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一個價值連城的小忙（23）

（２３） 　　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瞬間釋放出太多聲音，誰都沒辦法馬上搞清楚其他 人在說什麼。 　　連城和張蝶語快速交換了視線，兩人都是目瞪口呆，難以言語的狀態。幸好 大家的注目焦點都是總裁，沒有人留意到他們等同於破綻的即時反應。 　　張雁鳴仍然捧著瓷杯，時不時啜一口茶，目光偶然從杯緣上方抬起，捕捉到 斜對座連城的視線。他眨了兩下眼皮，眸光中洩漏出笑意，還有些微的緊張。 　　連城情不自禁，也報以微笑。 　　焦慮了七天，想不到是用這麼驚人的方式得到回覆。總裁方才的宣告對別人 或許是炸彈是砲擊，他卻看見煙火，響亮又絢麗。如果不是圓桌大得離譜，還擺 了各種阻礙，他會馬上爬過去，給總裁一個熱烈的擁抱！ 　　「他們是真的耶！？」張鳳翔忽然叫道，手指著連城和弟弟，「公然在大家 面前眉來眼去！」 　　連城立刻把視線挪到桌面正中央的康乃馨盆花。但是所有人都已經看到，包 括張蝶語，她臉上的疑惑比剛才更深。 　　「……你們交往多久了？」張龍騰問。 　　「去年夏天開始。」總裁隨意說謊。 　　張延齡緊接著提問，「你是什麼時候變成那個……同性戀？」 　　「爸！」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怎、怎麼了？不能問嗎？」 　　「不是的，」長男輕咳一聲，代表眾人解釋，「自己家裡還好，如果在外面 措辭不慎，很可能造成公關危機，你要小心。」 　　「太新潮了爸爸很困惑嘛，不然該怎麼說？」 　　「用發現？」 　　「我喜歡覺醒，比較酷！」 　　總裁嘆了口氣，他的父兄們遇事抓到的重點永遠都是這麼奇怪。 　　「我是在大學的時候意識到自己的性傾向。」 　　「你以前也偷偷交過男朋友嗎？連城是第幾個？你們怎麼認識的？」張鳳翔 連珠炮似地發問。 　　「我不想回答。」 　　「為什麼？」 　　「你亂來了將近四十年，我就任性一次不行？」張雁鳴斜眼瞪過去。 　　張鳳翔馬上舉起雙手，陪著笑，「可以，可以，不要生氣！」 　　其實，張雁鳴的兄嫂們遭受到的震撼不太高。當然他們很驚訝，只是成分上 多是來自於弟弟選擇坦白的方式和時機，事實本身所佔的驚訝比例反而不是最 高。 　　一名身心健全的成年男子，社會地位高，又英俊多金，為什麼從未交過女朋 友？同性戀未必是答案，卻是最容易聯想到的選項。這麼多年來，張家二老以外 的每個張家人，或多或少都懷疑過。 　　兩名服務生這時候輕手輕腳進來，放上添滿的茶壺，再繞著圓桌一圈收拾整 理。所有人都靜下來不說話，也不再重新動碗筷，彷彿連胃口都消失了。 　　「所以，姑丈以後不是姑丈，要改叫什麼？嬸嬸嗎？」服務生走後，張曉峰 第一個開口問。 　　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遠溪和海桐早已在保姆的照料下加入午睡的行列，各 種新訊息緊接著一波一波來襲，大家都忘記還有個不喜歡午睡的長孫張曉峰，從 頭到尾都在認真旁聽大人的熱鬧。 　　包括連城也驚訝，從小猴子的語氣聽起來，他似乎並不排斥自己的性傾向。 　　高美君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回答，「我覺得……繼續叫叔叔就好……」 　　「不要亂教小孩！」 　　原本趨於緩和的廳內氣氛，在老夫人一吼之後，又變得緊繃起來。 　　「為什麼不可以，不是一直都叫叔叔嗎？」孫少爺囁嚅著。 　　兒子和他的後母難得公開對話，還似乎是站在同一陣營，張虎嘯大為驚奇， 怔了片刻才決定自己也該說幾句公道話。 　　「媽，連城是準女婿的時候，妳很喜歡；現在變成兒子的對象，妳卻反對， 那是雙重標準，對雁鳴不公平。」 　　「我沒有反對連城，別人家的兒子我管不到。」 　　老夫人的目光快速掃過連城，沒有停留，「我關心的是我的兒子……我辛苦 懷胎，疼愛幾十年的骨肉，為什麼忽然就……就……不一樣了？」她說著說著， 露出泫然欲泣的悲痛模樣。 　　張雁鳴的額頭兩側開始隱隱作痛。他一直都知道，父兄不算什麼阻礙，母親 才是讓他隱藏本性多年的最大原因。 　　「我沒有改變，妳怎麼生我，我就是什麼樣子。」 　　張雁鳴謹慎挑選用詞，雖然他隱約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說，都不會造成太大 差異。 　　「我無意把事情怪到他人頭上，過去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懦弱與選擇。如今 我找到了動力，」他克制著不轉頭去看連城，「決定追求你們每個人都已經擁有 的幸福。我並不奢求反對的人能在片刻之間改變想法，畢竟我自己也花費了好幾 年才完全接受事實。任何負面的言語，出了這間包廂便煙消雲散，我保證不記在 心裡。」 　　「你、你講得好像都是我們不對——」 　　「媽，不是我們，我可沒——」 　　「不要插嘴！」 　　張鳳翔立刻乖乖閉嘴。 　　「你搞這個……這個奇怪的同性戀，別人會怎麼看？怎麼想？你考慮過沒 有？」 　　「妳在乎外人的想法，勝過自己兒子的幸福？」 　　「那不是幸福！」老夫人尖著聲音，「你不要以為能夠結婚就沒有問題，不 能生小孩就是不對、不正常！違背父母的期望，就是不孝！」 　　「期望是雙向的，子女也有對父母的期望，說起來很簡單，就是接納我們原 本的樣子。」 　　說來簡單，可是我知道妳做不到——兒子平靜卻銳利的目光透露著沒有明白 說出口的訊息。或者說，至少老夫人解讀起來是這個意思。 　　她睜大眼睛，眼周紅了一圈，掐著餐巾的蒼白手指顫抖著，「對……我做不 到……所以你、你就不要父母了，是不是？不要這整個家？你自己一個人不一 樣，就要大家都配合，這麼……自私！」 　　張雁鳴緊抿著唇，沒有回覆。 　　一旁的苗芊芊想說什麼，及時被丈夫制止。倒是沉寂良久的張延齡開了口， 「雁鳴不是那個意思——」 　　「他是！他就是！」老夫人轉向丈夫，既憤怒又傷心，「看看你養出來的好 兒子！長大了，了不起了，就不需要父母啦！我、我還待在這裡幹什麼？又沒有 人稀罕我！」 　　話說完，餐巾一扔，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包廂。被她使勁推開的門邊，隱約能 看見幾名滿臉驚惶的餐廳員工。 　　張延齡急急喚了妻子兩聲，沒有作用，便也推開椅子站起，「我……我得去 看看你們媽媽。」 　　「戲劇天后耶！」張蝶語翻了個白眼。 　　這一句評語不幸喚來了父親的注意，「我可沒忘記妳說過什麼。下次帶著那 個沒膽量的小子一起來，爸爸要見他。」 　　張蝶語一驚，「可、可是……」可是文雅會怕！這個理由怎麼說得出口？ 　　張延齡暫時沒空理睬女兒，他頭一扭，轉向么兒，「我會跟你媽談，千萬別 亂動離開萬歷的腦筋，絕對不准！知道嗎？知道嗎？」 　　總裁立刻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全都帶著程度不一的憂慮與緊張。 　　「……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萬歷。」他幾乎是嘆著氣說。 　　得到兒子的保證，張延齡稍微安下心，匆匆便追在妻子身後離開了。 　　鬧到這個田地，兩位長輩又不在場，這頓飯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吃下去。 　　張雁鳴緩緩起身，目光沿著餐桌掃過一圈，「抱歉讓場面變得這麼不愉快， 我還有事，就先離席了。」說著朝妹妹和連城做了個手勢，「你們兩個跟我來。」 　　包廂門再次開啟又關上，飯桌邊一共少掉了五個人，惹起這場風波的當事人 們已經全部離席，尷尬的氣氛卻還殘留下來一部分。 　　苗芊芊忽然發出喜悅的歡呼，嚇了眾人一跳。 　　「真好，永遠不會再來一個妯娌了呢！有兩個已經夠累人，我可受不了將來 再多個總裁夫人。」她開開心心拿起筷子，挾菜吃飯，無視另外兩名妯娌的錯愕 目光。 　　「你們怎麼看？真的相信雁鳴說的，整個騙局都是他的主意？他和連城去年 就開始交往？」張虎嘯道出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真假不是重點，」鄭寶妍露出神秘的微笑。三弟妹口無遮攔，卻也讓廳內 的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重要的是他不計代價，就是不要連城受到責難。如果 想要繼續享受財富從天上掉下來的豪奢生活，我建議大家最好照雁鳴說的做，不 要為難連城。」 　　「無所謂，我本來就很喜歡他。」張鳳翔聳聳肩，陪著愛妻大吃起來。 　　大哥倒很懊悔，「唉，我好像對連城太兇了。雁鳴平常固然謙和，一旦擺起 總裁的架子，那是很有魄力的。他要連城做什麼，真的是沒有拒絕的餘地，我不 該責怪連城。」 　　苗芊芊點頭附和，「沒錯呢，要趕快幫助他們結婚，廝守一輩子！這麼一來， 沒有總裁夫人，更沒有總裁的親生兒子，在座有生兒子的大家將來可就超有福 氣！」她親暱地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我們也該準備生小孩了，說不定下一任的 接班人是出在我們家呢！」 　　一番話把每個人的心思全數宣之於口，人人都震驚得目瞪口呆。 ＊　　　　＊　　　　＊　　　　＊　　　　＊　　　　＊　　　　＊　　　　 　　一走出包廂，張雁鳴便要經理找個夠隱密的空間給他。 　　倉促間，他們被請進的是間小辦公室，裡面當然空蕩無人，至於是原本就沒 有人在，還是特意騰出來給總裁使用，張雁鳴不得而知，也不是非常在乎。 　　關上辦公室的門，張雁鳴劈頭就對妹妹和連城一陣訓斥，從計畫之初，到今 日飯桌上的各種失誤，毫不留情，一件不漏，尤其針對妹妹背棄朋友的行為，語 氣的嚴厲程度更是空前。 　　連城的雙腳還踩在雲朵上，飄飄然內心竊喜，當然不反抗。難得張蝶語也收 斂起千金大小姐的脾氣，乖乖挨罵。 　　「我知道自己今天做得不對，可是我有一件事不服氣，」好不容易忍耐到四 哥罵完人，她才揚聲抗議，「你和連城假裝交往，不就是跟我一樣嗎？哪裡有比 較高明？」 　　張雁鳴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原本銳利猶如剃刀的眼神瞬間軟化，飄了開去， 臉頰浮起一抹微紅。 　　張大律師不是蠢人，當然看得懂，她倒抽一口氣，震驚道：「不是假裝的？ 什麼時候？竟然瞞著我，真不夠意思！」最後一句對著連城說，附帶一記拐子。 　　連城哎喲一聲，臉上卻在笑，「我也是剛剛才得到答覆，還沒正式開始瞞妳。」 　　四哥當著全家人的面告白？可真大膽！張蝶語更驚訝了。 　　「我、我需要一點時間接受新資訊……不是針對你的性傾向，」她轉向兄長， 手指連城，「而是這傢伙，你明明不是他的菜！」 　　總裁揚起眉，投來好奇的視線，連城心裡暗叫不妙，急忙拉著張蝶語往門口 走，「好了，夠了，不必要的資訊太多了！妳快點離開，回去處理跟山一樣高的 工作，今年之內最好都不要再出門！」 　　他半推半拖，總算趕走了其實還想多說點八卦的張蝶語。 　　關上門，連城鬆了口氣，視線轉回辦公室內。總裁正注視著他，四周終於半 個閒雜人等也沒有。 　　兩個人獨處了。連城一整週都渴望有這樣的機會，徘徊在腦中的千言萬語， 只剩下一句話最重要。 　　他朝總裁微微一笑，「你還好嗎？」 　　張雁鳴半倚半坐著辦公桌一角，放鬆了肩膀，低下頭，吐出一口長氣，「還 好……沒有想像中可怕。」他抬起頭，嘴角微彎。 　　連城翹起拇指，往門外比了比，「那樣叫不可怕？」 　　總裁笑著搖了搖頭。 　　「我媽表現情緒的方式向來激烈，來得急，去得也快。不必擔心，她有過更 多更嚴重的反應。」 　　他說的是實話，母親的反應都在預期的範圍內，哄得來的，只是要花時間， 可能還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不過那都是理性上的認知，在心情上，卻是天翻地覆，那股參雜著緊張與興 奮的高昂情緒仍占據著他，消褪得很慢很慢。 　　其實他現在很想要一點撫慰，也許……像是抱一下之類的肢體接觸。 　　然而，光冒出這個念頭，他就雙頰發燙，根本不能直視連城，更別提開口要 求。於是他決定換個話題。 　　「你和我妹的事，我處理得還不夠好，應該更早一點干預，結果我只考慮到 趁機讓小蝶多受點教訓。」 　　張雁鳴抬起視線，發現連城已經不在門邊。對方移動了，往自己的方向稍微 靠近了。 　　他警覺地繃起肩膀，語氣盡可能平靜地繼續說下去，「沒想到事情變化得那 麼快……」 　　連城又走近幾步。 　　「……害你用那麼難堪的方式暴露出來。」 　　「跟你相比，我倒覺得自己出櫃得很平淡呢！」 　　距離已經縮得很短了。張雁鳴從容一笑，心跳快得有如擂鼓，「無論如何， 我感到很抱歉。」 　　「別那麼說。」連城也笑了笑，卻不再靠近。 　　他留在原地，微微歪頭，對著不小心流露出失望與迷惑的總裁張開手臂，「我 好緊張呢，可不可以……抱一下？當作安慰？」 　　總裁詫異地眨了眨眼，一時不太確定自己聽見什麼。 　　「噢，可、可以啊……」 　　那股微熱又回到臉上，他垂下目光，將自己推離辦公桌，雙手還不知道要往 哪裡擺，連城伸手一拉，將人擁入懷中。 　　不由自主，一陣輕顫竄過張雁鳴的全身。 　　連城側過頭，嘴唇就在他的耳邊，「沒有想像中可怕，是因為你比你以為的 更有勇氣、更強大。」 　　張雁鳴沒有作聲，呼吸也變得很小心。 　　連城稍微收緊臂膀，一隻手往上移，滑過對方的背脊，來到頸後，指尖沒進 柔軟的髮絲裡。那隻手並沒有施加任何壓力，張雁鳴的頭頸卻自然而然順著手掌 的動作往前傾，腦袋垂落在對方的肩膀上。 　　他聽見來自上方的聲音，「辛苦你了。」又輕，又溫柔。 　　連城根本不緊張，相反地，他很溫暖、可靠……還懂讀心術。張雁鳴微笑著 閉起眼，抬手也環住對方。他聞到淡淡白檀香，感受到久違的寧定。 　　「小事而已，沒什麼。」慢慢地，他放鬆下來，全身的重量都沉進連城的懷 裡。 　　才不是小事……連城勾唇一笑，只在心裡反駁，沒有出聲。 　　敲門聲響起時，先有反應的是張雁鳴，他快速抽開手，往後退了幾步。 　　連城拉開門，探頭進來的是名年輕女孩，穿著萬江樓的深紅色制服，帶著一 臉歉意和些微的懼怕，「對……對不起……我只是需要拿一下我的筆電，馬上就 好！對不起！」 　　「不，不必道歉，我們佔用太久，也該離開了。」 　　張雁鳴拉整衣襬，板起臉，很快恢復了總裁的樣子，心裡卻是滿腔懊惱。他 真不該忘記這裡是別人的辦公室！ 　　他快步離開辦公室，連城跟在後頭，向女孩笑咪咪說了聲打擾。 　　他們回到銜接辦公室和員工休息室的廊道，不快不慢地往餐廳大門走。無論 其他人是否還在包廂裡，聚餐對他們來說已經結束，連城也有三隻羊的工作要處 理，不便在萬江樓久待。 　　走廊距離客人的用餐區域尚遠，員工偶爾冒出來，遠遠見到總裁的身影就大 驚走避，不算有人干擾，只是空間開放，獨處時特有的氣氛，已不復存在。 　　張雁鳴想起在辦公室的閃避動作可能過於強烈，擔心連城介意，於是放慢腳 步，低聲說，「我想你也猜得到，我們的關係還不能公開。」他接著簡單解釋了 一些公開前必須先經過的規劃、必須通知的對象，以及最重要的，先安撫母親到 一定的程度。 　　「因此我們暫時必須盡量低調，躲開外人的耳目。」 　　「沒問題，我完全可以配合。」連城爽快地答應。 　　張雁鳴微微一笑，「你讓每件事情都變得好像很輕鬆。」 　　「完美證明了我和日理萬機的大老闆非常契合。」 　　「是嗎？可是我不久前才聽說我不是你的菜。」總裁促狹一笑。 　　「那個……那個……」連城的腦袋奮力運轉，「只不過是在遇見真心喜歡的 人之前的一個……壟統草率的說法，我完全可以解釋！」 　　「哦，願聞其詳。」 　　「……你聽說過布魯爾小館的焗烤蘆筍嗎？」 （待續） 一盤價值連城的焗烤蘆筍！XDDDD （蘆筍的戲份好像有點多呢.....） -- 匿名意見表單 https://goo.gl/tvrdb9 噗浪 https://www.plurk.com/fran008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30.236.4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91282580.A.87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