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向晚與今明（下）完

　　十七、 　　「你不能生我的氣。」 　　向晚恨恨的，本打定主意死都不要吭一個音，結果許今明接著說的是這句，向晚登 　時就炸了。科技園區的晚上杳無人煙，他一點都不必擔心吵到別人，拉大了嗓音， 　「我不能生你氣？」 　　「對，這對我不公平。」 　　「你跟我說公平？」向晚不可置信，「你跟別人亂搞！」 　　「我不接受你對我的這個說法。」許今明依然平靜，「我們說過只是上床。」 　　向晚本來滿肚子的氣像被戳了個洞的氣球，一下子洩了乾淨。 　　是，他哪來的立場資格跟許今明叫囂，他喜歡現狀，而現狀就是會上床的室友，喜 　歡在一起做某些事的室友，他們並沒有界定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能做。 　　想再往前跨一步的人是他，而他跨得狼狽，甚至無理取鬧，像個小孩子，還讓許今 　明顧念他，真的當對孩子一樣跟他講道理。 　　「我們算什麼？我們之間沒有承諾，甚至沒有共識，你的認知很顯然跟我的不同。」 　　向晚現在覺得自己很丟臉。然而他剛剛才打跑了許今明也許今晚要一起共度良宵的 　對象，他慶幸自己的幼稚。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灑脫了呢？竟然還有這樣的獨佔欲，這真的是他想要嗎？不只 　是室友？ 　　「我沒想清楚。」向晚低了頭，他太懶惰了，沒有花費時間釐清所求，反而放任自 　己發瘋。還打人呢，說出去向晚都不大相信那是他會做的事。 　　「我知道。」許今明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手掌，「痛嗎？」 　　向晚點點頭。 　　許今明又是一吁，疼惜的情緒溢出了他的眼眶，滿面的不忍。 　　「你為什麼……」向晚想了想，「你總是這樣。」 　　「我什麼？」 　　「可能是我誤會了，但我以為我們之間……」向晚自嘲的笑笑，「我有點自作多情 　吧，但我很喜歡你，我以為你也是。」 　　「我也是啊，我喜歡你。」許今明說得理所當然。 　　「那我們不只當室友，行不行？」向晚順水推舟地問，他的心情複雜難以言喻，而 　他也懶得在彎彎繞繞地想兒女情長。既然他們彼此喜歡，既然他不順眼許今明有其他 　對象，那找個名份讓這段關係排他，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選擇。 　　然而許今明猶豫了。 　　「我知道許祐良大概說過我什麼，我的名聲是不太好聽，但我真的喜歡你。」向晚 　再接再厲說道。 　　「但只靠喜歡，我們能走多遠呢？」許今明勾起唇角，自問卻沒有自答，只是說起 　了他的過去。 　　十八、 　　許今明其實挺怕向晚跟他告白的，因為所有說愛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並不是說許今明命硬剋人什麼，但許今明總是給不起那些人想要的，他老叫他們失 　望。許今明也很遺憾，他的喜歡都是真的，只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走不長。 　　不、也許他是知道的，許今明很早以前就認知道了自己的毛病。從父母親死後以來， 　他的心就遲鈍了，對於感情尤其麻木。 　　當寄人籬下，許今明盡可能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盡可能降低他人的負擔。他認真讀 　書、拿獎學金、做所有能做的家事、照顧許祐良、沒有提過任何要求。 　　叔叔阿姨未曾苛待他，在人前也總誇他懂事，懂得心疼弟弟，也可憐他的身世。他 　們不是不好的監護人，但是那不是家，許今明在那裡感受不到以往的溫暖。 　　事實上，他再也感受不到那種溫度。 　　那條界線究竟是從何開始的？是他畫的抑或是叔叔阿姨畫的，事到如今他們也都分 　不清楚了。線已然存在，清晰分明，橫亙在他們之間，撕裂了往後所有的親密。 　　他們相近如賓，甚至有些生疏客套，彼此沒有言說，但都知道不得越界。也只有許 　祐良感覺不到許今明的疏離，因為許祐良總是最重要的，他是一家的焦點、重心，許 　祐良是這個家真正的兒子，叔叔阿姨可以餵許今明一口飯，但是許祐良的只是許祐良 　的，不管是錢、資源、支持、或是愛。 　　許今明沒有怨天尤人，孤單也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得自己解決。 　　他有在嘗試，諮商師說他這是創傷症候群，雙親的離開對他造成很深的影響，所以 　他拒絕深入的人際關係，寧可將自己抽離，因為他害怕再受傷。也許，許今明不至可 　否，他雖然保持著他的距離，但與所有人一樣一分一秒度過人生，他一點都不覺得自 　己在逃避問題，只是經年累月過去，他仍是如此，與他人的關係也仍是如此，他無能 　為力。 　　許今明不再強裝了，他接受他這輩子都是這樣，不近不遠的遊走在界線之外，人生 　過得也算自在。 　　他喜歡向晚，他真的喜歡，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就是現在這樣。所以如果向晚說 　要交往，他會說好；向晚說不能有其他人，他會說好；向晚說他們繼續當室友，他更 　是求之不得。然而這之後呢？他給不了向晚任何保證。 　　他會盡力，但他保證不了。 　　十九、 　　「傷害你是我最不想做的事。」許今明捧著向晚的手，小心翼翼揉著他用力過度的 　手腕，那上頭盡是因為打人而致的紅痕，他看得心疼。他心中的向晚是在那幢豪宅裡 　面，那張巨大的誇張的沙發上，懶洋洋的攤著肚子曬著太陽的形象，不知人間疾苦， 　對興趣以外漠不關心，即便無所事事、軟軟爛爛、人形的沙發馬鈴薯、毫無生活自理 　能力，他仍就喜歡看著向晚睜著他那雙眼睛，望著他人所看不見的理想之境。 　　許今明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向晚了。 　　雖然向晚現在多向視覺藝術發展，但是早期那時候向晚對興趣的經營堪稱多角化， 　什麼都沾一點。他以本名投稿（反正他的本名就像筆名一樣），小說散文新詩都得過 　文學獎。 　　許今明在那時候就親眼見識過向晚的才華，這人的光與熱都投入其創作之中了，從 　他的文字流瀉而出，張揚又光彩奪目，所有向晚懶得說或不想說的話，都早早就透過 　他的作品說出口，還說得更多。 　　許今明總覺得他們認識好久了，這樣的情緒很可笑，然而他嚮往向晚，這是無庸置 　疑的。 　　許今明不是很有行動力的人，他沒有追求的欲望，能與欽佩的人住在一起，對他而 　言已是夢寐以求。 　　只是他沒有料到向晚這麼招他喜歡，同居以來的每一天，都將在他心中已經神格化 　的人類又鍍上了一層光。可是人類哪有直視神祇的資格，許今明自認再平凡不過。他 　胸無大志，只望度日，為生活添加筆畫花樣招惹麻煩，都可謂沒有必要。 　　向晚不該因憤怒而失去理智，或是因他們的關係而茫然無措，向晚臉上的疲憊令他 　自責，竟讓這個人露出這種表情。 　　向晚看著許今明沒有意識的目光，曾經在向晚眼裡有些微微諾諾、更多卻是體貼的 　動作，然而不過都是這人無心的條件反射，長年累月養就的「好孩子」性格，代表不 　了許今明這個人真實的百分之一，向晚不知不覺有點失落。 　　我們沒有結果。許今明沒有明說，卻就是這個意思，希望向晚自己能懂。 　　「我餓了。」向晚突兀的說，他不是想轉移話題，而是他真餓了。 　　「你又沒吃晚餐嗎？」許今明問，不知道自己該嘆氣還是鬆一口氣。 　　「吃了，但餓了。」 　　「那去吃飯吧。不過你這車還能開嗎？」 　　「可以。」只是撞凹了點車頭又擦掉了點烤漆，事實證明德產車還是很硬的，「明 　天再叫徐傳奇修。」 　　「他的技能真多。」許今明失笑。 　　「嗯，他是好室友。」向晚點點頭。 　　那他們呢？他們之於彼此，還會是好室友嗎？ 　　這事還沒結束，他們只是喘一口氣，待會還要繼續的。兩人盯著擋風玻璃後各自不 　同的一點，在車上毫無交流，只是醞釀準備著，接下來的下一回合。 　　二十、 　　向晚咬著洋芋片，咀嚼的聲音不絕於耳。 　　依照許今明的意思，是怎麼樣也不會同意向晚只吃這個的，但今天很漫長，且今天 　甚至還沒結束。他也累了，便利商店似乎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就像那句廣告詞，發 　展至今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的便利商店，似乎比起家也不惶多讓。 　　他們坐在店內座位上，此時已近午夜，店內只有他們與店員。 　　兩人都不大想說話，沉默著吃自己的東西。向晚前面堆滿了零食，而許今明則是茶 　葉蛋與香蕉。 　　他們很不一樣，可是又融洽。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卻不覺得身邊有彼此突兀，是一 　種靜謐與安心。 　　然而向晚卻終於理解許今明所謂界線的意思，他們能有此刻的平靜，也是因為有那 　條線；他們中間隔著什麼──許今明隔著向晚向晚也隔著許今明──而多虧了隔閡， 　他們才能兀自思索自己的心事。 　　向晚的每一段感情都不順利，許今明也是；他們這樣的人，就像許今明說的，倘若 　他們真的走到了一塊，能有什麼好結果。 　　兩個情感缺失的人，匱乏的人，都是竊光者。很顯然的，他們絕對不會形成一個正 　正循環，所謂因為你好所以我想要更好的互相回饋，無法套用在他們身上。 　　他們都是涼種，熱不了，在人生的洪流中因緣際會認知到自己的渺小，因此看淡一 　切，也就隨波逐流，只有餘溫勉強依靠。 　　而他喜歡與許今明相依的感覺，這一點他很確定，就算看不到未來都無妨，誰過日 　子不是摸著石頭過河，手總要先伸出來再說。 　　他轉過頭，看向許今明，正好後者也抬頭看他。 　　二十一、 　　我還是喜歡你。 　　我喜歡跟你過日子的感覺。 　　我甚至可以想像，今天之後、明天之後、幾個禮拜幾個月之後，我們還是會像現在 　這樣過。 　　聽起來很奇怪，我喜歡我們這樣，但我卻在跟你說改變。 　　其實我也搞不太清楚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你說只是過日子沒有問題，但是再多你辦不到；坦白說我可能也辦不到，我也不想 　要這麼多。 　　可能就是你、我、小魚兒、徐傳奇勉強算進來，但不用有其他閒雜人等。原班人馬， 　繼續下去，有多遠走多遠。 　　如果真的有一天要散……那再說吧，我現在想不了這件事。 　　你覺得這樣可行嗎？ 　　二十二、 　　從向晚開始說話的那一秒，許今明的心跳便開始加速。他並不是一個容易情緒起伏 　的人，但最近幾次大起大落的原因，向晚都在其中扮演要角。 　　他一邊聽向晚說話，腦中的一處卻開始神遊。 　　他想起前在石橋下的說書人，一章一回的，總要期待下回分解。於是那顆心七上八 　下的，求而不得輾轉掙扎，想要卻又沒辦法，很無能為力卻又很刺激。 　　聽向晚說話也是這種感覺吧，向晚說話很慢，每一個字都拖拖拉拉的，許今明一字 　一句聽下來，克制自己不要打斷他或是錯促他，然而忐忑難熬的心情太焦慮了，只恨 　向晚說話拖泥帶水，再恨起向晚整個人生性懶惰，總叫身邊的人焦急不已，他大少爺 　仍然悠悠哉哉，愜意遊戲人間。 　　給他一個痛快吧，許今明想，而當向晚終於說到最後一個字，他不知道該說是如釋 　重負，或是相反、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他想了很久，又用更久的時間再想一遍，此時分針都繞了好幾圈，向晚百無聊賴又 　吃完一包洋芋片。 　　許今明終於開口。 　　二十三、 　　聽你說話好累，我不想這樣對你，我就直接說了，我會說快一點。 　　我很喜歡你，這是我的心情。 　　我也喜歡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以室友的身份，朋友的身份，或是別的什麼的身份。 　　但我保證不了任何事，我現在的保證放在往後也做不了數。 　　就跟你讓我住進來一樣，你說你是感覺派的，與其說不如直接試，我也想試試看—— 　誰知道呢，說不定我們真的能成，而且我希望我們能成。 　　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但其實你應該算是我第一個對象──真的有在交往的那種。 　我從來沒有對誰有過對你的感覺，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不會有這種感覺。 　　我爸爸媽媽離開之後，我覺得我是多出來的，孑然一生，來來去去沒有歸處，說真 　的也不需要歸處。 　　但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很好，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們現在的關係很好，如果你想改也很好，我沒有什麼意見，我都聽你的。 　　我對你毫無隱瞞，從此往後都將一樣真誠。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二十四、 　　向晚跟許今明在一起三年了，這個事實至今仍然讓所有認識他們的人不敢相信。 　　明明就不是那麼天造地設的兩個人，卻選擇一直待在彼此身邊，從許今明的角度還 　能說是攀權附貴，但從向晚的角度──他能圖許今明什麼？ 　　然而眾人搖搖頭，仍舊無法把相愛這兩個字套在他們身上。事實上他們兩人也從來 　沒有真的用過愛這個動詞，比起愛、他們更常說喜歡。 　　他們說起喜歡的語調也不若常人，那是一種細水長流的永恆狀態，宛如轉向，慢慢 　吞吞的靠了過去，卻不是猛然的大打方向盤，沒有那麼戲劇性，但終究改變了動向。 　　向晚再也沒有經歷過以往戀愛時，能量耗盡的精疲力竭；而正好相反，待在許今明 　身邊都像在充電，只要靠著這個人，感受他的體溫，呼吸都好像變得簡單。 　　他想這樣就夠了，他們可以繼續一起走，直到有一天也許遇到盡頭，而直到那時候 　他們可以再來討論，後面該怎麼辦吧。 　　但在這之前，這樣就夠了。向晚軟爛在沙發上，抱著許今明的腰，看著電視的同時 　腦袋中的靈光一閃而過。 　　「我想到今年的里程碑要做什麼了？」 　　許今明從書中抬起頭，「哦？」 　　「我最近有個企畫，跟棒球有關的。」 　　「因為你最近在複習棒球大聯盟嗎？」許今明笑問。 　　「對、但不只是這樣，你別打岔；我想到我們可以把他跟我們的里程碑紀念結合在 　一起……」向晚滔滔不絕地開始說起腦中的偉大宏圖，興奮的臉都有點紅。 　　說真的兩人並沒有多有信心，這段感情能走到什麼地步。 　　所以每一天都是喜悅，每一年都足以紀念。 　　他們稱之為里程碑，一年可以對對方提一個要求，且對方必須無條件答應，完全不 　接受拒絕，而今年剛好輪到向晚。因此許今明雖然內心有點牴觸，到底也拿向晚沒辦 　法，最終只能無奈說好，接受自己將要在好多人眼皮子底下跟向晚做愛的事實。 　　然而並沒有想像中的難，整個過程中許今明都是恍惚的，水中央一般的浮浮沈沈， 　他隨著向晚的引導而逐流跟隨，一且都理所當然。 　　就像向晚說的，只要看著他就好了。 　　許今明一直看著，甚至暗自希望往後都能看下去，最好能看一輩子。 　　因此那三個字不小心脫口而出。 　　二十五、 　　向遠送他們回家之後就走了，只剩下兩個人，尷尬指數以等比級數往上躍升。 　　許今明的臉毫無血色，起初他有點後悔，說了不該說的話，惹惱了向晚，然而這樣 　的心情隨著時間過去改變了，他愈想愈不甘心，甚至委屈，還有不滿。也許他不該說 　愛，因為他們是不說愛的，而且他的心情可能也不真的是愛──但是向晚這樣又是什 　麼意思？這真的有這麼糟嗎？ 　　他想得煩躁，索性往廚房走，想藉由日常工作讓自己冷靜一點。 　　向晚扣住他的手腕，許今明反射性就想甩開，向晚自然不讓，他跟著用上力氣，兩 　人一個想走一個想留，一來一往的結果就是許今明被向晚推到了牆上，困在他的雙臂 　之間。 　　許今明本就不是脾氣多大的人，宛如電影情節刻意的動作姿勢讓他覺得荒謬好笑， 　他便笑出來了；這算什麼呢？他抬頭看向對方，高高抬起的眉毛卻顯得挑釁，他沒有 　說話，只是等著向晚的下文。 　　「你知道奇怪的是什麼嗎？」向晚終於開口。 　　「我知道。」許今明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不該說……」 　　「不是這個。」向晚搖搖頭，「是這一點都不奇怪。」 　　許今明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眼眸不由自主瞠大，「你也這麼想？」許今明悄聲問。 　　向晚頷首，也跟著笑了出來，「很不可思議吧，聽到你這麼說，我第一個反應是我 　也是──我也愛你──這句話說起來好自然，一點都不奇怪。你也是這種感覺對吧？」 　　「嗯。」許今明用力點頭，有些激動，激動完後自己都笑了，他靠上了向晚的頸窩， 　「我們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向晚同樣困惑，但這種感覺卻不令他討厭或牴觸，唯一的念頭是 　懷中的這個人，還有心裡頭壓抑不了的澎湃情感。 　　因此他猛然挺跨，在許今明的驚呼聲中將人更往牆上頂。後者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發軟的雙腿讓向晚理所當然的分了開來；他抓緊了向晚的肩膀卻沒有推拒，只是看著 　對方的雙眼，期期艾艾的不敢言說。 　　而當兩人的嘴唇貼在一塊，說不說什麼的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你只是沒那麼喜歡而已。向晚想起來，很久以前徐傳奇曾如是說。 　　曾經向晚不能接受，他的真心都是真的，憑什麼要被他人妄言，質疑他虛偽。 　　但如今看來，也許徐傳奇還真說對了一件事。 　　也許他真的有缺失──他是搞藝術的，不染上點悲劇性的宿命色彩便不甘心。 　　但也或許，也不過是還沒遇到而已。 　　之後會怎麼樣，向晚與許今明依然不知道。甚至他們消極的只想貪歡當下，想不了 　以後也沒有計畫，就是與彼此相伴，有一天便過一天，只盼到了人生最後一天，驀然 　回首，能夠笑著感慨當年，覺得人間值得。 　　ＴＨＥ　ＥＮＤ 　　* 相對於若安蘇雁傳奇舒一這些現實主義者，向晚今明這對則想表現浪漫主義 一點點的情懷與追求都能夠成為動力，然後隨著感覺走來走去，可以很精確也可 以很隨便的順勢而為，大概是這種感覺（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寫好XD * 如果要幫這六個人出一個合輯，我想要叫它《相對時間》 * 謝謝看到這裡的你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40.112.108.89 (臺灣) ※ 文章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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