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孤島 13

13 　　這其實很合理，誰都渴望被愛、被關懷、被需要。 　　只是放到梁學鈞身上就有點微妙，趙律森以為梁學鈞是最不需要這些的，因而當從對 方口中說出來時，他還是忍不住地心裡一緊。 　　一碗粥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的趙律森放下湯匙，沒打算再吃下去 了。 　　倒是梁學鈞一直都在觀察趙律森，見他這反應頓覺有種難以言喻的愉快。他說不太上 來為什麼，但光是「趙律森在意他曾經感興趣的人」這點，就夠讓梁學鈞滿足了。 　　滿足感怎麼來的他不得而知，也沒多作他想，就是想逗逗他：「不高興了？」 　　「吃不下了。」趙律森搖搖頭，吸了吸還有些堵塞的鼻子，說出來的話帶著濃濃的鼻 音，聽著倒有幾分可憐。「我上去休息，桌子你整理。」 　　說著趙律森邊拉掉蓋著肩膀的毯子邊站起身，梁學鈞順手接過那條毯子，也跟著站起 來，一路目視趙律森的步伐緩緩挪至樓梯口。 　　「森森。」梁學鈞忽然喚了一聲，但音量不大，趙律森估計沒有聽清，腳步未停地踩 上第一階樓梯。 　　一階、兩階、三階，等趙律森走到一半了，梁學鈞才又繼續用方才的音量開口：「你 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直到視線中的身影完全離開，梁學鈞都沒有得到回答。他笑著坐回沙發上，懷中還抱 著帶有趙律森體溫的毯子。 　　梁學鈞原以為趙律森和他是同類，都是家族的一顆棋子，都不相信愛情，畢竟愛情脆 弱又縹緲，是最不必要的東西。 　　在見識過父母失敗的婚姻後梁學鈞更是打從心底這麼認為，也因而他寧可流連花叢， 但從來不願交付真心。他身邊大多是為了名利而來，好看的、乖巧的、聽話的，什麼樣的 都有，梁學鈞也樂於周旋其中。 　　而當中當然也有幾個是動了真感情的，好比說當年跑來家裡和趙律森叫囂的那位，通 常這種梁學鈞能不碰就不碰，動真感情的太麻煩了，他不想，也給不起同等的回應。 　　趙律森是個例外。 　　梁學鈞不傻也不瞎，撇開他們還互不了解的前半年，後面這些日子的相處其實不難發 現趙律森對他的感情，笨拙地假裝不在意，卻又時不時用眼神透著顯而易見的情愫。 　　放在從前梁學鈞會主動疏遠，可面對趙律森他卻沒有，不但沒有，還克制不住地一天 一天靠近。想看他彆扭嘴硬、看他為自己臉紅，想逗他、又想護著他。 　　梁學鈞在情感上隨心所欲慣了，他不確定自己對趙律森的感情是不是相同的，可能是 ，也可能他只是心血來潮，他不知道。 　　但對象如果是趙律森，他願意試著順其自然走下去看看。 　　身為梁學鈞身邊最精明幹練的秘書，Roy最近有點困擾。 　　「你覺得我大概還要多長的時間才學得會煎出一條完美的魚？」梁學鈞坐在辦公桌後 ，筷子翻攪著自己帶的便當盒裡頭的菜，問得挺隨意，但又好像有點認真。 　　「……再一陣子吧，煎魚不太容易。」他既不好讓老闆沒面子，又不好吹捧太過顯得 自己虛偽，只得取了個稍微婉轉一點的說詞。 　　Roy不曉得梁學鈞最近怎麼了，前幾天忽然問他要怎麼煮出一鍋恍神也不會焦掉的白 稀飯，弄了老半天才知道原來梁學鈞用的是瓦斯爐煮，也難怪恍神會焦掉。後來Roy推薦 他用一般家用電鍋，還手抄了一份米水比例給他。 　　梁學鈞大概回去試過覺得挺滿意吧，隔天又問他怎麼煎蛋、再隔天又問他怎麼炒出一 盤能吃的青菜，每天問一種菜色，Roy自己也不是個特別擅長下廚的人，每天都要回去問 自家太太，搞得太太都以為他偷偷換工作了，好好的秘書不幹，跑去當廚房打雜什麼的。 　　Roy站在梁學鈞桌前沒有幾步的距離，垂眸看著他老闆餐盒裡有些慘不忍睹的菜色， 表皮破爛焦黑的煎魚、又黃又軟的高麗菜，還有明顯看得到蛋殼碎片的炒蛋。 　　梁學鈞注意到Roy明顯複雜的神色，勾起唇角笑了一笑，用筷子挑掉一小片蛋殼，「 你說，一個人要在什麼情況下，才能面不改色的吃掉這種菜色。」 　　Roy幾乎沒有多作思考，直接答道：「真愛吧……」 　　梁學鈞眼角顯露的笑意漸深，似乎完全被這答案取悅到了。 　　「先不說這些了。」Roy輕咳了聲推推眼鏡，順勢轉移話題，「柯導剛剛又來了通電 話，說想約您這週六晚上吃販。」 　　「柯家旻還不死心啊。」梁學鈞放下筷子感嘆道。 　　上次對方託他探探趙律森的口風，趙律森嚴正拒絕了，梁學鈞也沒有想要逼他，便也 同步回絕柯家旻，沒想到對方碰了壁也沒有要放棄的意思，三番兩次想再約他出去談談。 　　實話說柯家旻無論如何都想拍的這本書梁學鈞並沒有看過，上次約完後是有打算找來 看看，只是後頭又經歷了奶奶過世，現在又突然多了下廚這樣一個愛好，自然把看書這事 拋在了腦後，至今都還沒有從書房把書找出來看。 　　「柯導的意思是，如果您這週六空不出時間，那下週一他會直接到公司等您。」 　　這完全就是鐵了心要堵到他的架式。 　　梁學鈞向後靠上辦公椅背，環著手無奈一笑，「好吧，就這週六。」 　　星期六傍晚，梁學鈞換了件休閒襯衫，一面扣扣子一面走下樓。 　　趙律森坐在客廳沙發，端著碗咬著筷子側頭看他一步步走下來。客廳桌上擺著三個小 盤子，三樣他一連吃了好幾天的同樣菜色，炒蛋、炒高麗菜、煎魚。 　　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到現在能面不改色地看著梁學鈞穿圍裙揮鍋鏟的模樣，也才不過 過了一個星期。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 　　「好吃嗎？」梁學鈞走到趙律森身旁，伸手揉了把他的頭。 　　趙律森一場感冒生了整整一星期都還沒完全痊癒，到現在鼻子都還有些塞，說實在除 非過鹹，不然他其實也吃不太出什麼味道。 　　「勉勉強強吧。」趙律森含糊其辭，剛說完又忍不住捂住口鼻連打了兩個噴嚏。 　　梁學鈞抽了張面紙湊過去，趙律森想接，梁學鈞卻避掉他的手，直接碰上他的鼻子， 像哄小孩那樣開口：「擤一下。」 　　「……我自己來就好。」 　　「乖，擤一下。」 　　面紙微微粗糙的觸感停留在鼻尖，趙律森有些僵硬地順著梁學鈞的意思擤了一下，以 為他滿意了就會收手，怎料梁學鈞非但沒收手，將面紙對折後又貼了上去，還和趙律森說 ：「用力一點，你這樣擤不乾淨。」 　　趙律森抬眸想抗議，對上梁學鈞一雙滿含溫柔的雙眼後頓時又敗陣下來，他從前就受 不了，單方面的誤會解開後就更難以抵抗梁學鈞用這種眼神看他。 　　單單擤個鼻涕像過一世紀那麼慢長，趙律森想要不是梁學鈞的電話剛好響起，自己還 指不定要被逗著玩到什麼時候。 　　電話大概是Roy打來的，講沒多久就掛了，梁學鈞將手機收回口袋，走至玄關穿鞋時 順道扔了手裡那團面紙。 　　趙律森起身送他到門口，梁學鈞撐著牆壁穿鞋，見趙律森跟來了便笑笑地問他：「不 問問我和誰約嗎？」 　　趙律森聞言一愣，最近過得有些太過安逸，安逸得他都差點忘了梁學鈞的本性。 　　也差點忘了這本是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 　　一雙薄唇抿起片刻，而後又放鬆開來，唇角淺淺地勾了個弧度，像是不太在意地回他 ：「最近媒體好像盯得比較緊，如果是要會情人，建議你小心一點。」 　　梁學鈞樂得笑出聲來，穿好鞋子後抬起手，一把揉亂趙律森的髮絲，「酸成這樣，我 煮的菜沒加醋吧。」 　　趙律森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只有自己知道一抹溫度快速地順著脖頸爬上耳廓。 　　梁學鈞笑完以後好好地將趙律森被自己揉得凌亂的髮絲用手指梳順，隨後托著他的後 腦，傾身和他碰了碰額頭，「想太多了，我就和……一個生意夥伴吃飯，Roy也在，我有 沒有偷跑去會情人你問他就知道了。」 　　他本來想直接說和柯家旻有約，卻又忽然想起上次談及柯家旻想拍他的作品時他表現 出來的態度，因而臨至嘴邊時才改了口。 　　見趙律森垂著眼簾不欲多言，梁學鈞捏住他微微泛著淺紅的耳垂搓了搓，又抬起下巴 ，一個輕淺的吻落在趙律森額間。 　　「乖乖的，等我回來。」 　　梁學鈞的嗓音很低，飽含迷人的磁性，像是含著滿滿的情意，趙律森從前至今一直在 心裡逼著自己不要深陷在這灘見不著底的泥潭之中，可他一退再退，背後終究還是撞上一 堵高牆，退無可退。 　　他向梁學鈞的方向伸手，手指攥住了對方腰側的襯衫布料，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半晌又低聲開口：「路上小心。」 　　柯家旻這回很有誠意地約在一間高檔餐廳的私人包廂。 　　一坐下來什麼也沒先提，就讓梁學鈞和陪同的Roy先用餐，席間也沒有提到任何和拍 電影有關的話題。 　　直到幾杯黃湯下肚，桌上菜餚也被清得差不多了，柯家旻擦了擦嘴，這才切入正題。 　　和上回談的大同小異，一樣什麼理念想法都很完善，劇本也寫得差不多了，甚至演員 都屬意好了，就差一個原著授權。梁學鈞將杯底殘餘的酒液仰頭喝盡，向柯家旻聳了聳肩 ，「不是我不幫，但我家先生性子太硬，說破嘴了就是不同意，我真幫不了你。」 　　「哎、梁總，話不要說這麼死嘛，你再幫我多講個幾句好話，說不定還有突破口呢？ 」 　　梁學鈞笑著搖頭，「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強迫人，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家裡人，真不想我 也不能逼他。」 　　柯家旻晃著酒杯，圓潤飽滿的雙頰透著紅暈，一雙被酒意薰染過的眼眸閃過短暫片刻 的狡黠，「這樣吧梁總，我先跟你交個底，這片呢，已經先和羅研的經紀人談好主題曲的 部分了，只要你弄得到版權，你就能擁有一部由羅研創作並演唱主題曲的電影。」 　　這話就說得有些曖昧了，柯家旻也是最後賭一把，當年梁學鈞對羅研感興趣這事在圈 裡幾乎眾所周知，也曾經有人試著把羅研送上梁學鈞的床，可惜羅研背後有個圈子裡的大 人物，梁學鈞直到最後都沒有追成。 　　後來過沒多久梁學鈞就結婚了，從那時候起各種傳聞都有，最多的還是在傳梁學鈞即 便結婚了，羅研仍舊是他心上最光芒閃耀的白月光。只可惜自從羅研直接公開認愛之後， 凡是明埕過去的合作邀約無一不被擋下，他們連合作的機會都沒有。柯家旻就是看準了這 點，雖然對梁學鈞家裡那位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想試著賭一把白月光在梁學鈞心裡的 地位。 　　梁學鈞還沒有反應，一旁的Roy便先蹙起眉心，正要回說這樣不妥，梁學鈞卻抬手在 他面前擋了一下。 　　然後Roy往旁邊看過去，就見梁學鈞揚著唇角笑得像是有些無奈，他的手握著早已空 了的酒杯，指腹在玻璃杯緣輕緩地摩娑，隔了一會兒才悠悠開口：「柯導，你這真的是在 為難我啊。」 - 快了真的快了>< 沒想到會上版標太酷了XDDD 謝謝大家的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9.216.8.229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69329649.A.8F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