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善若水

好久不見，這次寫了一個自己覺得有趣的設定XD ─ 《失敗》 他朝手裡呵出一口熱氣，雙掌互相摩擦，等前頭的顧客離開，他上前拉開保溫箱，取出一 瓶溫熱的阿華田。 等他結完帳，回頭尋找同樣加班的同事，對方早已坐在便利商店附設的桌椅朝他招手。 他捧著阿華田坐到對方身側，他不急著打開易開罐，而用雙手握著阿華田，讓溫熱的鐵罐 溫暖自己的掌心。 時序是暖冬，但鄰近半夜，加班到底出來的唯一娛樂，也只是進便利商店買一杯熱飲暖手 。 「若水，想拜託你一件事。」同事雙手合十，「今年過年的輪班，你能不能代替我去？」 啪。 江若水打開易開罐，喝了一口阿華田。 今年過年，他難得不用輪班，已經排好假準備要帶父母去日本玩，但是同事這樣臨時拜託 ，卻讓他猶豫。 「我女朋友跟我吵很久，這次春節不陪她出國去玩，她一定會跟我分手。拜託啦，求求你 ，若水。」同事唉嘆幾聲，江若水頓時於心不忍，反正他的機票也還沒定，如果韓添佑的 感情狀況已經到這麼緊急的話—— 「嘖。」 他聽見男人不耐煩的咂嘴聲，背部忽然感到一陣濕熱，他反射性站起來往後看，高大的男 人手上拿著中杯熱美式，杯裡只剩半杯咖啡，杯蓋落在地上，男人的手掌和他的座位後方 都是潑灑出來的液體。 「抱歉。」男人盯著他的臉，目光銳利，「我撞到你了。」 「沒關係沒關係。」他脫下公司外套，外套背面全是咖啡漬，男人不由分說地拿過他的外 套，「我幫你洗吧。」 「呃，不用，這其實很好洗——」大概水洗一下就乾淨了，他今晚把外套晾在暖氣房內， 應該明天就可以穿。 「我幫你洗。」男人很堅持，說話時仍盯著他，沒移開視線，目光迫人，江若水忍不住畏 懼，他悄悄嚥了口唾液，「呃好。」 每一次都是這樣，他從來沒有成功拒絕過別人。 《心動》 「我這幾天很忙，如果你急著拿，明天到事務所一趟，我把外套留在櫃台。」 男人的話有種莫名的魄力，江若水不自主地答應。 隔日江若水不用值班，他如期前往事務所取回自己的外套。他忍不住好奇男人的背景，悄 悄向櫃台打聽，才知道撞到他的男人是展銳鋒律師，負責多起民事案件，在司法界赫赫 有名。 但這不是江若水驚奇的原因。 引起他注意的是，展銳鋒是司法界的特例。他雙耳失聰，但能讀唇語，日常溝通不成問題 。他開庭時獲准有特殊座位，大家必須配合面對鏡頭說話，他能以小螢幕閱讀每個人的唇 語，照常打官司。 江若水穿上剛洗的外套，騎上摩托車，邊騎邊想，難怪昨夜男人說話時一直盯著他的臉， 不只是職業病使然，還有不得不為的原因。 雖然失聰，卻選擇了一個需要大量專注力的行業，失去聽力，展銳鋒一定要比常人更加費 心才能爬到這個位置。 那麼一想，他不禁對展銳鋒的決心和能力感到佩服。 再一次碰面，是在同樣的便利商店。 他夾起茶葉蛋放進塑膠袋，昏昏沉沉地排隊準備結帳。結完帳，他走到一旁的桌椅，就看 見高大的背影，江若水微微側身，認出有些眼熟的側臉，男人單手支頰，桌邊擺著開封的 鮮奶紙盒。 他走到男人身後，打算拍對方的肩，手要伸出的一刻，男人正好轉過身來，看到他的表情 毫無意外。 「有事？」展銳鋒問，目光從他的眼下移到他的唇。 「打招呼。」江若水刻意咬字清楚。他比展銳鋒矮一些，從上往下看，他忽然發現展銳鋒 的眼睫毛很長，削弱男人銳利的目光。 展銳鋒挑起眉梢，眨了幾次眼，江若水無法不去注意男人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皮上如蝴 蝶展翅，他忍不住多看幾眼，展銳鋒忽然笑出聲來，聲音低沉悅耳，笑容頓時軟化他的表 情，江若水怔怔望他，心跳忽然加快一拍，心臟狠狠撞在胸口上。 男人瞬間收起笑容。「你的茶葉蛋冷了。」他說。 《牽手》 江若水坐在展銳鋒對面，吃掉那顆茶葉蛋。 「你剛下班？」展銳鋒盯著他的唇問。 「對啊。」江若水漫不經心地回答，悄悄觀察男人的眼睫毛。 「上次那個同事，還有找你嗎？」展銳鋒又問。 「什麼同事？」江若水一頓，回想兩人的初見，「你說添佑吧，還沒。他這段時間被調去 支援別的廠區，我們還沒見到面。」 展銳鋒點點頭，「你平常加班到這時間，過年也是一樣？」 「對，我們是輪班的。」江若水特意放慢說話速度，「通常過年的班表是抽籤決定，今年 我沒有排班。」 「以前呢？」展銳鋒的追問頗有幾分平日出庭的架式。 「最開始是填志願，都是我去的。後來主管覺得這樣不好，才開始抽籤。不過也沒有差很 多。」江若水微微笑道，「很多人會找我調班。」 「人太好了。」展銳鋒拿起鮮奶紙盒，以盒就口。他喝完了剩下的鮮奶，舌頭舔過上下唇 瓣，江若水等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才問：「你都喝鮮奶？」 「營養。」展銳鋒簡短地回答，又說：「你那同事不見得真的有事，有些事不要隨便答應 。」 「他說不陪他女朋友出去玩，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這樣很嚴重了吧？」江若水無所謂地 聳肩轉而問道：「你上次還喝咖啡，是因為還有案子要忙？」 「有事。」展銳鋒砸嘴道，「年假很寶貴，不要隨便送給別人。」 「喔。」江若水應了一聲，又覺得奇怪，「感覺你很在意年假？」他小心翼翼地問：「你 沒有休嗎？」 「有。」展銳鋒乾脆地結束話題。 「喔。」江若水碰了個軟釘子，沒敢接話。 展銳鋒站起來，「工作辛苦了，下次見吧。」 江若水在便利商店蹲點三週，終於找到展銳鋒出現便利商店的規律。 他如果周一出現，周四就會出現：如果他週二出現，周五也會出現；如果他周三才出現， 那其他天都不會出現。 展銳鋒出現的時間接近半夜，和江若水輪班的時間差不多，每一次，展銳鋒都會坐在靠角 落的那張桌子，買紙盒鮮奶來喝，江若水便會買顆茶葉蛋坐到他對面，跟他聊天。 「所以你什麼時候才需要買咖啡？加班？」江若水終於忍不住疑惑問道，「那麼晚還要加 班？」 「救人的時候。」展銳鋒一本正經地回答。 江若水忍不住笑出來，沒想到嚴肅的展銳鋒也會開玩笑，「救什麼人？」 「迷途的羔羊。」 江若水又被逗笑，「怎麼救？」 「若水！」一聲叫喚讓江若水回過頭，展銳鋒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見韓添佑向他們揮手 。 「嗨。」江若水起身迎接剛下班的同事，「你調回來啦？」 「超累，水深火熱。」韓添佑一手拿著關東煮走到他身側，「你朋友？」 「對。」江若水點頭，介紹道：「展律師，他在前面路口的事務所工作。」他又轉向展銳 鋒，放慢語速，「韓—添—佑，這是我同事。」 「需要這麼鄭重地唸嗎？」韓添佑咧開嘴角，向展銳鋒伸手，「你好。」 「你好。」展銳鋒跟著起身，他盯著韓添佑的臉，同時伸手。他的目光太銳利，韓添佑有 些尷尬，他匆匆與展銳鋒相握後，便轉向江若水，「我之前問你過年排班的事，你考慮得 怎麼樣？」 「那個，」江若水正要答應，展銳鋒忽然插嘴道：「他沒空，他要陪我過年。」 兩人頓時詫異地望他，韓添佑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展銳鋒伸手去握江若水的手，「跟你女朋友叫你陪她過年是一樣的意思。」 氣氛有五秒的尷尬。 「啊，那個，我，」韓添佑的嘴巴開開闔闔，「不好意思打擾了。」他匆匆拿著關東煮走 出便利商店。 韓添佑一轉身，展銳鋒便撤開手，江若水呆愣地望他，「你剛剛——」 「在救人。」展銳鋒慢悠悠地喝掉最後一口鮮奶，站起身穿上外套，「不要隨便答應別人 換班，你是要陪我過年。」 江若水還在狀況外，他眼睜睜看著男人離開，好半晌，那句「跟你女朋友叫你陪她過年是 一樣的意思。」才撞進腦子裡。 展銳鋒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救人。』低沉的嗓音無預警竄出腦海，江若水垂下腦袋，熱燙的額頭磕上冰冷的塑膠 桌面。 那種無法捉摸又陌生的情感讓他無所適從，有點像最初聽見男人的笑聲一樣，心跳失序， 體溫驟升，慌亂卻不明所以。 《擁抱》 再見到展銳鋒是一個月後的事。 男人坐在同樣的位置，桌邊擺著鮮奶紙盒，眉眼低垂。 江若水隱在展銳鋒身後的架旁站了一會，不知道要不要過去。但是展銳鋒看起來真的很累 ，周身都是疲憊的氣息。 江若水想上前去擁抱他。 他悄悄走到展銳鋒身後，在伸手搭上對方的肩之前，展銳鋒已經轉過身來，「終於來了。 」 「什麼？」江若水疑惑地望他，「你在等我嗎？」 「不是你在等我嗎？」展銳鋒反問道。他站起身，輕輕抱了一下江若水，「好久不見。」 「想念你。」江若水貼在對方聽不見的耳朵輕聲說，趁機收緊手臂，身體相觸的瞬間，他 再次感覺到心跳失序，慾望被無端加成。他想碰觸展銳鋒，也想被對方碰觸，無論是身體 的哪一個地方都好。 《約會》 「我如果說，我很想念你，你會相信嗎？」分開之後，江若水坐到展銳鋒對面，盯著男人 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會。」展銳鋒扯開嘴角，「我會相信。」 「你真的要陪我過年？」江若水懷疑地問。「你不用陪父母嗎？」 「要。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吃飯。」展銳鋒呼出一口氣，像放下重擔，眉 眼之間都是輕鬆。 江若水笑了一聲，「這樣算約會嗎？」 「那要看你怎麼定義。」展銳鋒微微笑道，「我的約會分兩種，公事或私事。你在過年約 我出門，那算私事。」 江若水停了一秒。好厲害的話術。 他拐了彎說：「我沒和別人約過會，不知道怎麼分類。」 展銳鋒喝了一口鮮奶，沒答話。 江若水盯著男人垂下的長睫毛，忽然又萌生出想碰觸對方的慾望，他誠實道：「但是我想 跟你約會，就算不是過年。」 他一說完才發現男人剛喝完牛奶，沒看向他，他懊惱了一秒，展銳鋒的讀脣術太高明，每 次都讓他忘記對方失聰。 他深吸一口氣，耳後微微發熱，決定看著對方的眼睛再說一次。 展銳鋒忽然抬眼看他，扯唇微笑，「我有聽見。」 「啊？」江若水瞬間呆愣，「你有聽見？怎麼聽見？」 展銳鋒站起來，半傾過身，他伸出手按在江若水跳得飛快的心臟上，「你的心聲，我每次 都有聽見。」 Fin. 小設定： 1. 展銳鋒失聰，但能聽見別人的心聲，聽到的心聲和距離有關，就是一般人講話能聽見 的距離。所以故事上有許多資訊，理論上失聰的展律師應該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2. 小時候上學，因為同學的心口不一吃了很多苦，回家和父母抱怨，全家才發現原來他 是失聰的。 3.可以讀心的秘密只有家人知道。 4.讀唇語是不想誤會別人嘴巴講的意思。 5.江若水是難得心口同步的人，而且告白很大聲。展律師表示，每次跟江若水相處都快 要聾了。 查了一下規定，不知道失聰能不能當律師，就算可以，實務也有困難。 總之放個架空背景。 感謝大家的推文！ 感謝閱讀。 -- 每一個回覆都會被珍惜:) 噗浪：http://www.plurk.com/Anythingother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73.15.39.138 (美國)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81146174.A.6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