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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創] [韓夏] 可以結婚了,然後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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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智堯除了沒帶夏天回過家,他也從來沒陪過夏天過生日。七月一日,韓智堯有他固
定的行程,他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是滿滿的香火氣。
而夏天每年生日他都排休,自己一個人來場小旅行。到郊區找個有貓咪的店,抱著貓
嚕一整天。
老闆跟資深服務員一同消失。留給外人浪漫的想像。
第二天回來上班後,大家看他們的目光都曖昧而促狡。夏天也笑得開心。
知道在別人的腦袋裡,自己度過了一個浪漫又美好的生日,也是很不錯的。
至於事實上其實沒那麼美好的小事,都是理所應當的、不能踰矩的。夏天自覺沒甚麼
好抱怨。
直到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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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館第七年,2017年。夏天二十四歲,韓智堯三十七歲。那年五月大法官釋
憲。
解釋文太長,夏天記不住,他只知道同性別的兩個人未來可能可以結婚了。
他震驚的看著手機發送的新聞,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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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跟家裡出櫃了。他足足比韓智堯出櫃的年代晚了十四年。
但下場是一樣的。
他一拐一拐的自己去外面租了房子,還挺高興之後不用再去旅館了。他實在受不了旅
館的煙味。
韓智堯第一次到他的屋裡過夜的時候,撫著他背上被皮帶抽出來的傷,直嘆氣。
「你看看你,急什麼呢?」韓智堯皺著眉頭幫他塗藥:「這麼突然跟家裡出櫃,難怪
要挨揍。」
「嘶…」夏天倒抽一口氣:「大叔,你輕一點。」委委屈屈的口氣:「我就是急啊!
大法官釋憲都說可以了,我也要早點讓家裡人有心理準備,要是我哪天突然閃婚怎麼辦?
」
「……」韓智堯聽見夏天的話,都忘記要糾正被叫大叔的事。他沉默了一會兒,蓋上
藥膏的蓋子,將東西放到旁邊小桌子上才開口:「你已經有想要結婚的對象?」
不等夏天回答,他接著說:「如果你已經找到讓你想定下來的人,那我們…就不要再
繼續了吧?這樣不好,太不尊重人了…」
夏天:「……」幹!當我甚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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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跟韓智堯試探性地談過一次關於結婚的話題,而韓智堯冷淡的表示要終止倆人
關係之後,夏天很幹又很慫的再沒提起。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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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夏天送走了母校兩屆畢業生,咖啡廳工讀生換了一輪,客人來來去去,連熟客都換了
一批新面孔。
唯一沒變的就是韓智堯跟夏天的關係。
若他們是戀人,那可真是可喜可賀啊,情比金堅啊,
可他們不是。
老話說:學如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
夏天覺得這句話,炮友也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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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到2019年,是同志活動相當蓬勃發展的兩年。
從大法官釋憲之後,挺同團體跟反同團體開始了檯面上的正面搏鬥。雙方交鋒越演越
烈,夏天每次看到相關報導,特別是那群既不護家也不萌的萌萌們的腦殘發言,都要氣得
跳腳。他總要拿著手機跟敵方戰的怒火朝天,罵完之後回到同溫層互相取暖。
韓智堯依然很平靜。他不知道夏天在激動什麼。他一向不參與這類活動。看著夏天往
咖啡館玻璃門貼上六色彩虹標誌,他也隨他瞎折騰。
作為商人,這個貼紙可能會讓他損失一些客人。但作為彩虹的一份子,他不介意自己
的咖啡館是一個溫暖的據點。姚冰也會很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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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智堯一邊煮咖啡,一邊聽夏天跟客人討論公投法案。這個什麼公投兩好三壞的,韓
智堯總弄不清。他聽著夏天跟其他也弄不清的人解釋:公投不是在投同性能不能結婚啦,
釋憲過後就是都能結婚了啦!你看這個白癡的第10條,就是不讓同志用民法結婚啊,然
後第12條就是另立專法的意思啦王八蛋,你看這邊寫……
夏天真的是很高興的吧!他終於有機會找一個戀人,談一個正常、能結婚的戀愛。
是他當初說的:反正兩個男人又不能結婚。所以他才跟自己耗著。
但是以後能結婚了呢!他就要離開了吧?
韓智堯嚐了一口咖啡,覺得這批咖啡豆可能烘焙過頭了,喝起來又澀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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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豆烘焙師接到韓智堯的投訴電話,對他破口大罵:神經病!你那包是淺焙!!
韓智堯的結論是:烘豆師脾氣真的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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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不知道韓智堯挨了罵心情不好,他只自顧自的樂著。
兩個男人不能結婚。可現在可以了唷!夏天做夢都要笑醒。
大叔,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未來,可以不一樣?
嘿咻嘿咻!夏天很努力的在發聲、在奔走。他在爭取一個原本就該保障他的公平正義
。
他試著讓所有願意傾聽的人瞭解。他真的非常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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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4,夜裡公投結果出爐。
夏天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裡抱著自己膝蓋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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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4,夜裡公投結果出爐。
韓智堯一個人在家拿著手機,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問一下夏天還好嗎?
他一路走來,已經能感覺同志的路越走越寬,那些友善的票裡,有好多直朋友的努力
。
但年輕的男孩,一直在同溫層的夏天,這次是真的被撲天蓋地的惡意傷害了。
韓智堯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現實。他終究是沒撥出去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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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低氣壓維持了一段時間。他吃不下睡不好,精神有點恍惚。下班離開的時候還
撞上玻璃門,韓智堯忍不住笑出來,夏天回頭瞪了他一眼,好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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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眼差點成為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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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出車禍了。韓智堯接到電話的時候嚇得魂飛魄散。
服務生甜甜著急地打電話給韓智堯,說她在公車上看見一個車禍現場,她認出倒在路
邊的那堆機車,其中有一輛是夏天的愛車屁股,車頭都撞歪了。她沒看見有傷者,但是地
上有一攤血。
「老闆,我剛剛一直打夏哥的手機,他手機都關機了,怎麼辦?」甜甜急的都快哭出
來,在擁擠的公車上推擠著往車門口走,趕著要下車,惹得車上其他乘客抱怨連連。
韓智堯顧不得甜甜要怎麼辦,他掛了電話就往停車場跑,一邊跑一邊撥打夏天的手機
,單調的女聲告知該用戶目前無法接聽。韓智堯恨恨地想,這個女生一定是全台灣最顧人
怨的聲音。
他賭一把,飛車過去離車禍地點最近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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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智堯一衝進急診室,剛好遇見一床蓋著白布的推床從面前推過去,他倒抽一口氣,
背貼著牆邁不動腳步。
幾年前,姚冰就是這樣被推走的,就在這個醫院。
他忽然提不起勇氣去救護站問夏天在哪裡。
他的夏天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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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一聲清脆的喊聲,讓韓智堯急急轉身。
他看見夏天朝他一拐一拐地走來,手臂跟頭上都纏著繃帶。韓智堯站在那裏一時動不
了,眼睛有一點紅。
「大…韓哥,你怎麼了?」夏天終於拐到韓智堯面前,遲疑的拍拍對方的手臂,一頭
霧水又擔心的問:「發生什麼事?」。他在照護室包紮完,正走出來要去繳費,就看見韓
智堯站在走道,他以為他來找人。
韓智堯咳了兩聲,讓緊縮的喉嚨放鬆才開口問:「你,沒事吧?」夏天啊了一聲,他
沒想到韓智堯是來找自己。
「大叔是來找我的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夏天後知後覺的驚喜,讓他臉上的笑
容壓都壓不住。
夏天的手機在摔車的時候飛出去,螢幕都摔裂了,也開不了機,他根本沒辦法聯絡其
他人。還好他只是一些皮肉傷,縫幾針擦個藥就好了。本來還想著回去以後再打電話給大
叔撒撒嬌,想不到韓智堯居然神通廣大到找來醫院。
「別叫大叔,」韓智堯不太滿意的抿了唇,扶著夏天坐下來。先查看他的傷勢,確認
無大礙之後才真正鬆了口氣。他告訴夏天是甜甜在公車上看到他被撞壞的愛車,通知他的
。
「噢!」想到愛車,夏天心情又變得非常不美麗。
夏天悶悶的跟韓智堯說車禍的發生原因:有人酒駕沒注意到已經紅燈,直接撞上前面
一排停紅燈的機車:「真是太倒楣了!」他說。
韓智堯一直不說話。夏天見韓智堯沒反應,調皮地想逗逗他。
「韓哥,你是不是嚇壞了?」夏天見韓智堯那麼緊張擔心的樣子,心裡高興。一高興
,甚麼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冒出來:「你是不是以為我受重傷?還是死了?喔喔喔,我要
是死了。你會不會像想姚哥那樣想我?」夏天的口無遮攔讓韓智堯瞬間鐵青了臉。
他瞇著眼滿臉寒氣的盯著還在笑的夏天,直把人的笑逼回嘴裡。
夏天不安的收起笑容,垂下頭,可憐兮兮像個亂抽了一地衛生紙又被主人當場抓包的
小狗,他曉得要挨罵了。
果然,韓智堯冰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以後不准再說這種話。」他抽走夏天手上
的單子,臭著臉去繳費領藥了。
夏天坐在椅子上懺悔,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他不該拿自已跟姚冰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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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智堯送夏天回家,一路上都沒理他,把夏天嚇的如坐針氈。直到韓智堯把人送回到
他家門口,才開口問他車禍地點,他要過去牽夏天的機車去修理。
“大叔對我真好!”夏天抱著被子開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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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019年。這個月,五月。夏天再一個多月即將滿二十六歲,韓智堯已經三
十九歲。
五月發生了大事。
五月十七日台北下著大雨,立法院依公投結果三讀通過同婚法案。
當初公投提出需要設立同婚專法的團體莫名其妙的如喪考妣,而被公投氣昏氣哭氣死
的一大群人,在大雨過後終於等到彩虹。
雖然與期望得到的公平正義有些落差,但不妨礙彩虹一樣美麗。
他們身上濕淋淋,臉上濕淋淋。但心裡面色彩繽紛五顏六色,光芒從眼睛裡炸出來。
夏天也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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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今天排休,大家猜他一定也去立法院前面等結果了。果然,下午兩點多,他從外
面衝進來,整個人都興奮到發光。
星期五下午,咖啡館裡的客人不算少,但大部分都是熟客。他站在咖啡館門口環視一
周,看到大家都對著他笑。這些人都知道夏天為了平權活動忙的焦頭爛額,一有活動絕對
全身全心投入,如今有了好結果,都為他高興。有一個客人對他吹了一聲口哨,然後說:
「過了,恭喜。」掌聲跟歡呼聲響起來,小布離他最近,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
「恭喜恭喜…」大家的道賀聲不絕於耳,夏天興奮激動的也抱著小布開心地跳。他眼
睛搜尋到站在吧台裡煮咖啡的韓智堯,那人也對他溫和的笑著。
夏天放開小布,朝韓智堯走過去,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看著這倆。已經有人在等著看,
看他們在這麼激情的時刻,會不會一衝動就抱著啃起來,或是下禮拜就跑去登記。
韓智堯離開櫃台,轉身進去休息室。他去拿了一條乾毛巾遞給夏天。
在大家的起鬨下,韓智堯也抱了夏天一下,虛虛的環抱,像個長輩慈愛的拍拍夏天的
背。
他帶著笑,在夏天的耳邊輕聲的說:「恭喜你。」
聲音非常溫柔。貫穿了夏天瞬間僵直的背脊。
是誰說過,溫柔就是一把鋒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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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智堯像所有其他人一樣,朝自己說恭喜。
啊,今天太激動,才會忘了,
他也不過是眾多的其他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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