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孤島 15

15 　　趙律森走了。 　　沒帶走太多東西，當晚就離開了。 　　趙律森離開的第一個晚上梁學鈞躺在主臥室那張床上心想，走了也好，怎麼說自己都 不是個善類，趙律森本就不應該把大好年華耽誤在他身上。 　　趙律森離開的第二個晚上，梁學鈞依舊躺在那張床上，一邊翻身一邊心想：奇怪，這 床以前有這麼大嗎？ 　　趙律森離開的第三個晚上，梁學鈞連房間都不回了，大半夜地窩在書房裡，一瞬不轉 地盯著手上的一張紙看。 　　那是一紙離婚協議書，剛結婚的時候梁學鈞就準備好的，一直和婚前協議一起擺在書 房的保險櫃裡。離婚協議書上只有梁學鈞的簽名，趙律森那欄還是空著的。梁學鈞簽名的 當下抱持著的心態，是這不過就是場利益結合，等雙方再也沒有合作利益了，這段婚姻也 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是他卻始終沒有拿給趙律森簽。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在安靜的深夜裡特別清晰響亮，更凸顯了一個人的寂寥。 　　梁學鈞看著那紙離婚協議書很久很久，最後右手捏住左上角，唰地一聲往右撕成條。 一條、兩條、三條，直至整張紙的原貌不復存在，碎片平平靜靜地堆在桌面上。 　　碎片邊上還擺著一本書，是他先前遲遲未讀的趙律森那本《我是一座孤島》。 　　梁學鈞看完了，昨晚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便來書房裡找到這一本書，靠在書房沙 發裡蓋著趙律森平常專用的那條毯子，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看完了。 　　梁學鈞從來沒做過什麼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這還是第一次他的心裡產生如此深重的 悔意。 　　他承認，柯家旻用羅研作為誘餌的確讓他產生了動搖，不過起碼有句話他沒有騙趙律 森，現在的羅研對他來說就真的只是價值很高的商品，梁學鈞是個在商言商的商人，是一 間公司的領頭老闆，做很多決定時還是得以公司利益作為優先考量。 　　但梁學鈞也不能否認的是，他的確存著一點試探趙律森的心思，想試試看自己在趙律 森心裡是不是真的佔據了一塊特別的位置。 　　只是事情並沒有如他所料的發展，當趙律森向他說自己就是木木、是那個他回憶中最 自由無憂的時光裡陪在他身側的男孩時，他第一時間並沒有感到任何的驚喜，而是先入為 主地認為趙律森沒在那晚聽他說完故事當下坦言，瞞著身份待在他的身邊，一定是別有目 的。 　　這不能算是誤會，是他從小受環境所致，認定了愛的背後一定帶著其他目的性。趙律 森的喜歡原是他認知裡最乾淨純粹的，可童年的影響太過深重，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難 以控制地往最差勁的方向想。 　　指腹貼著書本封面上做了局部光亮的作者筆名那處，他一遍又一遍地摸過「寥木」兩 個字，想起趙律森在宣傳會上提到的，關於筆名的由來。 　　事隔二十多年，很多印象都淡去了痕跡，可梁學鈞終究還是想起來了，想起是自己親 手摘了趙律森的木，讓他成為記憶裡的那個人。 　　趙律森這麼護著這本書的理由他是知道了，可知道得有些遲。 　　不為別的，趙律森就只是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這點回憶，都經由別人之手，變得面目全 非。他這麼努力護著的，卻被梁學鈞隨隨便便就糟蹋了。 　　梁學鈞已經連著兩天沒進公司了。 　　Roy打電話來的時候梁學鈞還趴在桌上，疲累的眼睛充血、下巴爬滿了粗硬的鬍渣。 　　梁學鈞的聲音很啞，Roy在電話那端遲疑了一下，以為他病了，詢問是否需要幫他預 約醫生。 　　「我沒事，下午會進公司。」梁學鈞直起腰，抬手按了按眉心。「你先去通知柯家旻 ，那部片不拍了，違約金會按當初合約上的價格三倍支付。」 　　Roy沉默了很久，才又開口問梁學鈞想清楚了嗎，三倍的違約金雖不至於讓明埕陷入 經濟危機，但總歸不是一筆小數目，為了一部電影，值得嗎？ 　　「值得嗎……？」梁學鈞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 　　值不值得已經不是他說了算，傷害既已成為事實，他再怎麼彌補恐怕也沒辦法讓那道 傷口癒合。但也不可能就真的什麼都不做，梁學鈞只能先從開始就踏錯的那一步補救。 　　他仰起頭貼靠上椅背，整隻手掌蓋住自己的雙眼，「不管值不值得，反正這部片是不 能拍了，你通知下去就行，後續一切問題由我全權負責。」 　　梁學鈞沖了個澡、刮了鬍子，又換了一身正裝，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許多，除了眼下的 黑眼圈還有些重，其他地方一律看不出這人早前還邋遢得不行的樣子。 　　梁學鈞踩著剛好午休結束的時間點進公司，Roy見人來了便立刻整理好手中積了一會 兒的資料，一整疊捧著跟進了梁學鈞的辦公室。 　　「柯導怎麼說？」梁學鈞坐在辦公桌前低頭審核簽字，一邊問道。 　　「柯導自然是氣壞了，說要找個時間再和您好好談談。」 　　梁學鈞簽字的手一頓，很快又恢復如常，「不用談了，談再多次都一樣，不能拍就是 不能拍。」 　　Roy低嘆了一口氣，沒再接話。 　　倒是梁學鈞靜下來簽了幾份文件後，忽而放下筆抬頭，揚起眉毛問Roy：「你有沒有 做過什麼不好的事，讓你太太離家出走的經驗？」 　　Roy一愣，下意識就要搖頭，卻猛然想到一件不知道該不該說的事，他猶豫了片刻， 在梁學鈞有些殷切的目光下還是開了口：「有一次吧，我太太那時懷著我大女兒，最後一 次產檢的時候我本來要陪著她的，結果臨時出差，回去以後才發現她跑回娘家不願回來。 」 　　身為罪魁禍首的梁學鈞歉疚地笑了笑，「下次碰上這種狀況，直接和我明說就好，家 人最重要。」 　　一句家人最重要，說給Roy聽，更是說給他自己聽。 　　梁學鈞像是起了興致，餘下的那些資料便先暫擺一旁，他站起身，指了指一旁待客用 的沙發示意Roy過去坐，「來陪我聊聊。」 　　和老闆聊天是件挺拘謹的事，僅管梁學鈞說了放鬆一點就隨便聊聊，Roy依舊維持著 端正的坐姿，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 　　梁學鈞見他這模樣沒來由地想到趙律森，想著一樣是坐在沙發上，他和趙律森閒聊的 時候，趙律森也是這麼安安靜靜，有時看上去懶洋洋的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但其實比誰都 聽得認真。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做了一件錯事，讓你太太心灰意冷的離開了，你會用什麼方 法挽回她？」梁學鈞手搭在腿上，手指無意識地輕輕點著。 　　Roy仔細想了一下，而後搖搖頭，「很難想像，我不會做對不起我太太的事。」 　　梁學鈞笑笑，也不意外Roy的這個答案。 　　Roy是個公事公辦的人，平日裡不會干涉更不會八卦老闆的私生活，對梁學鈞和趙律 森的事只知道個大概，並不完全了解。 　　他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被老闆抓來當感情軍師。 　　梁學鈞沒有把事情經過說得太詳細，挑著重點講完後，問：「你說我應該要怎麼做， 他才會願意原諒我？」 　　Roy還在驚愕於梁學鈞的所作所為，沒有聽清他最後的問句。和出版社簽授權合約這 事Roy是知道的，他還是之間的溝通橋樑，只是他一直以為這都是建立在趙律森知情且同 意的情況下，就像之前《殘水溫涼》那樣。 　　幾次張口欲言又抿起嘴蹙著眉不知該如何說起，梁學鈞見狀，知道Roy是顧及自己的 身份怕說了什麼冒犯的話，便和他說：「想講什麼就講什麼，沒關係，罵我也行，我知道 自己做了混帳事，如果他願意罵我就更好了，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東西收了人就走了。 」 　　跟了梁學鈞這麼多年，Roy還是第一次在一項從容不迫游刃有餘的老闆臉上看到這種 表情，苦惱、懊悔、困惑通通混雜在一起。 　　「這是您的私事，我沒有罵您的立場。」Roy輕出了口氣，才又開口：「這事的確是 您有錯在先，不過比起如何彌補挽回，我想您更需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您愛趙先生嗎？」 　　「要是挽回了才發現其實那並不是愛，到時候對趙先生又是二度傷害。感情的事情身 為外人我沒辦法告訴您正確答案，您得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走下一步。」 　　梁學鈞沒有應聲，只是垂下眼簾，目光盯著反著光的皮鞋鞋尖若有所思。 　　趙律森離開一個禮拜，時間沒有因而停止運轉，生活依舊規律漸進，可梁學鈞感覺心 頭空落落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一點勁。 　　要找到趙律森其實不難，但就如Roy所言，在將一切理清之前，梁學鈞不好貿然出現 在趙律森面前。 　　一團團雜亂無章的毛線摸出了頭，剩下的就不難解了，就像梁學鈞一直不願意好好面 對的感情。他早就該明白的，明明都已經這麼明顯了，明明很早之前就有跡象的，他是怎 麼做到視而不見的？ 　　會在意趙律森和別人靠得太近、在意他的一舉一動。會因為趙律森隱隱透出的吃味反 應感到滿足，也會為了想看趙律森吃自己做的飯花時間鑽研廚藝。 　　而不再流連花叢才不是因為什麼狗屁的年紀大了。 　　他就是動心了。 　　不是不愛。 　　是早就愛上了，只是自己蠢得不明白，明白了以後一切卻又太遲了。 - 我、我感覺到大家對梁的恨意堆得多高了XDDDDDDD 還是謝謝推，我盡量寫快點>< 具體虐幾章不太好說因為沒有寫詳細大綱的習慣，大概也有個四五六章吧（很不確定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9.216.8.229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69594488.A.3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