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今朝有酒今朝醉》拾捌、煎熬（05）

　　李詔被突如其來的呼喚給驚得渾身一顫，手中的繪卷隨之落下，啪的一聲砸在地 上，本該繫好的繫線被這衝擊給撞散了，只見卷好的繪卷輕輕滾動，鬆開了些，露出上幅 的留白。 　　他驚惶不已，反射性想將卷軸撿拾起，當他伸出顫抖的指尖正欲彎身時，身後赫然傳 來趙靖誠冷然的聲音。 　　「別動。」 　　很近。 　　他們之間很近。 　　近到李詔依稀能感覺到趙靖誠的吐息打在他的後頸。 　　趙靖誠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過幾息之間便走到他的身後，他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徒生 了幾許溫熱，有一道視線打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的、淡漠的。 　　一隻溫熱的大掌覆上他的手，完整地包覆著，接著被輕輕地按了回來。 　　他感受到身後那道視線冷漠地瞥著他，似乎微慍了，李詔完渾身僵住，他現在恍若被 猛虎盯住地獵物，即便野獸就在他身前正磨著爪子，將背弓了下去，一覆蓄勢待發的模樣 ，仍舊懼怕的不敢動彈。 　　「別動。」趙靖誠這次聲音柔和許多。 　　眼角餘光下，只見一截月牙色衣袍的衣料略過他身側，與那日在天香樓看到的是同一 件。袍子在趙靖誠走動下微微晃盪，直到緩步走到他的身旁，他眼睜睜地看著趙靖誠背對 著他蹲了下去，伸手將那微微散開的繪卷撿了起來。 　　「殿下怎麼突然造訪了？」趙靖誠並未轉身，只是背對著他慢條斯理地捲好繪卷，再 用細繩繫上，繫得紮紮實實的，才將之歸回原位，並將方才覆上的布再度蓋上，這些都做 完後，趙靖誠才轉過身來。 　　李詔這才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趙靖誠，他依舊是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那張儒雅的面龐 漾著溫和的笑容，但雙眼卻有些冷。 　　「末將招待不周，還請殿下見諒。」他用著的，是對外人一貫恭謙的語氣，有些疏離 、有些冷漠。 　　趙靖誠的態度令李詔有種前幾日的交好不過是虛假。他微微顫抖著看著趙靖誠，想到 這幾日的疏離，想到前幾日在天香樓見著的溫柔雙眼，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心口有些空。 　　「殿下？未先說一聲便來，有何事來尋末將？」 　　李詔嚥下唾沫，強迫自己深吸幾口氣，心臟已無法自制地狂亂跳動，他感覺到汗水自 額上淌下，壓抑脫口詢問這幾日的疏遠的衝動，想著昨夜反覆練習的藉口，在心裡覆誦幾 遍後，面上強作鎮定，露出淡淡的笑。 　　「上回看趙將軍山水畫繪得極好，今日心血來潮便想來看看。」 　　趙靖誠輕笑一聲，那雙眼依舊冷著，他轉頭望著窗外的雨景，說道：「這樣的日子？ 心血來潮？」 　　李詔面上的笑容有那麼一滯，隨後才收斂起來，嘆了口氣，面有難色似乎有些窘迫， 他緩緩說道：「我見趙將軍極會作畫，今日叨擾，是想請託一件事。」 　　「有什麼事是末將能幫得上忙的，必不負所托。」 　　「希望你可以幫我畫一幅肖像。」李詔轉過頭來抬首望著趙靖誠，卻對上了視線，發 現對方不知何時亦望著他。 　　「人像？」趙靖誠那雙眼微微瞇了起來，語氣含著幾分存疑。 　　「正是。」 　　「六殿下要末將畫誰的肖像？」 　　「我的母妃，劉貴人。」 　　趙靖誠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索什麼，才緩緩開口：「末將從未繪過人像，恐怕….. 」 　　「行嗎？」李詔下意識抓住趙靖誠的手，意圖讓自己看起來更真切些，「母妃被押在 掖庭，實在太久未見，甚為想念。不然，我用說的，你畫，我在旁邊告訴你我母妃長什麼 樣子，行嗎？」 　　趙靖誠垂眸望著捉著他手臂的手，那雙眼暗了暗，才久違地露出笑：「雖未嘗試過， 但既然是六殿下的請託，末將興許能試試，但末將有一事相求。」 　　「有什麼能幫上的，儘管說。」 　　「聽聞六殿下肖似劉貴人，若是殿下願給末將臨摹，應當是沒什麼問題。」 　　「行。」李詔點點頭，才發現自己捉著趙靖誠，隨即鬆開手。 　　趙靖誠雖面上掛著笑，但那雙眼卻來回打量著李詔。見到如此審視的目光，李詔不由 得喉頭一窒，半分吐息也不敢呼出。 　　只見趙靖誠眼神裡那異樣的情緒緩了下來，柔聲道：「六殿下，您衣袍都濕了，當心 著涼，不如先去沐個浴，喝個薑湯暖暖身子，待會我們再來作畫。」 　　「好。」李詔無法拒絕，只能點頭。 　　不久便有個小廝撐著傘在大雨中跑到書房，趙靖誠沒說什麼只是微笑，李詔便知道了 ，隨著那名小廝離開書房。 　　當他跨出書房門口時，所有的倉皇與驚慌都鬆懈下來，儘管面上看不出來，但他下意 識伸手按住胸口。 　　彷彿劫後餘生。 　　小廝將他領到了客房，裡頭用屏風隔出小室早已置好浴桶，並盛滿溫熱的清水，正冒 著氤氳的霧氣，不久便有婢女端著木盤子，上頭置了摺疊整齊的衣物，就這樣放在旁邊的 鏤空雕花椅上，一切備妥後，便躬身退到了屏風後方。 　　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他褪去衣物後開始替自己沐浴，邊擦拭著身體邊望著屏風後方的人，平常都是小楊子 幫他守著，如今是旁人心裡便不太踏實。 　　簡單沐浴後，李詔自浴桶走出，欲取衣物時，便發現那並非平常的裏衣，李詔有些怔 愣，取起來攤開一看。 　　是一件大紅艷色的女人褻衣。 　　從未親眼見過褻衣的李詔頓時面紅耳赤起來。 　　他有些慌張的想要找自己本來褪下的裏衣與衣袍，卻發現不知何時被人收走了，他竟 然半分感覺也無，不由得呆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最後只好朝著屏風外的人說道：「這件裏衣……並非男子的。」 　　「回六殿下，侯爺是這麼吩咐的。」婢女的聲音自屏風後方傳來，聲音十分平淡。 　　想到方才趙靖誠所言要他給他臨摹，頓時會意過來。 　　李詔思及自己都應諾了，且本來就是要去書房偷盜的，如今能轉圜到這步餘地已屬實 屬不易，現在小楊子又不在身邊，望著手中布料少得可憐的艷紅褻衣，李詔反覆地說服自 己，調息一番後，才緩緩地替自己套上這件令他羞恥到臉紅的褻衣。 　　因首次穿又不得要領，李詔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繫上身後的繫繩，身後大片中空令他感 到不太自在。本來置在褻衣下的，是同為艷紅的女式直領對襟襦裙，他心情複雜的拿起， 小心摸索著，循著印象中娘親穿成的模樣，替自己一一套上。 　　穿好後走出屏風，就見兩名婢女站在那，朝他恭敬的欠身：「奴婢拜見六殿下，接下 來由奴婢伺候您了。」 　　他被領到客房的銅鏡前，任由婢女替他穿鞋整衣，他將襦裙穿得鬆垮，就像是掛在身 上那般，還是婢女巧手整好，另一名婢女則替他順髮，開始梳起頭來。 　　只見兩名婢女在他身前忙活了一會兒，方才停歇。 　　李詔緩緩張開雙眼，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瞬時呆愣住了，鏡中依舊是他，但擦脂抹粉 後五官的線條更加柔和了，尤為那雙與皇帝甚為相像的眼，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柔和 ，雖更似劉貴人，卻仍保留著他本來的模樣。 　　而頭髮則是被梳成簡單的髮髻，僅用一隻綴著垂珠的髮簪便固定住，倒也不難受，比 起皇后與他其他庶母梳的花枝招展的髮髻相比，這令他更加自在。 　　此時婢女端了薑湯過來，他飲了一碗，加上方才熱水沐浴過，頓時通體舒暢，所有的 寒涼都被驅逐。 　　「殿下，由奴婢帶您去書房吧。」婢女朝他欠身。 ＊＊＊ 下一章不一定有肉，但下下章肯定上肉湯。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3.238.23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78388562.A.2C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