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角落的視線

※此篇為 池邊的視線、籃球場邊的視線、棒球場上的視線、球網對面的視線 相關文 ※時間點在棒球篇和羽球篇中間（所以博班學長還沒出現XD ※如果比較喜歡天然呆哥哥，可以跳過這篇 ＊角落的視線 中秋節，人團圓。 他坐在社區中庭的一處角落，一隻手上端著一盤剛烤好香噴噴的食物，另一隻手 則拿著手機滑，在他刷完他弟抱怨系上排球隊長挾怨報復、操他跑操場三十圈的討拍 文之後，無奈地笑了笑。 今天是中秋節，也是被商業化的烤肉節，他家社區住有一百多戶居民，從以前各 據一方各自架爐的單打獨鬥，到今天已經演變成由社區管委會固定舉辦的大型聯誼活 動，不只備有中央大烤爐，還有各種婆婆媽媽們精心準備的月餅、炒米粉、柚子、甜 品、醃菜供鄰居分享食用，要肉有肉要菜有菜，堪稱一吃頓飽十天，甚至往下能穩載 十個人的電梯，往上只有八個人進去就會喊客滿了。 原本這種親子同樂的場合他不太想來，不過他媽和他爸花了一整個下午準備三大 盤洋芋沙拉和兩鍋仙草粉圓，滿心期待要安麗給鄰居們，他身為一個乖兒子，不可能 讓父母跑上跑下搬東西，只好由他代勞。 而他這位正值二十三歲花樣年華、長得斯文老實、就讀某國立知名大學研究所、 還會幫忙搬東西的有為——單身——好青年馬上就成了阿姨們眼中的可口獵物，紛紛 上前纏著他問東問西，並強迫推銷自家女兒或姪女，讓他想逃回家都難。 雖然他很想在身上貼告示牌寫我是同性戀，不過考慮到社會觀感還沒那麼開放， 他還是放棄了。 幸好後來他媽媽及時出現救援，把他拉到一邊去串生香菇，才讓他逃過一劫。 當人聚集越來越多，小孩子也多了起來，阿姨們大都轉移目標，他這才繞回主桌 把處理好的香菇、青椒、五花肉串放過去排隊待烤。 下午五點多開始生火上第一批肉，圍在烤盤邊的多是好奇的孩子們，他則被喊去 幫忙布置公用垃圾桶和搬冰塊，又忙一陣子，剛打算找地方坐下來休息，他媽媽就幫 他夾了一盤烤雞腿肉和香腸過來，他便順勢窩到角落去吃。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中庭的烤盤們各個依然燒得旺盛，有的已經進展到絲 瓜蛤蠣鋁箔包，有的還停留在花枝丸，濃厚的醬料味和焦煙味充斥在空氣中，他搖搖 頭，想想這果然就是台灣最溫馨、最對味、又最不健康的特色文化。 安靜不起眼的地方令他安心，他喜歡看人，尤其是健美可愛的男孩子，他甚至會 在腦中幻想與對方這樣那樣的畫面，講白一點，就是意淫。 這種習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可能是他高一剛發現自己的性向時，也可能 是高二被初戀同學拒絕時，更可能是高三他遭全班排擠霸凌時，反正，回過神來這已 經是他的一部分了。 他並不是從小就孤僻，幼稚園、國小他都是班上最活潑的孩子，人緣好、功課 好、體育好，相當受歡迎。然而國中時，當他父母離婚，他的一切都變了。 小時候他雖然隱約感覺爸爸和媽媽不是那麼親暱，不過他們都很愛他、很寵他， 他過得很快樂，直到那天一張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他媽媽沉著臉告訴他，我們今天 要搬家。 你爸爸不要你了。他媽媽說。 當時他並未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但這句話卻深深刻在他的心裡。 從那時開始，他無自覺地更努力發展人際關係，就像在渴求什麼一樣……注意 力、關心、依靠、認同感，或是最俗濫的，愛。 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爸爸不要他了。 為什麼一個幸福美滿的家突然不見了。 即使幾年後他長大，得知父母離婚的原因，知道那應該只是媽媽的一時氣話，他 也有了一個新的繼父和弟弟，及另一個溫暖和樂的家庭，他還是沒辦法從這句話的桎 梏中走出來。他越是尋求救贖，就越是迷惘。 恐怕連他媽媽都料不到，一句話竟會在小孩子心中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高一時他念升學學校，成績優異，為人幽默風趣，會打籃球，還會彈吉他和跳街 舞，得到同學和老師莫大的崇拜與稱讚，應該是人生勝利組的他，心靈竟淹滿前所未 有的孤寂和焦慮。 他曾經想過是不是該去看身心科診所，可是一方面他又怕被他媽媽知道後，他媽 媽會自責，乃致這個和諧的新家出現裂痕，再說，他既沒有自殘也沒有傷害別人，他 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也是在這個時期，他發現他對女生沒有慾望，反而是看著男同學、看著學長，他 會產生生理反應。 好喔，看來他不但心理異常，連生理都異常了。 在學校要當好學生，回家要當好兒子和好哥哥，他覺得每天都活在壓力之中， 簡直快要窒息了。 高二，他們班來了一個歸國轉學生，身為班長的他理所當然地負責照顧對方， 包括帶對方認識校園、熟悉文化差異等等，他們相處時間漸長，彼此有話聊，也成了 朋友，後來他們開始在假日約出去參觀一些景點、逛街，感情越來越好。 這位歸國男學生是第一個他傾訴煩惱的對象，因為對方看出了他的壓抑，告訴他 不用這樣悶著自己，可以試著說出來。他像是抓到一根浮木，把所有的自己都掏出來 攤在對方面前，包括同性戀這個秘密。 幸好，對方並沒有因此討厭他，還是跟他維持友好的關係，他忽然覺得他心裡的 空洞不再那麼空了，甚至還出現了一點別的東西。 轉學生成了他的初戀，然而他的戀情只存在短短一個月。 「啊對不起，我比較喜歡文靜的女生，我對同性戀是沒有什麼偏見啦，不過果然 我還是……怎麼說呢，你太優秀了，讓男生提不起保護慾啊，你懂得吧，男生都喜歡 那種可愛乖巧會撒嬌的女生啦，你這種的……抱歉啊，我不想因為你變成同性戀。」 當時對方這麼說。 然後幾天後，轉學生就跟隔壁班一個長髮清秀的女同學交往了。 比起失戀，他更不解的是，他努力當一個文武全能的好學生竟然又錯了嗎？ 文靜？乖巧撒嬌？保護慾是吧？好，那他就當一個需要被保護的男生。 從此之後，他退出籃球隊，不再去吉他社和熱舞社，戴起一副無度數眼鏡，下學 期請辭班長職務，行事低調，徹底變成一個無時不刻不在念書的文弱男生。 可是轉學生陸陸續續和好幾個人分手、交往、再分手、再交往，卻始終沒有輪到 他。他們也因此漸行漸遠。 高三，開學後才沒有幾天，他是同性戀的事忽然傳遍了全班。那天早上他一進 教室就感覺到原本熟悉友善的視線通通變得銳利，然後第一堂課下課，一個和他還 算熟的女同學就偷偷告訴他，大家都在傳他是同性戀。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洩漏的，因為這個秘密他只告訴過一個人而已。或許當初在 帶對方認識文化差異時，他應該先強調東方社會對同性戀接受度不高這件事才對。 他沒有否認這個傳聞，因為他以為過一陣子會漸漸淡去，誰知道竟越傳越遠、 越傳越天花亂墜，甚至開始出現「退出籃球隊和吉他社都是因為他是個娘炮gay、他 和男同學發生性關係的緣故」這種謠言。 等他發現情況失控時，他已無力澄清了。 或許是曾經的他太過完美，如今發現他有如此大的「缺陷」，有的人見獵心喜、 有的人不敢置信、有的人笑看他成過街老鼠，更多的人則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他。 原來他苦心經營的好人緣如此不堪一擊，過往的一切崇拜友愛，如今盡數成了諷 刺。 萬幸的是這間學校以升學為主，學生們再怎麼排擠他也不會做出太誇張的行徑， 又由於他成績一直很好，老師對他寄予厚望，關愛有加，其他學生倒不太敢明著欺負 他，頂多就是鎖廁所、抽屜塞垃圾、藏課本、潑水、強脫他褲子等等罷了。 回想起來，他渴望愛，同時又害怕被愛的矛盾心態，應該就是自此產生的。 他想被人關心，卻又怕被人關心；想要得到愛，卻又怕跟任何人交往；想要被人 擁抱，卻又受不了抱完後那人離去的結局。於是他越來越沉浸在意淫嗜好中，只要靠 想像，他就可以被對方看著、寵著、撫摸著、渴求著，對方眼中將只有他一個人，對 方會因他而高潮、因他而歡愉，既不會批評他究竟該是什麼樣的人，也不會事後背叛 他或排擠他，他則藉此得到短暫被需要的滿足感。 ……他這種病，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好了。 咬了一口噴汁薄鹽香菇，他的眼神飄向不遠處一對住隔壁棟的兄弟，哥哥長的高 高壯壯，暑假剛當完兵回來，皮膚黝黑，一頭短髮，正在吃一根油光閃閃的大香腸； 弟弟還在念高中，身材偏瘦，膚色較白，但小腿肌肉線條挺不錯，應該是個經常運動 揮灑青春的健康少年。 他看了看弟弟，又把目光放回哥哥身上，開始想像被哥哥壓在花圃旁邊扳開雙腿 這樣那樣的黏膩場景。 「嗨。」 一個聲音自身側響起，他嚇了一跳，差點把整串香菇掉到地上，回過頭，是住在 他家樓樓樓下的六塊肌帥哥……同時也是他這個暑假主要的意淫對象。他們兩家人因 為都去同一家運動會館，又住同一棟，經常遇到，關係比普通鄰居還要熟一點。 六塊肌帥哥是體院畢業的，現在在當攝影師和健身教練，是不是單身不知道，但 身材可是有目共睹的精壯。 「嗨……」男神距離這麼近，他的臉馬上就紅了，幸好天色已暗，否則真要尷尬。 「難得你弟不在，這週末放連假沒回家？」六塊肌帥哥逕自坐到他右側，問道。 「嗯，他暑假翹掉太多系隊練習，這週被留下來特訓處罰。」他低著頭說，並不 著痕跡地往旁邊移動，與對方拉開一點距離。 「給你，我剛剛從烤盤上搶過來的，數量有限，牛肋排。」六塊肌帥哥邊說邊把 碗公裡還冒著煙的牛肉塊夾到他盤子裡。 「謝謝……」他說，忍不到抬頭看了看對方。六塊肌帥哥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踢恤 和短褲，休閒又不至於隨便，隱隱約約露出性感的健壯身形，讓他腦中才剛被那位退 伍哥哥幹射的自己差點又要管不住小頭，投懷送抱過去。 「你幹嘛窩在這啊？這樣吃是會飽？剛剛里長送了兩大桶冰淇淋過來，你如果想 吃趕快去排隊，不然就要被那群小鬼掃光了。」六塊肌帥哥說。 「噢，好。」他點點頭，但不好意思說其實他比較喜歡用眼睛吃冰淇淋。 兩個人沉默一會兒，六塊肌帥哥忽然又說：「你弟在的時候，你好像比較開朗。」 「唔，是嗎？」他頓一頓，垂下雙眸，倒是回一句：「我弟不在的時候，你好像 比較不幼稚。」 「哈哈，」六塊肌帥哥大笑兩聲，「誰叫你弟那麼可愛，讓人想逗著玩。」 他笑一笑，不說話。 「我懂這種感覺，想當個好哥哥嘛，所以在弟弟面前都喜歡逞強，」六塊肌帥哥 繞回來說，「不過偶爾也要善待一下自己，找個人讓自己放鬆放鬆，聊一聊、罵一罵、 哭一哭之類的，有益身心健康。」 「在哪裡？」他突然問。 「什麼？」 「那個人，在哪裡？」 六塊肌帥哥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我怎麼知道，你要自己去找，搞不好很遠， 也搞不好很近。」 「你這樣不是有說等於沒說。」他說。 「嗯啊，這種勵志的屁話用來把妹最有用了，講完每個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過 來，無往不利。」六塊肌帥哥笑笑，隨手吃起碗公裡的烤培根捲。 他撇撇嘴，有種被耍了的感覺，默默叉起一塊牛肋排送進口中，多汁軟嫩，實屬 上品。 兩人各自吃著東西，忽然他的手機傳來震動，打開一看，未讀訊息多了十幾張 照片，場景是系館前廣場，好幾個人聚在一起做海報、畫卡片，人有幾個他認識、 有幾個不認識，貌似都是系上學弟妹，應該在為下週迎新活動做準備。拍照傳照的 人是他直屬學弟，這學期升大三，剛當上系學會長，是個跟以前的他一樣活潑、一 樣人緣好、一樣受歡迎的人。 他直屬家系的學長學弟間感情維持得不錯，不過他想不通為什麼學弟是把照片 傳到他個人訊息下，而不是群組上，難道學弟不小心傳錯地方了嗎？ 看著照片裡每個學弟妹愉快熱鬧的模樣，他淡淡笑了笑，卻開心不起來，索性關 掉通知，收起手機。 這時中庭那邊有人過來喊六塊肌帥哥的名字，六塊肌帥哥應一聲，轉頭和他說 「先走了，多吃點啊」後便起身離去，走回那邊歡鬧的人群中，而這個陰暗的角落 終於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中秋節，人團圓。 但他不在那個圓裡面。 （完） -------------- 這篇原本是中秋節那陣子就快寫完的， 不過因為相關文（ABCD那四篇）一整個歡樂，所以這篇就先擱置。 我自己很喜歡這種外白內黑的角色設定， 不過如果是喜歡天然呆哥哥的讀者就抱歉了QQ 然後真的不要跟小孩子亂講話，小孩子到長大都會記得。 此系列已無存稿，看看之後靈感大大會不會來上班， 不然哥哥的春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了XD 謝謝看文:))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46.214.9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70184200.A.8C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