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為愛鼓掌啪啪啪 (23)

「我可以幫你帶路，但他可沒這麼好應付。」藍映月環著胸脯，不屑地上下掃視張如 勛：「不過像你這種窮鬼噢……連件像樣的西裝都沒有，嘖，帶你去見鄧爺可能會害我被 掃出門。」 江筱芳倒抽一氣，臉色瞬間嚇白：「你怎麼可以帶他去找鄧爺，陳杉又不在身旁！太 危險了！」 張如勛摸不著頭緒地說：「鄧爺是誰？」 藍映月悠悠地說：「是把咱們三爺當死對頭的男人。」 張如勛深思了一會兒說：「我是有一套西裝——」 「——誰要你那破西裝？」藍映月翻了白眼，「鄧爺什麼人？起碼也要穿訂製的才能 入他的眼，做一套西裝少說也要好幾個月，嘖！我真是白癡！」 「那一套就是我在事務所穿的西裝。」張如勛露出一口燦爛的白牙：「剛好，就是訂 製的。」 藍映月哼了聲，不懷好意地悄悄勾起紅唇，也勾起江筱芳不安的情緒，她輕咬下唇， 扯下腰上的配槍，態度強硬地朝他們兩人說：「我也要去。」 如果老爹酒吧是道上兄弟的交誼廳，那淺水灣俱樂部就是會客室。 俱樂部的舞台上，歌姬搖動纖腰高歌，包廂昏黃的燭燈與雪茄香氣，讓張如勛想起多 年前在倫敦喝的那杯烈酒，是歲月與典雅堆砌出來的味道。威士忌特有的醇厚香氣把客人 言歡的聲音壓抑得極低，彼此之間以直紋玻璃屏幕相隔，隱隱約約的模糊曖昧，不相干擾 。 金迷粉醉，迷惑人心，醞釀著一股叛逆邪氣，悄悄地發酵。 玻璃區隔的包廂內擺放著深綠色皮革沙發與胡桃木桌，桌上只點了一瓶昂貴威士忌與 一卷未開封的雪茄，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恍動，張如勛淺嘗一口美酒，藍映月與江筱芳 兩位美女左右陪侍，假裝成尋歡喝酒的客人。 江筱芳嚥了口唾沫，墨綠色禮服的低胸剪裁讓她渾身不自在，縮起肩膀頻頻掩著胸口 ，活像剛出道仍羞怯的酒店公主。 藍映月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靈活地游移，不著痕跡地左右張望。張如勛身上那套訂 製西裝是事務所的工作服，鐵灰色襯得出氣質，合襯剪裁配上好身材，再打扮一番，幸虧 沒壞了她藍映月只陪帥哥的金招牌。 但她還是臨時刷了卡，替張如勛買了只昂貴名錶與純銀胸針，增添點派頭。 張如勛自顧自地喝酒，神情若有所思。藍映月冷哼，心想，倒也沉得住氣。 藍映月替張如勛添酒，一襲黑紗洋包裹玲瓏胴體，配上紅唇與美豔的妝容，不笑也能 顯出艷麗。雖然氣質出眾，那張伶牙俐齒仍舊不饒人：「喔——看到沒有，那個奶垂到地 的老查某沒有，那個那個，旁邊那個——第三桌那個查某，她旁邊就是金樂仙的鄧爺。」 張如勛順著藍應月的方向探過去，對桌那名男子確實是品味極佳，褐色直紋西裝別著 雅痞的花紋領巾，一把年紀薰陶出來的氣質，自然而然地融入自信，舉手投足都帶了那麼 點氣勢。 「你到底看見了沒有？鄧爺最常出沒的地方就是淺水灣俱樂部。」藍映月低聲說，「 人家講究品味，待人高傲，身上沒個名牌的人可不能跟他搭話呢。」 如果人間有天堂，莫屬金樂仙與富麗嘉。 前者為歷經三代的老酒店，以夜上海格調在黑道之間聞名許久。後者是近代崛起，作 風新潮不斷求變，以高級時尚的姿態席捲臺北的夜生活。富麗嘉不過出道二十年，就能急 起直追金樂仙，其中最不爽的當然就是金樂仙的老闆——鄧安邦。 據說鄧爺有個缺點，他最討厭挑釁的男人。 真是恰好，陳杉的優點就是特別會挑釁其他人。 張如勛忍不住笑出來，還被藍映月白了一眼。 「收起你那副白癡樣！」藍映月按耐不住，傾身在張如勛的耳邊低聲：「上個月鄧爺 把一個他看不爽的男人手腳全打斷丟在陽明山，勸你最好不要惹毛他。你先別輕舉妄動， 等等呢，我過去搭訕鄧爺，你在——」 「——張如勛，」江筱芳打斷藍映月的話，悄聲說：「他來了。」 張如勛抬起眼，對桌的男子端著酒，一身昂貴行頭在女人的擁簇下笑吟吟地朝他而來 。 「今天是什麼風把小月給吹來了？」鄧安邦瞇著眼，「今天還帶來一位生面孔，先生 怎麼稱呼？」 「敝姓張，」張如勛下意識地摸著左胸前的口袋，「啊，忘記我沒名片這回事了。」 鄧安邦被他逗笑，威士忌隨著笑聲顛出酒杯：「真有趣，小月去哪找這種逗趣的人？ 以為這裡是談生意的嗎？」 對方話中暗藏尖銳的試探，藍映月趕緊陪笑：「鄧爺您幹嘛開我們家小朋友玩笑，人 家新手，很多規矩都不懂，想來開開世面的。」 張如勛依舊啜著笑：「我就是想來跟您談談。」 鄧安邦先是一愣，接著仰天哈哈大笑，旁邊的女人們隨即面面相覷，她們如潮水般不 留痕跡地緩緩退去。 鄧安邦盯著他看，單眼皮下的銳利目光有如蛇一樣放著冷光：「你算哪根蔥？」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會計師。」張如勛笑了一下：「希望鄧爺可以幫幫忙，帶我去老 爹酒吧找一個人。」 鄧安邦把酒杯放下，抽出手帕悠哉擦手：「對我有什麼好處？」 張如勛杵著下顎，皺眉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想，可以讓陳杉欠你個人情。 」 「我又不缺陳杉的人情。」鄧安邦咧嘴嗤笑，瞇起的目光充滿狠戾：「臭小子，明目 張膽踏入我的地盤，要我的資源卻拿不出籌碼，你以為這裡是哪裡？」 藍映月渾身的寒毛豎起，她想勸和卻被張如勛抬手阻止。張如勛依舊帶著一派輕鬆： 「籌碼嗎？我的確沒什麼籌碼，但我以前是個會計師。」 鄧安邦昂起下顎，面露不屑：「那又怎樣？」 「所以我有很多手段可以利用。」 鄧安邦嗤聲：「你當我缺錢嗎？」 「譬如說——」張如勛瞇起眼：「販賣毒品這件事情。」 「——操你媽的！」 倏然間，怒火一觸即發，鄧爺把酒杯摔在大理石磚桌，藍映月掩嘴尖叫。鄧爺額上布 滿青筋，伸手揪起張如勛的領子，但江筱芳比他更快一步，在雙手還沒碰到張如勛之前立 即起身鉗住他的手腕，冷靜地威脅：「退後，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藍映月擋在江筱芳與鄧爺之間，急急忙忙地安撫雙方：「先冷靜一下！鄧爺，冷靜點 。」 左右鄰桌談笑風生的笑聲時不時張揚，歌姬仍自顧自地唱歌，俱樂部內的所有人對此 完全無動於衷。張如勛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慌張，反而反常地笑出聲，愉快地說 ：「果然，你跟陳杉一樣，都很疼惜酒店的姊妹們。」 「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如勛悠哉地說：「我可以替你解決羅信行。」 關鍵字太過刺耳，鄧安邦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忍著餘怒狠瞪著眼前人：「什麼意思 ？」 「富麗嘉與金樂仙一樣，都不希望小姐們染毒。做為交換條件，你必須帶我去老爹酒 吧找江力——我要知道陳杉在哪裡。」 「哈！」鄧安邦朝天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地說：「我認識刑警大隊的人比你吃過的 鹽還多，憑你這小子就想替我解決羅信行？」 張如勛始終垂著腦袋，情緒不起任何波瀾：「我以前在許密雲底下工作過，算跟他有 點淵源。」 鄧安邦的瞳孔明顯地縮起。 張如勛抬頭朝鄧安邦笑了一下：「很簡單，只要帶我去老爹酒吧，我想找江力——這 筆生意對你來說不吃虧。」 滿桌面尖銳的玻璃刺，在暖光之下晶瑩玲瓏閃閃動人，彷彿昭示著醒目的危險性。鄧 安邦瞪著張如勛好一會兒，才轉過頭與江筱芳怒目對視。江筱芳也不甘示弱地回瞪，額上 全是涔涔冷汗。 「放開，」鄧安邦朝著江筱芳說，接著轉過身，如同命令一樣，態度仍舊高傲地對張 如勛說：「跟我走。」 一旁的藍映月硬生生地捏了一把冷汗。 以前張如勛在她底下，無論怎麼打罵這個男人，他都無動於衷。 她似乎太小看張如勛了。 之前富麗嘉的小姐染了毒，陳杉因此和羅信行結下樑子，張如勛利用此事挑釁金樂仙 的老闆，試探他是不是羅信行的同夥。 然而張如勛猜對了。 接著，他一腳就直踩鄧爺的痛處，讓鄧爺衡量自己的利益——解決販毒的源頭，抑或 是根本的毒瘤。 利益與籌碼擺在鄧爺眼前，無本生意誰不幹呢？ 一個落魄的會計師，本質上仍然是個與黑暗交過手的人，再怎麼樣也不會是隻軟弱的 狗。以前酒店內的那個張如勛彷彿是種假象，用來偽裝自己無辜無能，躲開估算過後的巨 大風險。 然而現在的他，為了陳杉，再度涉入這個世界，再度掀起波瀾。 鄧安邦皺起的老臉更加滄桑，他與應侍女郎要了一只房卡，帶著張如勛與兩位美女拐 入另外一處包廂區。藍映月與江筱芳彼此交換擔憂的眼神，藍映月捏了捏江筱芳的手，示 意她放下警戒，兩人小碎步地跟在張如勛後方。 柚木色的天花板垂掛著燭光水晶燈，厚重的深藍呢絨與直紋玻璃區隔出包廂的私領域 ，踩在絨面的地毯上，陷入了無聲，張如勛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有人用錘重敲，隨著腳步 ，一下一下地痛擊，意識漂浮在空中，思絡卻又極為清楚。 來到倒數第三間的包廂前，門旁的銀鉛字雕刻著《Whisper》，鄧安邦打開門，張如 勛等人旋即一愣。 深藍色包廂只有張沙發與厚重的紅木桌，江力難得一身正經的男裝，哭花了臉，翹著 小紙擦淚，張如勛差點就認錯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健身教練。 江筱芳撥開前方的人，驚訝地喊：「爸爸！你、你怎麼會在俱樂部？」 「小可愛？」江力同樣震撼，眼神上下掃過江筱芳，隨即震怒大吼：「誰讓你穿成這 樣的！」 藍映月後腿一縮，趕緊躲到張如勛身後避風頭。 鄧安邦敲敲門框，把江力的注意力拉回眼前：「有人說想要找你。」 江力把目光移到後方，接著重嘆一口氣，眼淚隨著滾落：「鄧安邦……我不是警告過 你了嗎？怎還帶他過來……你找我是沒用的，我不知道小三在哪裡。」 「你怎麼知道我想找你問什麼？」張如勛橫在門口，冷靜得出奇，宛如風雨欲來的前 奏曲：「我不會要你告訴我陳杉在哪裡，我只要你告訴我，陳杉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江力揮揮手，乾脆轉過身，用沉默背對著眾人。 「爸爸——」江筱芳哀求地喊著。 「你不知道陳杉用了什麼手段？」張如勛停頓了一會，接著又說：「難道你不想找到 夏逢生的『線人』？」 連線人都知道？鄧安邦的眼神不著痕跡地逡巡張如勛，面孔上勾起冷笑。 江力寬厚的背不動如山，持續不肯合作的態度，甚至連句話都不想回應。張如勛自顧 自地說：「我其實是個很謹慎的人，換句話說，只是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罷了。我從沒想 過我會涉入深水，當然，也不會勉強自己。」 「如果要說這輩子我做過最危險的事情，」他笑了下，「大概就是認識陳杉。」 張如勛始終盯著江力，一舉一動皆入眼底：「之前艾蓮阻止我不要觸碰SICA。出於習 慣，所以我私下調查了SICA——意思就是說，除了線人以外，你們還有另外一張王牌。」 那瞬間，江力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盯著張如勛。 「我知道SICA的金流，明白他的弊端，」張如勛用食指輕點自己的腦袋：「也記得很 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張如勛身上。 長久以來他們只在乎關鍵，卻忽略了其他有跡可循的線索。 「你只是個局外人。」江力龐大的身軀一下子癱軟無力，連說話都彷彿像哀求：「這 沒你的事，沒必要扯進來。」 張如勛無辜地摳摳臉頰：「局外人也可以幫忙的嘛。」 江力洩氣地搖頭，哀愁又逐漸往上湧：「小三是怕你危險才這麼做，你不要辜負小三 ，快離開這裡吧，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的。」 「就像夏逢生對你而言非常重要，陳杉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張如勛勾起苦笑：「我 知道，無論我是不是線人，他都會保護我——如果他不重視我，就不會和我睡覺了。」 江筱芳愕然抬起頭，思考能力就像被卡車重擊瞬間拋到九霄雲外。藍映月嘆了口氣， 同病相憐地拍拍她化成石塊的肩膀，仍喚不回當機的腦袋。 「為什麼要這樣提起夏逢生？」豆大的眼淚滴在掌心上，江力嗚咽悲鳴地哭泣：「你 太過分了——」 「我同樣也害怕陳杉出了什麼事情。」張如勛極力地壓低自己的姿態，懇求似的說： 「拜託你告訴我，他究竟在哪裡。」 鄧安邦雙手環胸，突然開口打破沉默：「不用問了，他不知道陳杉在哪。」 江力垂下頭，止不住地啜泣。藍映月與江筱芳對望一眼，失落地垂下肩膀。 胸口壓抑得無法吐氣，張如勛臉色沉到了極點。果然，陳杉做事情如此果決無情，他 誰都可以隱瞞，只有自己一股腦地往前衝，完全不考慮別人的心情。 如果能再見到陳杉一面，張如勛一定會賞他一拳。 「我是不曉得陳杉去哪裡。」鄧安邦陰險地笑說：「但我知道許密雲最近去哪。」 十一月十三號，許密雲舉辦了一場派對，受邀者無不政商名流，甚至擴及黑白兩道， 關係錯綜複雜。名義上是慈善拍賣，私底下的勾當據說相當有趣，鄧安邦只卑劣地呵呵笑 ，怎樣都不肯透露內情，就是想看好戲。 選在杜允珖的忌日舉行活動，張如勛完全不懂許密雲的作為，他只看得見殘忍與高傲 ，然而這麼想的同時，內心就隱約抗拒理解這個人的想法。 鄧安邦把邀請卡轉贈給張如勛，因為據說艾蓮與曾佳妍也在這艘船上。 就像等著誰來赴宴一樣。 長久以來張如勛總是習慣躲避風險，他太清楚有錢人的遊戲與心態。 幾天過後即是宴會的當晚，基隆港邊的海風呼嘯地吹，嗆鼻的油氣與海腥構成碼頭特 有的氣味。 張如勛踢到登船口的鐵板，踉蹌一下，忍不住低聲抱怨：「哪有人晚上戴墨鏡的。現 在是扮演黑道，又不是扮演車站替人按摩的——」 「噓——」藍映月掐緊了他的大腿，青筋暴怒：「你閉嘴行不行啊！真是，帥不過三 秒！」 江筱芳一襲深藍色禮服，她拉著垂地的裙襬，挽著張如勛的手臂一步一步踏上台階： 「別忘記今天扮演的角色，藍姐協助與其他政商周旋，我負責武力支援，至於張如勛…… 」 「我去找艾蓮，有些話……必須問清楚。」張如勛拉開領子，讓冰冷的海風吹醒思緒 。 郵輪鳴笛，在過半小時就準備出發前往關島。 感謝鄧安邦的品味加持，張如勛把頭髮往後梳起，露出光潔的額，深灰色三件式西裝 外罩一件手工名牌大衣，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襯托出黑道大哥的尊爵不凡。 但張如勛就是有那麼點不習慣，有必要內褲也手工製作嗎？他實在是搞不懂黑道的堅 持。 三個小時後，張如勛在衣香鬢影的交誼廳派對上，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朝江筱芳 與藍映月豎起食指，貼在微笑的唇前，接著獨自離去。 落地垂簾區隔出的包廂內，陳杉一身優雅的西裝，手裡端著香檳，孤零零地啜酒沉思 。 張如勛撥起金色簾幕，舉手跟他說：「嗨。」 大概是這身上西裝太高檔，陳杉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回過神，俊帥的臉龐碎裂出不可 置信的震怒。 張如勛摘下墨鏡，朝他笑了一下。 電光石火之間，盛怒的陳杉立即賞給張如勛一拳。 手中的香檳跌落在地，左臉頰上瀰漫火辣疼痛，口腔嚐出血腥味，張如勛結結實實承 受這一擊。 砲友見面的禮物真夠猛力，不愧是玩玩就想跑的渣男。 張如勛同樣不甘示弱，回過身，猛力抓著陳杉手腕，緊捏他的下顎迅速貼上自己的唇 瓣，送給陳杉一個久別重逢溫柔的吻。 ------- 遠處。 江筱芳：=口= 藍映月：=口= ------- 這章節真的糾結太久，差點去剃度出家惹(喂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241.196.165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73043591.A.2B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