總裁過目。 　　他記得總裁讀過一遍後，朝他瞇起眼，不太爽快。「為什麼楊大廚得到的遺 產比我還多？」 　　「因為你可以在我活著的時候得到我？」 　　「哦，」總裁微微一笑，「說得不錯，可以接受。」 　　「明天中午是第一階段的試菜，你想參加嗎？」 　　「嗯？」連城從回憶中慢了半拍回神。 　　總裁重述了一次，又說，「我建議我們最後階段再去吃，比較省事。」 　　「最後階段？一共有幾個階段？」 　　「難說，要看主廚的尊嚴和我媽的氣焰什麼時候達到平衡。」 　　張雁鳴接著給他一疊又一疊的文件，包括婚宴主題、宴席場地設計初稿、流 程表、目前為止的廠商列表…… 　　連城努力跟上進度。婚宴主題是一組看不懂的法文，反正一定是很好的意 思，他看過就拋到腦後。宴客場地在萬禧飯店，三個最大的宴會廳連成一氣，還 納入飯店中庭，整個場地大得驚人。根據圖面，一株彎曲得極具藝術感的大樹是 設計的重心，大樹枝繁葉茂，底部是個花團錦簇的平台，往上有好幾處和枝葉巧 妙融合的較小平台，一座纏繞樹幹的葉狀旋轉梯將它們串在一起。 　　連城正要詢問步梯和平台的用途，總裁遞過來一張紙，上面寫著表演者名單 和演出曲目，有室內樂團、聲樂家、鋼琴家……等等專業人士。 　　「嘿，我記得這個人，我們聽過他的音樂會對不對？」連城指著聲樂家的名 字，「我沒在過程中睡著，足以證明他的出色。」 　　「所以你喜歡？」 　　連城一笑，「當晚你也問過，我記得我徹底表達了喜愛與謝意。呃，那時我 是怎麼說的呢……」他歪著頭，假裝思考，瞄向總裁的眼神不能更曖昧。 　　張雁鳴並沒有忘記。音樂會後他們回到飯店套房，一點紅酒，一池熱水，雪 白芬芳的肥皂泡泡沾著赤裸的肌膚，隨著激烈的肢體動作往四周逸散，連城稱讚 那名聲樂家的嗓音是世上第二美妙，就在他的高潮叫聲之後。 　　熱氣湧上雙頰，張雁鳴急忙噓他，「辦公室的門開著！」 　　連城伸長脖子往門外張望。總裁辦公室外面是秘書室，包括特助們的座位， 通常一共有六或七人在那裡。 　　「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每次我來你的辦公室，你都要把門打開？」 　　「讓門開著，是為了避免外面的人以為我們正在做……做關起門之後做的事。」 他們不必真的做什麼，張雁鳴的臉就紅了。 　　「如果我想要做關起門之後做的事呢？」 　　外面的秘書室終於有人揚聲，「聽見你說話的內容了喔！」是東尼的聲音。 　　「你覺得我怕你聽見嗎？」連城回喊道。 　　顯然總裁不能同意，他嘆了口氣，甩上了門。 　　門是關了起來，連城的辦公室幻想卻沒有得逞。不過他在離開時，宣稱文件 裡有看不懂的內容，成功把總裁拐到門邊，趁對方湊過來細看的空檔，當著整個 秘書室的面，往未婚夫的唇上偷了一個吻。 　　「小心我禁止你踏進這棟大樓！」 　　在總裁毫無效果的威脅與員工們的竊笑聲中，連城一面送出飛吻，笑著逃進 電梯。 ＊　　　　＊　　　　＊　　　　＊　　　　＊　　　　＊　　　　＊　　　　 　　五月中旬，經過平和溫馨、沒有人做出驚異宣言的母親節聚餐，他們飛了一 趟倫敦訂製喜宴需要的行頭。 　　只有彼此，沒有助理，或任何一方的親人同行，自在輕鬆，一趟心靈綠洲之 旅。 　　不在店舖裡量身、選料的時候，他們就只是一對漫無目的的悠閒觀光客。 　　五月是春天的尾端，乍暖還寒，太陽不露臉的日子，他們會賴床得特別久， 將近中午才在窗邊享用一頓熱騰豐盛的早午餐，然後整個下午也許都不出門。 　　正是在這樣一個天空灰濛的日子，窗台的粉色杜鵑迎風搖曳，張雁鳴在早餐 茶和煎培根之間向連城提出了建議。 　　「回國之後，我想要讓仲介找一間適合我們未來生活的房子，如果你同意的 話。」 　　他還穿著睡衣，戴著眼鏡，頭髮散在前額，窩在餐椅裡的姿態略顯慵懶，凝 視著連城的眼裡卻沒有一絲睡意。 　　連城驚訝地煞住手上的動作。 　　如果詢問一百個人，一百個人都會認定是連城必須打包搬家，住進對方的領 域。總裁擁有更大更豪華的房子，經濟實力更強，也更忙碌，無論怎麼說，要依 附、配合和遷就的都該是連城那一方。 　　但是張雁鳴偏偏不那麼想。 　　「我不希望你是搬進『我的家』，在陌生的格局裝潢和家具當中花時間慢慢 適應。再說，那些根本也不是我做的決定。」 　　連城知道作主的是老夫人，因為以前的總裁不在乎，也才會搬進飯店套房長 住。 　　「我想要和你一起住進我們的家，一起決定裝潢、挑選家具。」總裁的臉有 點紅，但是他沒有移開視線，「我知道我聽起來大概很……很……」 　　「很貼心。」連城微笑著，伸手越過桌面，握住張雁鳴的手，「謝謝你為我 著想。」 　　理論上，應該要有人出聲提醒，讓他們想起這一切只是宴客，買房是結婚才 做的打算。 　　可是他們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動起刀叉，偶爾端起瓷杯；更多時候，他們抬 眼微笑，空氣中瀰漫著杜鵑花香和一絲與食物無關的甜味。 　　結束了短暫但是美好的倫敦之旅，回國後是另一段忙碌的開始。 　　三隻羊不再需要繳付店租，二號店又在同時期正式動工，於是連城多雇了人 手管理，用金錢換取更彈性的時間。 　　又過幾天，他陪伴小畫家拜訪對方學生時代的恩師，請求老師擔任男方主婚 人，同時繼續尋覓第六位伴郎。 　　最後，他把看房、買房、打包和搬家加進未來的清單。 　　其實也不是多遠的未來，他們的購屋條件明確，又無預算上限，找房真的好 快，一眨眼，約就簽了，連城的名下又多出一棟房子。 　　現在他終於更懂張曉峰在倫敦對他訴說的煩惱。密切和豪門來往，實在很難 不同時和一大堆金錢牽扯在一起。 　　幸好他的未婚夫裡裡外外充滿迷人的優點，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只愛他的 錢。 　　七月，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時節和連城最期待的活動一同到來，他們終於要決 定喜餅！ 　　雖說有張延齡夫婦同行，不如他和總裁兩人自在，但是老夫人做決定，總裁 付錢，他和張延齡負責喝茶吃點心，其實更符合他純粹想大快朵頤的目的。 　　張延齡吃不多，總裁母子只挑感興趣的吃個兩口，到後來都是連城在吃。有 些店家太殷勤，盤子空了立刻補滿新的，連城也不客氣，又吃了個盤底朝天。 　　老夫人都佩服他的能耐，「這麼能吃，吃出什麼心得沒有？」 　　連城笑道：「不能怪我，是您眼光高，挑的幾家都太好吃，我欲罷不能。」 　　「哎喲，拍馬屁！」老夫人橫他一眼，掩嘴笑了一下。 　　他還沒回到假女婿時期在老夫人心中的位置，但是進展不錯，他猜他現在大 概已經擠到了大嫂旁邊。 　　拿齊了喜餅喜帖，連城帶著張雁鳴走了一趟南部老家，告知自己的婚訊，並 且邀請大家參加。 　　祖父母和伯叔姑姑都客氣地婉拒了。連城不否認自己鬆了口氣，他和老家眾 人只是不親，他們和他的母親卻是嚴重不合，別在喜宴上狹路相逢是最好。 　　十一月底，連城匆匆走進空蕩的總裁辦公室，一陣東張西望。 　　「啊哈！」他發出勝利的歡呼，抓起遺忘在沙發角落的粉紅色紙袋，裡面裝 著要送給孝謙女兒的獨角獸玩偶。 　　他又匆匆走出總裁辦公室。 　　外邊的秘書室只剩兩個人，Chris在穿外套，公事包擱在收拾齊整的辦公桌 上，正準備離開。然後是佐久間，他在座位上拆開一包洋芋片，馬克杯裡的咖啡 冒著蒸騰熱氣，似乎剛剛沖好。 　　連城停下了腳步，「……你要一個人留下來加班嗎？」 　　Chris抓住公事包的手頓了頓，也把視線投向佐久間。他的同事不是第一次 留在空蕩的辦公室，他從來都懶得關心。但是連城現在的位階跟他的老闆一樣， 他不想當著對方的面轉身先走。 　　「喔，不是……」佐久間有點尷尬地放下零食，動作太急，撒了一些出來。 他又急忙從身上撿起較大的洋芋片吃掉，再拍開其他碎屑。 「我的室友今天要帶女朋友回去住，他說，屋裡如果有其他異性，女生會不自 在。等再晚一點，他們都睡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連城揚起眉，對自己聽見的答案感到難以置信。 　　Chris歪了歪一邊的嘴角，「那間屋子看來不是只有冷氣不夠強的缺點。」 　　「我沒關係的，忍耐幾個晚上就好。」 　　「幾個晚上？不只一晚嗎？」連城的眉毛沉下來，微微皺起。 　　「總不能限制情侶相處的時間嘛！」 　　「但是他們可以限制你回家的時間？」連城瞪大了眼睛。今天的臉部肌肉真 是運動充足呢！「你沒想過搬離現在的租屋處，一個人住嗎？」 　　佐久間用力搖著雙手，「一個人住負擔太大，我、我沒辦法啦！」 　　「嘿，」連城忽然有個好主意，「為什麼不搬進我的公寓呢？」 　　自從總裁搬出飯店，連城就沒怎麼回三隻羊樓上睡了。雖然對方沒說，但是 他知道總裁一個人住大房子容易寂寞，所以盡量陪伴，只在白天過去公寓整理打 包，準備正式搬家的那一天。 　　特助們當然都知道，也知道公寓已經屬於連城，總裁不會干涉他如何運用。 　　「真、真的可以嗎？」佐久間緊緊抓住零食袋子，剩下的洋芋片都要被擠碎 了。 　　連城聳聳肩，「好好一間公寓空在那裡，也是浪費，為什麼不能租給你呢？ 還省了篩選房客的麻煩。」 　　佐久間在三個特助裡年紀最輕，比連城還小幾歲，性情開朗、誠樸，連城很 喜歡他，覺得對方就像自己從未有過的弟弟，忍不住就想多加照顧。 　　「你現在付的租金多少，同樣數字給我就好。」連城不缺錢，很可能永遠都 不缺錢，所有人也都知道。 　　「謝、謝謝你，連老闆！連大哥！」 　　「啊不過，樓下餐廳的主廚有時會入侵廚房，逼你吃他做的菜，麻煩多擔待 一下，就當房子鬧鬼，所以租金遠低於行情。」 　　「竟然還有飯吃嗎？」佐久間感激的淚水真的下一秒就要泉湧出來。 　　連城轉過頭，對Chris解釋，「我不是在抓交替。」 　　Chris只是陰惻惻地笑。 　　連城往口袋摸索一陣，掏出鑰匙，拋給佐久間，「這副鑰匙你拿著，今天就 可以住進去。我可能還需要回去個兩三趟收拾東西，鑰匙我先用總裁的，搬完再 交給你。」 　　對方說到總裁，佐久間忽然想起一件不知該不該提的事，「可是……公寓的 臥室，是……是你和老闆那個……那個……沒有關係嗎？你們不、不介意嗎？」 　　連城花了幾秒才弄懂他和老闆的那個是哪個。 　　「你如果介意，在我換掉寢具之前，可以先睡客房。不過你多心了啦，我跟 你家老闆都是蓋棉被純聊天，所謂的『那個』，我們決定保留到婚後，跟大部分 未婚情侶一樣。」純情大男孩太可愛，他實在忍不住要說笑。 　　佐久間明顯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 　　說笑歸說笑，連城可沒有預期對方會相信。 　　Chris嗤地一聲笑，「就跟你說他是處男吧！」 　　「我不是處男啦！」 ＊　　　　＊　　　　＊　　　　＊　　　　＊　　　　＊　　　　＊　　　　 　　十二月初，他們第三次從倫敦來回，帶著終於完成的所有訂製品。 　　隔週，距離婚宴剩下兩天，孝謙和楊大廚在三隻羊為連城舉辦慶祝派對，邀 來了連城的許多朋友、同學，還有餐廳的員工與熟客。 　　那是個非常熱鬧的夜晚，餐廳門口掛起了休息的告示，裡頭懸著彩色橫幅， 飄滿金色汽球，跟聖誕節裝飾的紅紅綠綠混在一起，竟然並不難看。 　　按照要求，連城和張雁鳴是最晚抵達的一組，在眾人的歡呼、掌聲和響亮的 口哨聲中進門。 　　他們的心情都很輕鬆。小畫家的最後一個伴郎已經找到，連城的母親姐姐一 家被順利迎進萬禧飯店，有專業團隊伺候。婚宴萬事俱備，剩下的就是享受忽高 忽低、被興奮與焦慮輪流輾磨的心情，以及朋友們的祝賀與歡笑。 　　當然還有楊大廚的團隊提供的豐盛美食，只要忽略掉混在其中的焗烤蘆筍、 黑胡椒烤蘆筍、清炒蘆筍和蘆筍冷湯四大天王。 　　為什麼蘆筍的重複性這麼高？有特殊的意義嗎？ 　　因為是兩位新人的定情食物啊！楊大廚總是這麼回答。 　　大概到第五個人來求證時，連城已經懶得解釋，只管笑著點頭了。如果哪天 有人要拿蘆筍討好總裁，死活自負，可不是他的問題。 　　除此之外，友情畢竟可貴，不擅烘培的楊大廚為老友烤了個大蛋糕，秀了一 手專為今日苦練的擠花技術，鮮奶油玫瑰花綴滿了蛋糕體，上頭有兩個表情滑稽 的新郎手牽著手。 　　負責購買裝飾人偶的員工告訴連城，他們一共買了兩對才湊齊兩個新郎，內 場的桌上還躺著一對新娘。 　　連城和張雁鳴也牽著手在蛋糕後方和每個人合影留念。正式婚宴當日冠蓋雲 集，據說許多人都打算吃了飯就閃人，不敢和新人互動。所有他們想做的事，都 提前到今晚，包括演說致詞，抖出大批連城過往的糗事趣聞。總裁毫無困難地決 定這是他最喜歡的環節。 　　派對進入第三個鐘頭，楊大廚宣布開始玩遊戲時，張雁鳴不由得緊張起來， 然後他們拿出乒乓球，排列起塑膠水杯，之後又開始激烈的猜謎對戰，一會兒比 手畫腳，他才放下心。 　　畢竟不是三哥那個圈子，而是一群心智年齡遠低於實際年齡的大孩子在享受 一段歡樂時光。 　　張雁鳴觀戰了一陣，然後悄悄推門，站到餐廳外的人行道上，冷空氣包圍過 來，將他吁出的一口長氣化為淡淡白霧。 　　這場派對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喧鬧的氣氛向來不合他的喜好，他的人生已經 經歷過太多不得不參與的社交場合。 　　今天不一樣，他有一籮筐理由可以拒絕，但是他絕不會那麼做。今天是連城 的場子，連城開心享受，那就足夠了。 　　冷風忽起，他縮了縮頸子，正考慮是否返回溫暖的室內，風又乍然停了。不， 不是停了，是吹不到他。他轉過頭，連城悄無聲息地站到他身旁，雙手插在大衣 口袋裡。他看著他的髮絲被風吹得飛起，然後往各種奇怪的角度散落下來。 　　本來他想伸手幫忙撥弄整齊，又覺得亂亂的也好看。 　　「我被淘汰了，對手太陰險狡詐。」連城笑著解釋。他喝了好幾杯水果酒， 臉頰也紅潤得像顆水果。 　　玻璃的另一側隱約傳來笑鬧聲，張雁鳴記得自己離開時正進行的遊戲是馬力 歐賽車，他的侄兒姪女們也很熱衷，老少咸宜看來不單是宣傳口號。 　　「在看什麼？」連城問他。 　　張雁鳴努了努下巴，視線落在斜前方的人行道邊緣。大樓的陰影落在兩盞路 燈中間，一塊光線照射不到的角落。 　　「當時我就站在那個位置，第一次聽見你說喜歡我。」 　　「然後你轉身就逃，把我嚇個半死。」 　　張雁鳴帶著笑睨他一眼，「是你先驚嚇我。」 　　連城露齒而笑，不打算爭辯。 　　張雁鳴抬起頭，明月高掛，視野範圍內沒有半點雲朵的蹤跡。持續超過一週 的陰雨綿綿在昨晚正式結束，冷歸冷，卻舒適得多。根據氣象預報，未來幾日都 是類似的乾冷晴朗，太陽也會露臉，包括他們的大喜之日。張雁鳴不太驚訝，他 覺得連城把所有的好運和幸福都帶到了他身邊。 　　他低下頭，從口袋拿出一只午夜藍的方形盒子。 　　「今天早上快遞把這個送到了辦公室。」打開盒蓋，同樣顏色的絨布上躺著 兩枚金戒指。 　　連城拿起其中一枚，湊到眼前，細看戒指內緣的刻字。兩個人的姓名縮寫和 日期，很簡單，樣式也普通，沒有大費周章請人從零開始設計，甚至可說不太起 眼。 　　不過，他知道一個讓戒指變得價值連城的方法。 　　他拉起張雁鳴的左手，感覺到對方站直身體，微微屏住了呼吸。 　　戒指剛碰到對方的指尖，連城猶豫了，「應該先戴訂婚的手指，之後再更改 位置嗎？」 　　張雁鳴呆了一呆，答不出來。他輕咬著下唇，忽然感到懊惱，「我們是不是 應該多買一對？訂婚和結婚的戒指可以是同一對嗎？」 　　「呃，不知道……等一等，我上網搜尋……」連城打開手機螢幕，剛叫出搜 尋引擎，又收起來，「管他的，我們高興就好！」 　　他重新握住未婚夫的手，抬起視線。張雁鳴點點頭，回以微笑。他輕輕一推， 戒指滑進對方的左手無名指，完美貼合，好像它本來就該在那兒。 　　然後他們換手，連城的無名指也套上了一圈金澄。 　　「現在可以親吻我的新郎了。」連城笑著對自己宣告。 　　他歪過頭，吻了張雁鳴一下，又一下，到第三次時，張雁鳴笑了一聲，抬手 捧住連城的臉，不放他走。 　　他們的額頭彼此貼靠，張雁鳴的手指來回摩娑著連城的臉頰，眼角捕捉到一 絲金光。 　　他微微偏頭，看著月光在戒指邊緣游動，唇角隨之揚起，「感覺有點像私訂 終身。」 　　「沒有喔，大家都看見了！」 　　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他們一大跳。張雁鳴鬆開手，兩人都退開半步。餐廳的 玻璃門和窗戶後方擠了好多張笑臉，馬力歐賽車被冷落在一旁，暫時沒有人玩。 　　人群中，楊大廚舉起手機，吶喊道：「拍到超讚的畫面啦，我要賣給電視台 賺大錢！」 　　「想都不要想！把手機交出來！」 　　連城轉身衝進去，楊大廚拔腿逃跑。 　　兩人在餐廳內你追我跑鬧了一陣，最後在孝謙的協助下，照片總算被交出 來。憑良心講，拍得還真是不錯。 ＊　　　　＊　　　　＊　　　　＊　　　　＊　　　　＊　　　　＊　　　　 　　派對結束後，他們一起回到裝潢完成的新居。連城跟在張雁鳴身後，拖進最 後一只行李箱，搬家大功告成。 　　屋子裡黑漆漆的，只在玄關亮著一盞昏黃小燈，連城被浮在前方低矮處的人 臉嚇得尖聲怪叫，高高跳起來。 　　總裁摸到大燈打開，原來是他們的婚紗放大照。 　　那張照片是最後一個棚內景，一整天的拍攝已近尾聲，每個人或多或少都顯 出疲態。他們坐在角落長椅，等待攝影師指揮助手調整燈光，總裁打開了筆電辦 公，連城靠在他的肩頭閉眼休息，兩人都穿著禮服，領結鬆開掛著，還有連城的 兩顆襯衫鈕釦。 　　聽見攝影師叫喚時，連城朦朦朧朧睜眼，見到鏡頭，立即的反應就是微笑， 那是他幾個月來養成的習慣。然後他聽見快門聲。 　　總裁在照片裡沒有笑容，而是對著鏡頭蹙眉，彷彿不高興有人打擾連城休 息。 　　照片經過後製，很得連城的眼緣，和其他十來張都放大做成無框畫。搬家時 兵荒馬亂，這邊拆一點，那邊堆一些，放大照送過來時他直接在玄關驗貨，欣賞 過後隨手亂放，匆匆出門參加派對，回來時已忘得一乾二淨，最後竟嚇到自己。 　　總裁朝他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眼裡的打趣意味不言可喻。當初他就不是很 贊成連城選照片的風格。 　　「我不是被嚇到，是擺放的位置不好！」連城拿起照片，跟在總裁身後進屋， 同時為自己的糗態開脫，「這是一張好照片，我第一眼就喜歡，就像我一眼就愛 上你。」 　　張雁鳴笑著搖頭，「你才沒有一眼就愛上我。」 　　「喔，我有！」 　　「不，你沒有，你第一眼見到我就嚇呆了。」 　　「我才沒有嚇呆。」連城反駁道。 　　「喔你有！」 　　「不，我沒有。」 　　他們一路拌嘴，走過客廳、樓梯、第二個客廳，走過他們一起決定的裝潢、 一起挑選的家具，直到臥室房門在身後關上。 　　婚宴就在兩天後。 （番外完） 大家，好一陣子不見了！(揮手) 這篇番外是由一些瑣碎片段組成的，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然後萬麗飯店也正式更名為萬禧了，還請舊雨新知，繼續捧場!(?) 之前曾在推文處約略提過，現在正式向大家報告一下， 一個價值連城的小忙已經簽了約，實體書和電子書都會出喔!^^ 其他相關資訊目前還不清楚，一有確定消息，一定再來跟大家報告! 現況就是努力修文中，希望一切都順利，趕上截稿日期~~>///< -- 匿名意見表單 https://goo.gl/tvrdb9 噗浪 https://www.plurk.com/fran008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36.18.235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602583457.A.D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