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少年 42

四十二 隔天禮拜六，從早開始就沒有什麼陽光，滿天厚厚的白雲，也不算壞天氣，但是變得很冷 。後來看氣象預報，原來冷氣團來襲。之後一個禮拜的氣溫都不會太高，早上母親把一些 更為保暖的衣物都翻了出來。她叮囑我出去要穿厚一點。我早已告訴父母親要跟同學出門 ，他們沒有多問。我和周稚河約了兩點見，不早不晚，但是今天時間彷彿過得特別慢，午 餐已經吃完了很久，也還不到一點。 母親過來敲房門。我套著一件連帽上衣，喊道：「等等！」一會兒才去開門了。 母親把我看了看，道：「你跟你同學約幾點？」 我道：「兩點。」 母親道：「幾點回來？」 我道：「唔，我們要看電影，可能吃過晚餐才回來。」 母親道：「也不要太晚回來。」關門前，忽又說：「頭髮有點亂。」 我忙對著衣櫃門上的鏡子照了照，用手把亂翹的幾根頭髮撫平。又換了一條褲子，雖然穿 來穿去，樣子都差不多。我把錢包、車票全丟進包包，仍舊有許多時間。突然我不知道做 什麼，就拿了手機過來。上午十一點之後周稚河就沒有傳訊息，中午他和他家人一起到外 面吃飯，或許他們還沒吃完。 我玩著遊戲，有些心不在焉，始終在同個關卡。熬到一點半，我立刻拿了包包離開房間。 我道：「我出去了。」 父母親都在客廳裡。父親點了點頭，母親開口：「帶個外套，外面會冷。」 我只好又回房隨便拿了一件厚外套。這次我換上鞋子，立刻出門了。 搭上捷運，從中央公園到凱旋站，花不了十分鐘。雖然天氣冷，出門的人仍舊不少，車廂 內擠得滿滿的，非常吵鬧。我出了站，搭手扶梯上去，便看見周稚河已經等在外面。他往 我這頭看來，我揮了揮手，兩三步地過去了。我看看他，不禁笑了笑，他也跟著微笑起來 。 我道：「我應該沒有遲到吧？」 周稚河道：「沒有。」 我對他一笑，道：「走吧。」 周稚河點頭：「嗯。」 後來我就知道我時間提前不少，不過，周稚河又更早，他只說他和家人就在附近吃飯。我 一時就記起來了，上次，我們也約在凱旋站碰面，一部分就是這個緣故。我並沒有問，和 他又一塊搭了輕軌到夢時代購物中心。 這次到八樓電影院。電影售票處排了一串隊伍，我們連忙加入排隊。我伸長脖子看了看， 前面的人一直也沒有移動。四周的人都在聊著即將要看的電影，聽起來也都要去看我們想 看的那部片。 我轉過頭道：「會不會沒有位子？」 周稚河道：「再怎麼樣還有前面三排。」 我道：「如果連前面三排的位子都沒有了，怎麼辦？」 周稚河道：「這個電影不會這麼賣座。」 我就道：「我不想坐那麼前面。」 周稚河便說：「那看別的。」 我立刻道：「我就知道你想看別的，你是不是不敢看？」 周稚河不理這個，只道：「往前走了。」 我連忙掉回去，跟上前面的人。 總算買到票，後排的座位。我們加買了可樂，找到上映的影廳，已開始進場。廳內光線不 亮，一眼看去，整片黑壓壓的。大部分的人都坐下了。我們走到最上面，在這排的接近中 間的兩個位子，左右都有人坐著，幸好前後排的間隔寬敞，可以輕鬆地側身進去。 我和周稚河坐下來，也沒說什麼話，就開演了。 這是一部講述驅魔的電影，不長，一個多小時而已。也並不恐怖，倒有點科幻，沒有一般 這類型電影的手法，沒有神父，沒有十字架。結束時，燈光開了，周遭幾聲喧嘩，聽起來 都是不滿意電影內容，眾人陸陸續續起身出去。我瞧了瞧周稚河，他也朝我看來。我堅持 要看的，不然也不會選了這一部。 我尷尬地道：「好像有點無聊。」 周稚河開口：「其實內容很有新意。」 我道：「我以為叫這種片名一定很恐怖，而且預告看起來也很刺激。」 周稚河道：「所以放在預告裡了。」 我不禁笑了。周稚河道：「走吧？」 我點點頭，跟著他起身，又道：「可樂怎麼辦？」根本沒喝完。 周稚河道：「丟了吧。」 我們離開了影廳，往商場的方向走了過去。上方玻璃帷幕外的天色灰灰的，才過了四點不 久，吃晚餐又太早了。我有些不知道接下來還要做什麼。我瞥了瞥周稚河，他像是察覺， 也就看來。 我道：「你，你會不會餓？」 周稚河道：「還好，你餓了嗎？」 我道：「我也還好。」目光一轉，霎時看見旁邊靠牆擺著一整排的扭蛋機。立刻說：「我 們去玩那個。」 周稚河道：「嗯。」 我沿著一排看了過去，選中休眠動物的那台，我想要北極熊。我投了錢，轉了鈕，塑膠圓 球便掉下來。我取出來拆開，是一隻橘色的猩猩。我道：「好醜。」 周稚河看了，道：「這猩猩的臉有點好笑。」 我道：「給你。」 周稚河道：「不要。」也還是接了過去。 我道：「我再轉一個。」又投錢，馬上掉下一個跟剛剛同色的圓球。不死心，又試一次， 再度獲得一個一模一樣的猩猩。我不說話，和周稚河互看了一眼。我憋了口氣，道：「你 幫我轉。」 我要把錢給他，他已經投幣了。他伸手一轉，咚地一聲，圓球掉下來。我蹲下去取了出來 ，不同色的球。我打開了，仰起頭道：「是貓咪。」 周稚河道：「給你吧。」 我一愣，道：「你不要？」 周稚河道：「我不收集這個，帶回去也沒有地方放。」 我站起身來，道：「你可以放床頭，放一排。」 周稚河無語。我笑嘻嘻的，握著手上的貓咪公仔揮了揮，道：「謝了。」 不過我還是想要北極熊，又玩了一次。最後，我總共收穫了三隻猩猩，簡直要氣死了，周 稚河還要笑個不停。我道：「不扭了！走吧。」 周稚河仍舊笑著。我橫了他一眼，他才收斂。我們在這層樓四處看了看，我和父母親到這 裡逛街，除非看電影，不然不會上來這層樓。八樓都是小商店，賣衣服鞋子，一些裝飾品 ，雜七雜八的。 我向周稚河道：「這裡很像台鋁那邊的市集。對了，那裡也有電影院，你去過那邊嗎？」 周稚河道：「沒有。」 我道：「噢。」看看他，就道：「唔，那下次可以去。」 周稚河便看來，一笑。他道：「嗯。」 走到了底，有個通往樓上的手扶梯，再上去有個遊樂園，以及摩天輪。我倒沒有想去搭乘 ，但是很好奇有沒有人會去玩。我瞥了幾眼，跟上了周稚河的腳步。我們繞了一圈，便搭 了手扶梯下去，並沒有什麼目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餓，光是這樣到處逛著。 經過了樺達奶茶店，我道：「要不要買？」 周稚河搖頭，又道：「你要買嗎？」 我道：「沒有，這個太甜了，偶爾喝就好了。」 周稚河忽道：「星冰樂也很甜。」 我聳了聳肩，道：「但是，它是星冰樂。」 周稚河道：「什麼道理？」 我道：「星巴克就是道理。」 周稚河霎時無言。我才想起上次請客的事，就道：「那上次那杯，你後來喝完了？」 過一會兒，周稚河才道：「沒有。」 我道：「所以你不喜歡。」 周稚河便道：「也不是不喜歡。」 我道：「那你又要選？」 周稚河往我看了一眼，道：「你喜歡。」 我對上他的視線，突然感到緊張，又有種奇妙的愉快的心情。我一時就不說話，倒又聽他 道：「要不要去樓上？」 我朝他看去。他道：「去坐摩天輪吧。」 我呆了一下：「啊？」 周稚河道：「走吧。」就轉身向剛剛來的路上走去。 我跟著他，道：「你想坐摩天輪？」 周稚河便看來，道：「你想坐摩天輪。」 我瞪大眼：「我哪有想坐。」 周稚河道：「剛才你一直在看。」 我有些窘，就道：「看看不行啊。」 周稚河道：「那去不去？」 我道：「去啊。」 我們乘著手扶梯到了頂樓，上面不只有摩天輪，還有海盜船、小火車、旋轉木馬，還有一 些小型遊樂設施，許多大人帶著小孩子在這裡玩。摩天輪的通道口排著隊伍，原來真是有 人會上來搭乘。天已經暗了，往外看出去，整個城市四處星星點點，遠遠可以看見一幢高 樓上尖尖的頭部亮起的燈。 我們買完票，就去排隊。有兩種車廂，一種是全透明的，另一種半透明。我道：「坐哪一 個？」 周稚河道：「看起來沒差。」 兩種車廂差別在於車底，兩種都可以看見風景。但是全透明的車廂只有兩部，要等候較久 ，就搭了半透明的。我們各坐在一邊，工作人員把門一關，車廂便緩緩地往前移動，慢慢 地升高。我往外看，感到一些失重感。車廂內的廣播唱起了歌，OPEN小將介紹著高空之下 的高雄，在那個方向是港口，遠遠的是西子灣，又那邊的遠近馳名的八五大樓。 我道：「那個好漂亮。」 周稚河道：「嗯。」 我指了別處叫他看。他卻彷彿有點不感興趣。我一時不感到怎樣，又道：「那是港口，在 外面就是海？上面有個燈光在移動，是不是船？」 周稚河道：「嗯。」 我轉過來，看見他背後窗外的情景，就道：「你後面那個車廂是全透明的。」 周稚河隱約掉頭，道：「嗯，真的。」 我看了看他，道：「你，你怎麼了？」 周稚河像是一愣，才道：「幹嘛這麼問？」 我猶豫了一下，道：「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周稚河仍舊面無表情，他道：「我心裡很高興。」 我心裡一堵，便道：「我又看不到。」 周稚河一時無聲。過一下子，他道：「頭暈。」 我一愣：「什麼？」 周稚河道：「我頭暈。」 根本想不到是這樣，我一時呆呆地看著他。 周稚河目光有些閃爍，他道：「不要看我。」 我道：「噢。」實在忍不住了，抿住嘴巴笑著。 還是兩眼睜睜地看著他，感到非常新奇。我還以為他沒有害怕的事情。 周稚河不說話，他把頭別了過去，不讓我看。他自己閉上了眼睛。我又看了他一下子，想 了想，起來到他旁邊坐下。我道：「喂，其實這個不高的。」 周稚河不理。我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腿，道：「你可以看前面了，不然頭更暈。」 周稚河掉了回去，他的手就按住了我的一隻手。我立刻嚇了一跳，有些僵住，不過沒有動 。他的手有些涼，但我感覺非常熱，心跳快的彷彿就要跳出來。 周稚河把我的手握起來，他道：「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我呆住：「啊？親哪裡？」 周稚河看來一眼，道：「你想我親哪裡就哪裡。」 我哪有想？我瞥了瞥他，吞了吞口水，不說話。周稚河側過頭看來，他道：「親臉？」 我馬上臉皮一熱，又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他看著我，就湊了上來，他的嘴唇在我的臉上碰 了一下。我有些憋住氣，感覺整張臉都要燒紅了。 周稚河仍看著我，他低低地道：「你的臉不要那麼紅，我有點受不了。」 我睜大了眼，就小聲地道：「我，我又控制不了。」 周稚河一怔，霎時抿著嘴笑了。我看看他，實在不好意思，就也笑了出來。他又靠近了我 一些，道：「可不可以親嘴？」 我抿了一抿嘴角，點頭。周稚河垂下了目光，低下頭，慢慢地接近，我覺得不能看他，悄 悄地握緊了他的手。 他的嘴輕輕地貼在我的嘴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3.193.133.14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92672568.A.7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