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今朝有酒今朝醉》拾捌、煎熬（03）

　　李詔跪在地上垂首望著自己的雙膝，內心倉皇、百感交集，他調息著想讓自己鎮定， 汗水順著臉龐不斷流淌下來，滴落在地上，留下幾點深色的痕跡。 　　他等待著坐在椅上，那全樑國最尊貴、給予他骨血的帝王的回應。 　　書房再度陷入沉默，皇帝僅只是坐著，看著那朝自己跪著的兒子，什麼話也不說，就 這般看著，李詔看不到的，是那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含著厭惡、帶著鄙棄、挾著不喜。 　　半晌，李詔聽到身前緩緩傳來男人的沉聲。 　　「百善孝為先，說得好。」 　　他心裡一陣鬆動，又驚又喜，抬頭一看，卻直截對上男人那冷漠的雙眼，頓時就似被 潑了一桶冷水，整身都涼了，心也涼了。 　　「老六，說得不錯，百善孝為先。」 　　皇帝自椅上起身，踱步繞開桌案，走到他的身前。 　　就如同他方才站在小祿子面前施加壓力那般，如今情勢換了，他成了那跪在地上的奴 才，而他的主子就居高臨下的站在他的身前，睥睨著他。 　　「可你有做到嗎？身為人子。」皇帝冷聲問道。 　　他睜著眼視線無法離開，就這樣看著他的父皇緩緩的蹲了下來，蹲在他面前，直到兩 人面對面為止。 　　李詔從未與自己的父皇靠得這麼近過，他看到自己的父親面色蒼白，多了許多滄桑的 細紋，那雙眼銳利的可怕，直視他的雙眼，就像是把鋒利的刀，在亮光下閃著寒芒，想刺 進他的眼裡，剜進他的心裡。 　　李詔難以自制的顫抖起來。 　　「孝？你孝過朕嗎！」 　　「父皇……」 　　「去了趙靖誠那，做了幾次？」 　　李詔一聽，面色蒼白，又羞恥又屈辱，咬著下唇別過頭不再看著自己的父皇。 　　「看著朕。」李詔感覺一掌掐了過來，將他半張臉都給捏住了，一股蠻橫的力道迫使 他轉了回頭，再度對上那雙冷漠的眼。「跟趙靖誠做了幾次？嗯？」 　　李詔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不斷的顫抖著，從幼時莽撞的衝出樹叢，誤闖父皇與三哥 四哥一同遊憩時光的那刻起，他便本能的懼怕他的父皇，懼怕著那厭棄的眼神。 　　他驚懼地望著父皇的怒容，不知何時淚水已蓄滿眼眶，雙眼發紅，全身似是被定住了 般動彈不得。 　　「朕送你過去，不是去當娼妓，討好男人用的。」 　　「平白無故長著這張臉，就得用在對的地方。」 　　捏著臉的手狠狠一甩，李詔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摔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趴倒 著勉強用顫抖的雙手撐著身子，眼角餘光見那男人早已起身離開，背對著他氣定神閒地走 到桌案旁，取了茶盞喝了口茶。 　　「李詔。」 　　「父皇……」李詔重新跪好，卻無法再抬頭，低垂著首看著自己的雙膝，身子仍在顫 抖著，他垂眸咬著下唇，那齒緊緊的扎進唇裡，直到嘗到絲絲鐵鏽味。 　　「擔心你母妃？」 　　李詔沉默不與，僅能緩緩地點頭。 　　「朕說過了，想要什麼，就去辦成什麼，辦成了再過來領賞，你想學蔡邕就去學，朕 不攔。」 　　皇帝的怒意未消，將茶放置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幾滴茶水濺了出來，李詔看不到 他父皇的神情，只聽到那男人繼續說道：「想著自己的身分，不該有的念想不可生，安分 守己，知道嗎？」 　　李詔再度點頭，他眼眶含著憤怒的淚水，緩緩打直了上半身，卑微又憋屈地朝全樑國 的尊貴帝王重重嗑了頭，那頭撞在石地上發出聲響。 　　那額頭生著疼，可心卻更加地疼。 　　「謝陛下——」 　　他拉著嗓子大聲的喊道，那聲謝在書房裡響著，傳到外頭，傳到了太監與侍衛的耳裡 。 　　所有人都聽見了。 　　六皇子，謝——陛下。 ＊＊＊ 　　滂沱大雨下了整夜。 　　轟隆隆的雷聲伴隨著赫然一閃的亮光，照亮整片天空，亦照亮了皇子寓所。 　　整個人間宛若浸入水中，落雨覆在地上淤積成薄薄的一層，久未消退。行之所至，處 處皆是雨水，頗有水鄉澤國之感。 　　李詔就躺在寢屋的床榻上輾轉難眠，昏暗的屋裡仍點著微弱的燭火，他聽著屋外雷雨 交加，驟雨打在屋脊瓦楞隨之落下的淅瀝水聲，芭蕉葉被打得劈啪作響，窗外不時亮光大 閃，將一切照得大亮，令他更加心浮氣躁。 　　「殿下未入睡？」小楊子輕聲開口問道。 　　李詔隔著床榻的綢帳，看到一抹人影就在榻外。小楊子仍在屋裡，正替李詔換燭火， 快燃到底部的蠟燭堆疊燭淚，小楊子收拾起來，點上了新的蠟燭，本來有些昏昏欲暗的房 裡又亮了許多。 　　「不好入眠。」李詔翻了個身後，還是起身推開被辱，拉開床帳，只見小楊子已經替 他換上新的熱茶。 　　「殿下要不喝點熱茶，暖暖身子，我喚人給殿下煮甜湯，安神後也好入眠。」 　　「不必麻煩了，我喝點熱茶就好。」 　　「是。」 　　小楊子替他添了熱茶遞給他，他身穿白色裏衣，就坐在榻側將茶接下，啜了幾口後又 遞回給小楊子，隨意的用袖口按了按嘴角，將多餘的茶水拭去。 　　「別點燭火，我要睡了。」 　　「噯。」小楊子應了一聲，將蠟燭吹熄，寢屋立刻陷入昏暗之中。 　　李詔躺在床榻上只是假寐還未入睡，他輾轉難眠，閉眼聽著外頭的落雨聲，意圖讓自 己鎮定，卻難掩那狂亂的心跳，怦怦怦，敲擊著他的胸腔。 　　就是明日了。 　　腦海裡想著全都是父皇對他說的：「若是想要討賞，那就得先辦成什麼。」 ＊＊＊ https://www.plurk.com/Marrypotter 為了抓段落，只好這邊就更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9.213.19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78080098.A.3A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