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觀 番外-6

本文包含台灣民間信仰、傳統習俗，部分為杜撰 不喜勿入喔 6 　　謝尋聲坐在凳子上不耐煩地點著手機上的訊息看，坐在他對面的國中生則一臉桀驁不 馴，雖然他正被媽媽壓著，找師父「祭改」，想救救他無可救藥的成績。 　　｢師父啊，阮士杰齁，也毌知是不是智慧還沒開，平常看起來巧巧，讀冊攏無半步， 小學仔攏考一百餒，上初中就無及格過……｣ 　　謝尋聲放下手機打斷婦人的叨唸，和國中生對望，小屁孩被他正色而嚴肅的表情嚇到 ，收斂了銳氣，有點緊張地低下頭。 　　「現在國幾？」 　　婦人連忙回答：「國二了。」 　　「讓他回答。你看我。」謝尋聲問：「乘法公式，和的平方背來聽聽。」 　　士杰少年：「……」 　　謝尋聲繼續問：「一九三零年代末日本政府在台灣施行物資限制令，是因為什麼？」 　　士杰少年：「……二二八事件？」 　　「……李白什麼朝代的人？」 　　「唐朝啦。」覺得被當笨蛋的士杰少年忘了一開始抗拒媽媽的初衷，爭取表現加分題 ：「課本有教啊，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那首詩不是李白寫的，你可以閉嘴了。」謝尋聲抬頭看面有難色的婦人：「他當然 不是腦袋有問題的人，他就是單純不想唸，任何神明都沒辦法把知識塞到他腦袋裡。你們 要做的不是來找神明，而是母子放下成見好好溝通，讀書不是唯一的路，不能防止人變壞 ；不讀書也不是反抗的好方法，還要承擔提早尋找出路的壓力。」 　　他說完這段話就閉嘴不講話了，婦人最後只好摸摸鼻子帶著孩子離開。謝老師坐在旁 邊陪笑臉，但並沒有為他的話緩頰，難得放任他照著自己脾氣來處理問事，畢竟他說的是 事實。 　　雖然還是想唸他兩句，希望他可以和善一點勸導信眾，畢竟是被尊敬地叫一聲師父、 老師。不過今天的姪子看起來有點煩躁，少年人嘛，要給點空間和時間。 　　送走那對母子後，謝老師並沒再和謝尋聲多說什麼，只說要買菜便出門了，留他一個 人在神案前臭臉發脾氣。 　其實謝尋聲是有氣也發不太出來的。看著手機裡和信一之間的對話，他只感到很無力。 　　雖然小朋友的訊息內容依然有禮貌，還會傳呆萌的梗圖給他，但他確實感覺到了疏離 。信一好像一夕之間變得忙碌了起來，約也約不出來，卻總可以秒讀訊息。 　　他都懷疑是不是經過兩次的撞鬼事件，自己的體質被人家嫌棄了，讓他人生第一次懷 疑自我，很想二話不說直接把信一抓過來表白變家屬。 　　但現在，不只八字沒一撇，還有重重困難阻隔在他們之間。想到被神明提議的條件， 雖然萬事不過是個人的選擇，但那種被命運安排的無力，倒讓謝尋聲稍微理解了一點信一 的想法。 　　理解歸理解，該追的該求的，謝尋聲也沒打算放過。 　　他扭頭瞥了一眼桌上的神像、神漆。 ＃ 　　被仁愛提醒一次後，信一留意起自己和謝尋聲的交流頻率。 　　他看著兩人的聊天記錄和來往的簡訊，沒有很長串的對話，但每天都會閒聊幾句，有 時是他傳一則流傳的民間習俗去找謝尋聲考證（順便聽八卦），有時候是謝尋聲會問候他 身體是否有受影響，間或抱怨宮裡來的奇葩信徒。 　　再想想他們認識的契機，確實和一般同齡的男大生很不相同，人家用參與活動、用交 友網站，他用觀元辰。但是他和一般的男同志相較更保守許多，交朋友的範圍和方式一直 都很傳統，這樣一想，用觀元辰交到一個非同齡的友人，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上週日剛相約去爬山拜拜，週二又約吃晚飯；週四買了甜點想擄獲小朋友而到靜修宮 去看問事看了整個晚上，週六又被約去吃宵夜。雖然有時候行程頗詭異，但他們確實比大 學同學還要常待在一起。 　　信一自己是很喜歡被謝尋聲邀約的，因為很快樂。謝尋聲讓他正視信仰對自己的意義 ，也是少數知道他心事的人；就算不提這些，率性不做作的謝尋聲相處起來也很舒服，恰 到好處的主導讓被動習慣的信一覺得很安心。在謝尋聲面前他沒什麼包袱，甚至會因為年 齡差而不自覺仰賴他，對方也從不閃躲。 　　那種依賴和仁愛的不同。仁愛是自己進大學才認識的，他神經大條卻內建gay達，並 且因為雞婆的個性，很自然地就會順手觀照他，他是最不用心眼就可以相處的朋友。 　　但謝尋聲像哥哥，像爸爸，像可以一眼看穿他的神明，像一個當自己縮回一個小男孩 的時候，也不害怕丟臉的去處。 　　所以在出櫃、被仁愛提醒之後，他甚至覺得遺憾。謝尋聲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在他出 櫃的當下不只沒在意他的性向，甚至關心地責備他應該保護自己，這些都是他沒想過可以 得到的善待。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視這份善待為理所當然。而且他的確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更 理所當然地索求更多。 　　沒有人應該理所當然地拯救任何人。 　　手機震了一下，把信一從低落中震回來，點開來看，是再一次提出飯局的小謝老師。 　　『我小學同學開了一間燒烤店，開幕請我去吃，等一下一起去？』 　　他抿抿唇，慢慢打字：「不了，我有讀書會，明天還輪到我報告。」 　　『不然明天等你報告完？還是你什麼時候有空？』 　　「讀書會一個禮拜一次，書單滿重的，而且我有參加系會，期末滿忙的，最近可能都 沒空，你去吃吧，好吃再跟我說，我介紹同學去吃。」 　　信一按下發送之後就有點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像個矯情的中二病，要拒絕別人，又因 為自己中斷了往後繼續親密交往的可能性而覺得難過。 　　他把臉埋在手臂間，趴在桌上自我唾棄，沒能理出自己到底想怎麼做，反而因為前一 天晚上沒睡好，而迷迷糊糊地又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震了一下，才把淺眠的信一叫 醒。 　　信一的低落心情還延續在短暫的睡眠之前，點開訊息的動作也軟綿綿的，下一刻卻被 訊息內容驚得坐直了身體。 　　『在躲我？因為害怕又遇到一樣的事？還是因為那天講的話讓你不爽？』 　　信一嚇了一跳，他以為對方會因為被拒絕、不願熱臉貼冷屁股而疏離，沒想到竟然直 接戳破。他當然不是因為害怕，也絕對不是不爽。但躲他倒是真的。 　　「沒有！你想太多了！真的是忙……」 　　他字還沒打完，下一秒，謝尋聲直接將電話打了過來，信一嚇得差點把手機丟出去， 趕忙點了接聽：「喂、喂？」 　　『忙？那現在在幹嘛？』 　　信一看看電腦又看看桌上，期中考、報告都結束了，讀書會還有一個月才輪到他帶討 論，系學會他只是一個責任不大的部員，放棄學長後他就退社團了，睡著之前他正在幫仁 愛整理他的團購名單，的確是有點閒。 　　「作小組報告……」如果仁愛的微型創業算小組報告的話。 　　電話那頭似乎輕輕嘆了口氣，『我現在在你們宿舍校區外面，買了點吃的，有空出來 嗎？』 　　信一睜圓了眼睛，以自己也沒察覺的亢奮回答：「我現在出去！」 ＃ 　　校區後門平常晚上常常會看見溫馨送宵夜的情侶，這邊一對那邊一對，粉紅泡泡滿天 飛，信一平常走過的時候，都會感到有點不自在，更多的是羨慕。 　　沒想到自己也有被送吃的一天，雖然對象和男女朋友差遠了。他特意換了一件讓自己 看起來比較有精神的襯衫，抓了抓從早上起來就一直炸飛的頭髮，才跑著出了宿舍往後門 去。 　　正是晚餐前後的時間，後門停車場有很多人進出駐足，但他在人群中很快就找到了 身高高、束髮的謝尋聲，不過他不是一個人，正微微斂首和一個矮了他不少的女孩子在 說話。 　　遠遠的，信一也可以看見那女孩笑得甜蜜，而側對自己的謝尋聲他看得並不真切，但 和那樣甜美的女孩說話，想必也是很愉快的吧。 　　信一站在門邊沒動，被身後要走出去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撇頭抱怨不要擋在門口，他 也只是吶吶地道了句抱歉。 　　他還呆愣著，謝尋聲已經抬頭看見了他，朝他笑著揮揮手，又低頭和那女孩說了什麼 ，她便結束了話題道別，往停車場走去。 　　信一猶豫而緩慢地往前走了兩步，謝尋聲已經小跑步過來，手上提著一個像是裝著食 物的塑膠袋。 　　「脫離學校好久了，現在回來總覺得怪怪的。」謝尋聲笑著說。 　　他們身後的門口一直有人在進出，站在那裡一直擋到路，謝尋聲便拉著信一往旁邊挪 了挪，信一乖乖被拉著走，感覺自己被謝尋聲的大手拉扯著的手臂熱燙不已。 　　他不合時宜地想像著，自己就像被有靈力的道長抓住的小鬼，被抓著的地方就像熱鐵 烙膚一樣嗤嗤嗤地冒煙。他確實是個鬼，麻煩鬼。 　　謝尋聲沒發覺他的神遊，四處張望著，「你還沒吃吧？找個地方吃？可是這裡不乾淨 ，要不然去找便利商店外面坐著吃。」 　聽見謝尋聲說「這裡不乾淨」，信一還有心情問：「你現在在這附近看得到什麼嗎？」 　　謝尋聲微愣，知道他是誤會了自己想說的「環境不乾淨」，但還是故意抬頭四處看了 看，一臉高深莫測地說：「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信一打了個寒顫，但是仗勢自己也是「有所經歷」的人了，知道自己看不到，反而不 害怕，好奇地跟著四處張望。 　　謝尋聲哭笑不得地阻止他的假想，「好了，我們去路口那間便利商店外面吃吧。」 　　商店就在幾百公尺外，他們走路過去也只要幾分鐘， 　　並肩走路時，先前手機裡的尷尬便延續了，信一現在想想，人家提著吃的來找他就跑 下來，不是坐實了剛才分明很清閒的事實嗎？他感到有點後悔，但是絕不是不想見謝尋聲 的。 　　「晚飯還沒吃吧？」謝尋聲先開了話題打破微妙的尷尬。 　　「還沒。你買什麼？」 　　「草仔粿。」 　　「……」他沒忍住心中的ＯＳ，問：「拜拜的供品？」 　　謝尋聲像往常吐槽他的無腦發言那樣，用手指輕輕敲他的頭，「不是，我去市場買的 ，很好吃，你不喜歡？」 　　信一揉揉其實並不痛的頭，喃喃道：「喜歡。」 　　以前阿嬤很常買，拜拜也買，不拜也買，因為信一愛吃。可是這種東西不是隨處都買 得到，離開阿嬤家之後他就很少吃到了，自己也不會特意去找。 　　和他一樣喜歡吃傳統的草仔粿，還會特地去市場買的小謝老師，好像有點可愛。 　　「那天之後還好嗎？有沒有身體不舒服、做惡夢？」 　　信一抬頭迎向謝尋聲的關切。路燈下他聲音低沉柔順，微斂的眉眼皆柔，靜靜地觀看 ，靜靜地等待他回應。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樣的謝尋聲像座觀音，巍然靜立，觀看諦 聽，彷彿就要把他的一切都看穿，無所遁形。 　　那些自己也隱約窺探到，卻不願意正視的心情。 　　他慌忙別開了眼睛。 ____________ 1.我覺得小謝老師可以跟邑帆老師當好朋友www 2.草仔粿is my life (?) 3.上次有同學發問故事時間，我在FB談過，忘記在大B這裡也補充 因為信一、仁愛是大學同學，所以大概是《暗光》前10年左右 (當時的圓圓也是大學生。小烏龜是高中生，鄭總是小學生ww) FB : https://www.facebook.com/sparklemu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36.66.20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58712593.A.94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