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為愛鼓掌啪啪啪 (14)

幽暗之中，煙藍色桌巾上波光粼粼，映出游魚的影子，成為深淺不一的流光。長桌上 擺著幾道精緻高級的料理，白色瓷盤盛載半熟牛肉，肉汁滲出了血絲。桌上滿是鮮花與紅 色熟果，散發著甜膩而醉人的香氣，像極了一場食人魔的宴會。 可惜張如勛完全沒心思欣賞。 對桌的許密雲啜了一口紅酒，幽幽地嘆息。 「你好像很緊張。」許密雲笑說：「放輕鬆，不要怕。」 胃部糾結疼痛，張如勛吐出短促的幾口氣：「抱歉，我不知道許先生找我究竟……」 「曾善之的輕生讓我很難過。」 聲音冷靜而緩慢，許密雲的指尖一下一下地緩慢敲打著桌面，他說話的口氣彷彿低沉 的喪鐘，一字一句挑撥張如勛敏感的神經：「我不知道他有憂鬱症，太令我訝異了。你有 聽說過嗎？」 張如勛沉默不語，他不知道曾善之死亡的真正原因，猶如一團迷霧。 許多人自願成隨許密雲的追隨者、親吻他的腳尖，只為求得他的青睞，因為他就是他 們的神，只要卑微地求饒，就能得到庇護與救贖。 曾善之也是沉迷於權勢之的其中一人。 站在許密雲身後的羅信行雙手環胸，不屑地說：「啞巴啊，不會回答嗎？」 許密雲緊蹙了眉，低聲斥喝：「你把他嚇壞了。」接著又飽含愧歉地說：「抱歉，我 這個表弟從小就不太懂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張如勛別無選擇，說出了真話：「我……沒聽說過曾先生有這種狀況。」 「這樣啊。」許密雲輕輕地說：「我以為你會清楚，畢竟你是他最得力的部屬之一， 都怪你的父親害了你。」 詭譎的氣氛讓張如勛無法探究眼前的人的目的。許密雲輕啜著紅酒，優雅地放下酒杯 ，他像雲霧中的一團森幽幽的鬼火，讓人捉摸不清。平淡無奇的音調，卻隱含了令人恐懼 的戰慄。 許密雲的聲音如從水裡浮出：「有想過回來繼續當會計師嗎？」 一瞬間猶如沉入冰湖之中，張如勛不自覺地發冷。他搖搖頭，掐緊受傷的手臂試圖用 痛覺讓自己冷靜下來。 曾善之死了，許密雲卻在這個節骨眼找上他。 那一瞬間，張如勛突然明白這是許密雲的試探，但真正原因是什麼？ 「我沒有辦法，」他吐出一口氣，緩緩地說：「我之前在他底下也沒有表現得多好， 現在離開了，沒了工作壓力，反而生活好多了。」 無論怎麼回答，每走一步棋，都如履薄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風暴。 「太可惜了。」許密雲挑眉，笑了一下，再度啜飲一口紅酒：「我以為你跟曾佳妍碰 面是為了你的事業。」 「抱歉，我不該和她見面的。」張如勛感到喉頭緊繃：「我只是放心不下。」 「喔？」許密雲略感意外地說，「意思是她的病情嗎？」 張如勛盯著燭火底下的銀叉，眩出淡淡幽光：「那天與她見面不是故意要製造機會的 假象，只是純粹擔心，沒別的意思。」 「我聽說是你跟佳妍提分手的。」 「因為我沒資格站在她的身旁，這一切不一樣了。」 「怎會呢。」許密雲微微地笑：「張如勛，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長桌對面的許密雲似笑非笑，眉宇平靜，卻讓張如勛一點也不敢鬆懈。 「曾善之以前常跟我抱怨，說你『胸無大志』，但在我眼裡看來，聰明人通常不會這 麼做，無非是他們想逃避什麼責任。」 張如勛緩緩地說：「以前的生活，不太適合我的個性。」 「我倒是覺得人才就該善用。」許密雲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不要這麼灰心， 你做事仔細，也懂規矩，如果要東山再起其實很簡單。」 彷彿毒蛇盤據身旁，張如勛完全不敢動彈，對方吐出氣息嗅著獵物的戰慄，或許帶著 敵意，或許帶著好奇，更像是玩弄的心態。 許密雲用白巾擦拭銀叉，又放回原處：「佳妍的確狀況不好，心裡的毛病一向難治， 需要她自己想得開才有辦法。」他停頓了一會說，「幸虧我的醫療團隊不錯，她現在在我 的別墅，需要一點時間好好靜養。」 張如勛的腦海中浮現曾佳妍的面容，她哭著問他，她的世界是不是瘋了。 「如果你想見她，隨時歡迎你，我永遠歡迎你回來……」許密雲笑了起來，只是張如 勛從他的眼中看見了深不可測的黑暗，那張優美的唇說出：「回到曾佳妍的身旁，變成配 得起他的男人。」 接下來的這一切，所有的聲音傳入張如勛的耳裡，都像隔著深水，震盪而沉默。 曾善之會將女兒嫁給許密雲是種投誠的表現，許密雲會娶曾佳妍也只是種不說破的安 慰劑，用來安撫曾善之的憂慮。一個柔弱的女人，原來只是父親的魁儡，她想逃脫，卻掙 不開掌握。 曾善之有意將他當替死鬼，卻又在他最落魄時候一腳踢開，大概是曾善之太有自信能 把握住許密雲，只可惜失敗了。這之中，必然是曾善之出了差錯，迫使許密雲換掉新的棋 子，然而工作要進行下去，必須替補上新的替代品——那就是他。 曾佳妍只是一枚用來穩固布局的棋子。 許密雲與曾善之都不把她當人看。 一陣惡寒來襲，張如勛忍不住緊握成拳。 許密雲招手暗示羅信行，後者拉開幕簾朝裡面叫喚。深藍色垂幕後鑽出一道人影，女 人一身華美的緊身晚禮服，襯托出優美的身段，張如勛愣了一下，旋即斷斷續續吐出一口 寒氣。 「我想你們應該好久沒見過面了。」許密雲拍著身邊的空位，「來，艾蓮，跟你的前 主管打聲招呼。」 女人面無表情，輕輕繞過許密雲，乖順地坐在他身旁。 「企業主都喜歡工作能力強的人。」許密雲把手按在女人的桌前：「就像艾蓮一樣， 感謝有她，否則曾善之的工作就沒人接了。」 張如勛可沒忘記曾善之對許密雲的投誠的第一齣戲。 身為富二代的蘭城營造總經理，在三年前結束自己三十六歲的生命。 他們兩個人看似與蘭城營造不相干，但透過人脈牽線與指引，一間莫名其妙的營造廠 就能承攬政府大半的工程，還有辦法投資的小型創投公司，上至政府官員、下至內部作帳 ，除了官商勾結、仙人指路以外，張如勛想不出還有什麼形容詞更能生動描述。 蘭城營造的倒閉只是一小角，背後是資金流動，透過曾善之的手，無人能查出真相， 誰也懷疑不到他們頭上。 造假的工程進度，被瓜分掉的是政府的資本、老百姓的稅金，蘭城營造的犧牲與工程 當中所有無辜的合作廠商。可能是黑吃黑，也可能是清流之中，見者有分、有福同享的高 尚分贓。 如雲霧中突然出現的一盞微光，張如勛突然想起蘭城營造倒閉的前幾個月，那時候的 他還是個支手能呼風喚雨的高階主管。 那天晚上他正準備回家，辦公室只剩下他一人。 讓他意想不到，艾蓮竟然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地下室出現。 『如勛哥，不要接SICA公司的案子，』艾蓮抖著唇說：『千萬不要碰。』 SICA公司是蘭城營造的綁定供應商之一。 張如勛明白有錢人之間的遊戲有多麼黑暗。即便艾蓮不說，他也很清楚。 曾善之的死因，恐怕與蘭城營造的事件脫離不了干係。 隱藏在濃妝之下的是恐懼的蒼白，艾蓮朝他悄悄地覷了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睫，不敢 輕舉妄動。 就是因為太過明瞭這些手段，才讓張如勛恐懼地想逃離這一切。 然而無論是曾佳妍還是艾蓮，都是許密雲的籌碼，告訴張如勛即便自己手上再乾淨也 沒用，自己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許密雲早看穿他了。 「我喜歡聰明人，識時務、顧大局，做事又細膩，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許密雲一 字一句緩慢地說：「考慮一下，你的位置，我永遠替你保留。」 對桌的男人愉快地笑了起來，那張蒼白又消瘦的五官看起來就像鬼魂一樣令人恐懼。 骯髒黑暗的手段如巨大的風鐵牢將張如勛壟罩，他無法動彈，抑是無法拒絕。 火警警報突然乍響，緊接著是消防灑水器開始瘋狂地噴灑滅火用水。 一時間眾人驚駭，艾蓮尖叫一聲，隨即又壓在喉裡。 許密雲微帶慍怒地問羅信行：「怎麼回事？」 「誰！是誰！誰搞的鬼！」羅信行驚慌失措，揪著身旁的侍應生暴怒大吼：「快他媽 給我關掉！」 桌上的佳餚全泡了水，如雨瀑般的水淋了一身濕，張如勛也同樣驚慌。 包廂的大門開啟，陳杉背後帶著兩名大漢闖入VIP包廂。 「抱歉，打擾你們吃飯了。」陳杉從背後取出高爾夫球杆，笑著說：「恁爸來替我家 小弟報個仇。」 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狼狽的狼狽、驚嚇的驚嚇，陳杉裝模作樣地說：「喔——張如 勛，你怎麼也在這？」 在這之中的許密雲，往後撥開濕潤的頭髮，嘴角往下撇，看似極為無奈與無辜。 「抱歉，」陳杉笑著對許密雲說：「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碰我的東西。」 說完，陳杉捷足前衝，高爾夫球杆朝著羅信行的腦袋狠狠敲下去。 ------ 羅信行：幹。 -- https://www.plurk.com/LovelyHead 噗浪-來找我玩!! https://www.popo.tw/users/kyrie00123 POPO 雪森 Anu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241.196.165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69589172.A.10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