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一個價值連城的小忙（24）

（２４） 　　停機坪上，被戲稱為孝親號的豪華商務機開啟了艙門，放下了舷梯，以英文 名Chris行走江湖的總裁特助公孫潮站在梯底，用恭敬的姿態、無表情的臉孔， 對一身旅行裝束的張延齡夫妻說著一路順風、旅途愉快之類的制式送行詞。 　　老夫人斜眼瞅著人，這個特助從上任起就沒得過她的好臉色，就是覺得陰森 森冷冰冰，她不喜歡。 　　「你家老闆為什麼沒有來？」 　　「因為夫人昨天特別發了訊息，說不想見到總裁，不准他出現。」 　　「所以他就真的不來？哼，如果夠孝順，就算拚著挨罵也會堅持來送行吧？ 做兒子的這個態度，真是讓父母心寒！」老夫人扭頭登上舷梯，說話時不再看著 對方，「你替我一字不差的轉達，知道嗎？不要跟那個東尼一樣辦事不力。」 　　Chris對著上機的背影低頭鞠躬，恭順地說了聲是。 　　進到機艙內，老夫人的叨唸抱怨仍沒有停歇。這已經成了例行事項，延續數 個禮拜，最初伴著眼淚，泣訴兒子過分，後來傷心漸止，都轉為火氣，氣這個氣 那個，身為丈夫的張延齡都快搞不清楚最初的起火點是哪一樁。他努力勸慰妻 子，也越來越疲倦，已經處在半放棄的狀態。 　　「妳是打算氣到什麼時候？兒子換掉妳不喜歡的空服員，派了人送機，還有 這整趟行程、這架飛機，不都是孝心嗎？」 　　「那些本來就是應該的，不算數啦！」 　　老夫人忿忿脫掉外套，擺脫跟鞋。隨行的管家掐準了時間，送上保暖的拖鞋， 在雇主的大腿上鋪蓋毛毯，還幫忙繫緊安全帶。 　　老夫人啜了幾口特別為她準備的蜂蜜生薑茶，沉在椅中閉了閉眼，企圖寧定 心緒。 　　「唉，好好一個兒子，現在變成這樣，我爸要是還在，我都想像不到那個場 面會有多可怕！」 　　張延齡倒可以想像，而且非常期待見識一下小兒子氣壞岳父的場面。 　　「是啊，好可惜他不在了……」他實在討厭他的岳家。 　　「我妹他們又會怎麼看？家裡出了這麼……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我都不 知道往後要怎麼面對他們。」 　　張延齡的兩個小姨子，都選了跟岳父極像的丈夫，生下的兒子、選來的女婿， 也全是類似的德性。沒有一個他看得順眼。 　　他嗤笑道：「他們要是反對雁鳴搞同性戀，就拿出點骨氣，不要再來靠萬歷 吃飯，我還會稍微佩服。」 　　老夫人瞪他一眼，「生意歸生意，又不一樣。他們一大家子，不倚靠我們， 是要餓死嗎？你怎麼狠得下心？」 　　「好，好，隨便妳說，」張延齡兩手一攤，自暴自棄，「反正再操心也沒有 多少年，將來我們走了，管不到，妳兒子找個十來歲的小白臉結婚，也笑話不到 我們身上。」 　　老夫人一驚，原本懶在椅中的身體瞬間撐直起來，「我不同意！」 　　「你要怎樣不同意？到時候我們都不在他的身邊了。」 　　看見妻子驚惶的神情，張延齡發現恐嚇意外有效，便趁勝追擊，「依我說啊， 與其以後讓他亂搞，不如現在挑的這個連城適合，性情好，為人正派，不靠萬歷 吃穿，親家遠在加拿大，應酬來往少，日子多清靜。」 　　「可是……他們那些人都把事情弄得很亂，萬一結婚了，連城不是女婿，也 不是媳婦，亂七八糟的不像話！」 　　「就當兒子吧！五個兒子，都能組一支籃球隊，不是好風光嗎？」 　　老夫人一愣，一時竟找不到什麼話阻止丈夫說下去，「其他事情不知道，但 我敢說這個新兒子一定比妳的寶貝女兒聽話。看看我們那個大小姐，外面藏了個 不知道什麼來路的小子，寧可騙自己親人，也不敢帶回家來，那才叫不像話！ 　　「有時候我還真的羨慕妳，最疼愛的兒子不娶老婆，不愛女人，妳永遠是他 生命裡最重要的女性，我可沒有這樣的好命呢！」 　　老夫人的驚愕更深，她從沒這樣想過這件事情。 ＊　　　　＊　　　　＊　　　　＊　　　　＊　　　　＊　　　　＊　　　　 　　Chris完成任務，返回萬歷大樓，安東尼和佐久間正巧在對街的美式餐車買 食物。 　　佐久間朝他揮手，Chris猶豫片刻，穿越街道，走向兩名同事。他早在正規 時間吃過午餐，只陪著他們等待店家製作餐點，順便交換資訊。 　　「送機辛苦了，老夫人有多氣？」 　　「很氣。」詢問的是佐久間，Chris卻刻意對著安東尼回答，以表達被迫接 收老夫人任務的不爽。 　　安東尼朝他豎起大拇指，他的不爽更強烈了。 　　「到底什麼時候老夫人才能接受事實？」佐久間嘆了口氣。 　　「我覺得老夫人氣的不是〝那件事實〞本身，」安東尼壓低聲音說。雖然其 他客人都在一定的距離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她氣的是兒子表達那件事的方 式，事後又不肯放低姿態懇求母親原諒，所以就進入了彼此賭氣的階段。以前都 是總裁率先退讓，這次可難說得很，搞不好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緩和。」緩和 也不代表接納。 　　「三董結婚的時候，老夫人不是也很不高興嗎？」 　　佐久間先拿到餐點，當場開吃。這頓午餐延誤太久，都變成了下午茶，他好 餓。 　　「不太一樣，當時老夫人的怨氣都集中在新媳婦身上，覺得兒子沒問題，都 是妖女不好，到現在也沒有真正接納對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了。 　　「連城比較討人喜歡，不適用前例。」Chris淡淡說道。 　　「哇，公孫先生的好評耶！連老闆如果知道，一定感動得痛哭流涕。」安東 尼衝著同事咧開嘴笑，都忘了要降低音量。 　　「我陳述的是客觀事實，與個人好惡無關。」Chris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後 方的目光陰寒犀利，「你再叫一次那個稱呼試試，我可不像老夫人和大小姐，待 你那麼寬厚。」 　　安東尼嘻嘻一笑，不怎麼害怕。 　　等安東尼也拿到了餐點，佐久間已經嗑完第一個漢堡，伸手進紙袋拿出第二 個，繼續狼吞虎嚥。 　　從前，佐久間剛進入萬歷的那段時間，大家偶然一起用餐，另外兩人還會對 他的食量和速度感到驚嘆，現在已經見怪不怪。 　　拿好了遲來的午餐紙袋，三個人開始往萬歷大樓走。 　　「我也喜歡連老闆，感覺是個好相處的人。」佐久間走路時也在吃。 　　他在三名特助當中最晚見到身分變來變去的連老闆。第一次見面的握手介 紹，之後每一次的點頭微笑，雖然缺乏直接交流，根據同事以及老闆的言語、自 己的觀察與感受，還是累積了不少正面分數。 　　他很希望有更多機會認識連老闆，甚至想要交個朋友。可惜最近幾個禮拜以 來，兩邊都很忙碌，連總裁想要簡單約個晚餐或午餐都不容易，三隻羊打烊之後 又太晚，經常都是連老闆下午時抽空來萬歷附近跟總裁喝咖啡。 　　咖啡時間，助理當然不會跟著去惹人嫌，然而咖啡廳人多公開，兩個人真的 只能純喝咖啡，怕是連牽手也不行。 　　為了一解相思之苦，總裁還特地去三隻羊吃飯，大概去過兩三次。又嫌家庭 餐廳一個人吃飯太顯眼，帶著他們三個同去，坐滿一桌四人，大家一起分擔醒目 的壓力。 　　連老闆會親自為他們點餐上菜，三不五時過來噓寒問暖，然後送他們離開座 位、離開餐廳，一路送到車上。穿過敞開的後車門，連老闆會把半個身子探進車 內，把握時間和總裁小聲說話。 　　特助們都會識相地別開視線，讓老闆有點隱私。有一回他不小心瞥向後照 鏡，正巧見到連老闆親吻總裁的臉頰道別。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泛開成總裁頰 邊的暈紅與微笑。 　　不必說，回程的整趟路上，老闆的好心情都在高點。 　　戀愛真好！佐久間的一顆心也蠢蠢欲動，也想要有個能讓自己露出那種微笑 的對象。他同時衷心盼望老闆他們趕快獲得更多空閒，至少有個一天或半天，盡 情去約會。 　　「老闆幹嘛不跟連老闆說，要他不必再去尋找新店址？可以省下更多時間見 面。」佐久間配著冰茶嚥下一大口漢堡肉。等號誌燈、過馬路，他都在吃。 　　「總裁希望塵埃落定才給連老闆一個驚喜吧，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安 東尼意有所指地瞄了Chris一眼。 　　Chris冷冷回視，「價碼正在談，簽約移轉之後還有許多合約要擬，催我沒 用。」 　　「在那之前，我建議我們預先準備好約會的推薦地點，總裁遲早要問的。」 安東尼摩拳擦掌道：「剛開始，最好能夠降低總裁的富豪氣息，以消除兩人之間 的經濟距離為目標，選擇對方覺得自在的場所，盡可能親民——」 　　「夜市！」 　　佐久間興奮嚷著。他在踏進萬歷大樓之前拚完了第二個漢堡，揉起包裝紙， 拋進垃圾桶，剩下手裡的飲料和紙袋中的薯條。 　　「人多擁擠，Boss不可能喜歡。」 　　「擁擠是優點啊！在人多又不熟悉的地點，為了避免走散，當然要牽手，十 根手指緊緊相扣——」佐久間掐著飲料紙杯，兩眼發光，「偶然有路人擠過來， 兩人不小心貼靠在一起，那意料之外的親密接觸！一瞬間的臉紅心跳！」 　　「……國中生約會嗎？」 　　「你絕對是處男吧？」 　　「我老早就不是處男了啦！」 　　不巧他們剛走到電梯前，四周有不少人，佐久間辯白的聲音太大，引來許多 好奇的視線，以及找不到來源的嘻嘻笑聲。他窘得滿臉通紅，又因為身材高大， 不能躲到任何人背後，只好故作鎮定，仰頭盯著電梯數字，心焦如焚。 　　經過佐久間人生最漫長的等待，電梯門終於打開，他們三人率先走進。 　　需要電梯的還有其他人，佐久間幫忙按住開門鈕，外面的人群卻裹足不前， 有的朝他客氣微笑兼搖頭，有的直接閃到其他部電梯前，比較菜的員工要搭，還 有人伸手拉住了。 　　佐久間搞不懂怎麼回事，轉頭往後望，安特助和公孫特助倚靠著電梯壁面， 雖然神情並不兇惡，卻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明確訊息。憑他二人的氣質和在萬歷的 位階，效果驚人。 　　最年輕也最友善的佐久間特助放棄了，鬆開手，任電梯門緩緩關閉。 　　「你們幹嘛這樣？害我沒辦法和公司的大家做朋友！」 　　「為什麼？你是少年漫畫的男主角嗎？」安東尼打趣道。 　　Chris也陰惻惻地笑，「怎麼確定不是你的非處男宣告嚇到了他們？」 　　佐久間皺起眉，覺得同事在開玩笑，又無法確定，追問大概也只有反效果。 有時候，他懷疑自己的錄取不是因為姓佐久間，而是名叫正義，專門來萬歷平衡 總裁身邊的邪惡與善良。 　　衣袋裡的手機響起短促的提示音，佐久間掏出一看，滿臉欣喜，是鳳三郎的 粉絲團直播通知。 　　「三董的粉絲見面會開始了！」 　　安東尼挨過來瞄了一眼螢幕，再看同事興奮的模樣，訝異極了，「你追蹤三 董的粉絲頁不是為了工作，你是真正的粉絲？」 　　佐久間點點頭，「我來萬歷工作之前就加入粉絲團了。鳳三郎寫的故事真的 很好看喔，走驚悚恐怖路線，卻不會留下讓人睡不著的陰影，既紓壓又安全。」 他看著見面會現場逐漸被炒熱的氣氛，欣羨道：「如果不是有工作，我真想參加 見面會的資格抽選。」 　　其他兩人聽了都露出詭秘的笑容。 　　安東尼拍拍他的肩膀，「傻孩子，那不是你該去的場合。」 　　「太高級嗎？」 　　「不，是你太純潔。」 　　「其實，去一次也好，」Chris歪了歪嘴角，「可以有效告別處男之身。」 　　佐久間大吃一驚，「不會吧，不是在飯店舉辦的下午茶嗎？」 　　「白天舉辦的下午茶當然正派，」電梯裡當然沒有旁人，安東尼還是故作神 秘地在對方耳邊低語，「內行的人都知道，重點在接下來的活動——」 ＊　　　　＊　　　　＊　　　　＊　　　　＊　　　　＊　　　　＊　　　 　　下午茶見面會非常有趣，誠如張鳳翔在母親節聚餐時所說。 　　連城不是活躍的粉絲，沒有透過網路追蹤創作者的習慣。他的閱讀，多是隨 興之所至，碰巧在書店見到新作，就買就看，喜好通俗小說以及經營類書籍。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與作者互動的粉絲活動，雖然他早在其他場合和該名作者 有過許多交流。 　　現場氣氛十分熱烈，超乎他的預期，男女粉絲的比例大約是四與六，年輕人 居多，言行間還帶著些許偶像崇拜的狂熱。 　　太多注意力放在總裁身上，連城有時都忘了，其實張鳳翔的外表也有相當的 水準。 　　到場後聽其他粉絲提起，他才知道參加名額有限制，大家都是抽選中籤的幸 運兒。唯有他是受到作者的特別招待，本著捧場的心態而來，看著其他人毫不掩 飾的喜悅，實在心虛。 　　活動總計三小時，圓滿順利。 　　散會時，連城因為關係不同，不急著走，想著總要親自恭喜三哥一聲，感謝 對方的邀請，再鄭重告辭，才不失禮數。 　　張鳳翔私下見到他，很開心，興奮地問他感覺如何。 　　連城據實答覆，也謝謝三哥讓他有個新鮮有趣的體驗，說到最後，正要開口 道別，卻遭到了挽留。 　　「別急著走啊！後面還有特別行程，到我家欣賞我的收藏。都是些難得一見 的創作靈感，你非來不可，保證不虛此行！」 　　連城看了看時間。去一趟也許會稍微耽誤到晚餐，不過今天三隻羊不需要自 己，總裁有視訊會議要忙到很晚，閒著也是閒著，便答應了。 　　上了計程車，連城意外發現有一小部分的粉絲也參加了所謂的特別行程。同 車的是三名妙齡女子，忙著利用短暫的行車時間整理頭髮和補妝，沒空跟他說 話。 　　或許是錯覺，補完妝後，連城覺得每個人忽然都變得火辣很多。那時候，他 的心裡有個〝真奇怪啊！〞的念頭閃過，卻沒有放在心上。 　　計程車帶他們來到半山腰，著名的別墅區。 　　張鳳翔擁有的洋房外觀還算中規中矩，個人特色都展現在內部裝潢，大概有 半數的屋內空間是陰森與華麗兼具的黑暗哥德風，彷彿擔心客人不知道屋主是靈 異小說家。唯一不合氣氛的是員工們，數量不少，屋裡屋外穿梭來去，不知道在 忙些什麼。 　　雖然好奇，連城卻沒有多餘的心思搞清楚員工的動向，有個不知道哪裡冒出 來的同行賓客，不對作家屋主感興趣，反而來騷擾一介小小粉絲，不斷藉機挨到 他身側，對他毛手毛腳。連城的全副精神都用在閃躲迴避，以及技巧性地推開對 方，無暇他顧。 　　這位仁兄還會在每個走廊轉角、每件古董出現時戲劇化驚呼一聲，箍住他的 手臂，微喘著氣說，「好嚇人喲，萬一跑出妖魔鬼怪，帥哥一定要保護我喔！」 　　趕跑你這個妖魔鬼怪都辦不到了，還保護個鬼？ 　　「啊哈哈……叫帥哥太不敢當了，」對方是張鳳翔的客人，連城不得不維持 基本禮貌，「我又沒跟你買早餐。」說著奮力抽回手臂。 　　「哎呀，帥哥說話好有趣喔！」那人誇張地尖聲大笑，一面往他的身上倒， 順勢還在胸口摸了一把。 　　唉，八成是先前在畫廊扮奧客的報應，遭到Janet的詛咒之類的…… 　　結果，什麼難得一見的收藏都沒餘裕仔細觀賞，張鳳翔熱切的解說也沒聽見 多少，等他們穿過敞開的落地窗，被領到一處大型露臺時，連城才後知後覺地發 現一切都變了。 　　熱門音樂震天價響，酷炫的戶外燈光變幻閃爍，幾乎能弄瞎人眼。屋裡屋外， 樓上樓下，觸目所及都是酒精與賓客，衣著真的非常非常清涼的賓客。而且，天 完全黑了。 　　喔不，三哥舉辦的夜間活動！ 　　「哈哈，嚇一跳！」 　　張鳳翔變魔術般從連城身旁冒出來，遞給他一杯酒，「是不是覺得很驚喜？」 　　連城本來要用玩笑的語氣實話實說，說他驚訝得快嚇死了，張鳳翔忽然從口 袋裡掏出兩顆白色小藥丸，分別扔進兩人的酒杯裡，藥丸沉到杯底，冒泡溶解， 把連城到了舌尖的話也通通溶解掉了。 　　那不可能是維他命發泡錠吧？ 　　他湊到連城耳邊，「我家給人的壓力很大，我知道。尤其最近那一齣，你一 定飽受折磨吧？」旋即拉開距離，高舉酒杯，眨眨眼笑，「但是別擔心，有三哥 在，隨時都能輕鬆享受人生！乾杯！」 　　話說完，張鳳翔脖子一仰，把那杯加料的酒咕嚕嚕灌下喉嚨。 （待續） 雖然看起來要灑的是狗血，但其實是番茄醬，之後要拿來配香噴噴薯條吃的.... ....咦?其實根本沒有人為連城擔心嗎?^^" -- 匿名意見表單 https://goo.gl/tvrdb9 噗浪 https://www.plurk.com/fran008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0.94.19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91874331.A.DA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