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無法分清的虛幻與真實情感

萱是我的鄰居，比我大九個月。 她是個影薄的小孩 小學五年級和她同班之後，才發現我有這麼一個鄰居兼同學。 因為是鄰居的關係，有時候上學放學一起走，當時就覺得這位同學出奇的安靜，而且常常 好像沒在聽你說話。 (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從小就有輕度憂鬱症，並且後來還有思覺失調症。) 「她比較害羞，如果可以的話你多陪她講講話呀。」 「她不是怪人啦，只是不善表達，你是模範小天使你多幫幫她呀。」 當年鄰居長輩都這樣和我說，小學五年級的小孩很重視榮耀和幫助別人，所以都義不容辭 的做出回應。 就這樣，我成為她小學階段應該是唯一一個有辦法跟她對話的朋友 事後回想，當時在學校連老師都儘量避免與之攀談，在疾病纏身的狀態下，對其付出關心 的人確是如此稀少。 中學時期雖然我們不同班 不過因為彼此的家人都是道親(宗教因素) 所以有時候放學遇到也會一起走回家 並且因為周末幾乎都會有道親的聚會，所以我們就像兄弟姊妹一樣常常有機會見面。 高中我們也是同校不同班 經過多年相處她和大家對話都沒什麼問題，但是總給人一種身處不同空間的空洞感，應該 就是這種奇怪的疏離感，即使我們為年齡相仿的異性，即使到了高中理解所謂的男女之情 ，對她也只有家人的感覺。 我們上不同所大學 在大學期間因為醫療觀念比較正確，她看診後經過藥物治療變的正常開朗不少。 不過可能過去的生活讓她社交能力較弱，大學期間也沒什麼朋友。 我都會帶著我的好朋友們邀她一起出遊 有時候會被誤認我們的關係，不過我和萱都知道我們只是鄰居，是道親。 日子久了我的朋友也逐漸觀察道她的辛苦之處，也不會再開這種玩笑。 我在讀研究所的時候認識我現在的老婆(以下稱為桾) 很意外的她也是同宗教的道親 所以我也帶她來到我們的道場跟大家認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念社福系的人對精神疾病的狀況比較清楚 她知道萱的狀況之後，不但不介意她的病情，並且還和她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這件事情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是對我來說其實很開心，因為我愛的人能理解我身邊的人， 而且相處甚歡，這是何等的福氣？ 就這樣我和桾結婚 (萱甚至還當伴娘) 生了個女兒，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利美好。 =================直到我女兒小學四年級==================== 萱失業了，過年前被公司資遣。 在這個景氣不好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情真的不是妳的錯，大家都這樣安慰萱。 萱的爸媽幾年前就搬到南部去住，現在她一個人住在我們隔壁，道親都建議萱可以先休息 一下，找工作之餘可以去道場晃晃或是去旅行。 「還有三天就過年了，不然妳女兒這三天就不要去安親班了，來萱阿姨這邊玩好不好？」 沒想到萱這樣跟我們提議 好ㄟ好ㄟ，我要去萱阿姨家，女兒開心的說(不用去安親班怎樣都好...) 我和桾也覺得萱阿姨和女兒很合得來，這樣應該很棒！ 沒想到第一天女兒還很開心，第二天晚上就覺得不太對了。 女兒似乎不太開心之外好像還很....困惑害怕，經過一番追問。 女兒告訴我們，萱阿姨今天突然跟她說要叫她媽媽，她才是我媽媽。 我的心全都涼了 是她的失業造成思覺失調症更嚴重了嗎？ 我趕緊聯繫萱的父母，告訴他們萱的狀況，請他們馬上北上關心萱是否有正常服藥，而此 時的我，沒意識到更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在我身上。 =================過完年後==================== 過年期間我和桾都不時會關心一下萱的狀況 萱自己都不接電話，她父母表示過年期間她都有服藥，可是人很消沉，不知道是不是失業 的打擊讓她精神狀況更不穩定了，但是過年期間醫院都沒有診，只好先不斷安撫。 過年期間雖然萱好像封閉了心靈，還好也沒有更糟告的消息出現。 過完年後，萱主動打給桾，告訴她很抱歉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看完醫生已經換藥服用，她 覺得自己好多了，月底就能在道場會面。 經過上次的事情，其實桾很害怕，她和我表示能不能再觀察一段時間，其實不只是桾，女 兒的困惑和不安我也感受的到。 「不然我們就先出國一段時間吧！」我預訂了去歐洲10天的行程，除了希望藉由旅遊讓桾 和女兒一掃陰霾，以旅行知名不去道場也給萱多一點時間和空間。 沒想到這就是悲劇的開端 我們在義大利的時候，桾的手機忽然收到一爆串不堪入目的文字。 「妳這個賤人，竟然搶我老公和女兒！我當妳是我最好的朋友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大概都是這類型的字眼，是萱傳來的。 本來想散心的歐洲旅程整個都毀了，我們一家陷入了極深的恐懼和擔憂。 萱的思覺失調症不但更嚴重，而且新的藥物也無法幫助她。 隔海和萱的父母聯繫，除了難過萱的病情加重，更是心痛兩老遇到這種事情，不知道會有 多難過。 一點遊興都沒有的歐洲旅行結束，回到台灣到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我們推著行李回到家 ，鑰匙一轉門就開了。 此時有如觸電一樣的恐懼襲來 因為我出門的時候是有上鎖的，門被開過！ 大家可能無法想像，我這時候心中居然有點希望是有小偷闖空門，拜託千萬不要是萱...... 我示意桾不要聲張，她也發現狀況不對。 「要不要報警？」 報警？如果裡面是........妳要我報警抓走她？？我要怎麼根她父母和道親交代？ 我發現我已經認定萱在裡面了..... 我去看一下，妳和小孩在外面等，千萬不要自己進來。 我決定先進去觀察一下狀況 進門之後，穿過玄關，放在櫃子上的全家福，被打破翻倒在地。 客廳燈是亮的 萱在沙發上睡著了，她應該是聽到我的腳步聲醒來.... 「你回來啦，出差辛苦了！我弄了你和小孩喜歡的晚餐，快來吃吧！」 她一臉開心地朝飯廳走去。 我整個人除了驚嚇之外實在沒有任何成分了 萱正處於完全的幻想之中，千萬不能激怒她。 這是我當下唯一的想法 我故作鎮定了走去飯廳，眼前一幕讓我又徹底驚呆了。 桌上擺了我最喜歡的糖醋雞球，還有小孩最喜歡的菠菜飯糰。 一桌都是我和小孩喜歡的...認真做的菜。 我眼眶馬上就濕了... 妳...妳怎麼會知道... 萱看到我眼眶泛淚，她接著說： 「不要哭，我一直都在這邊愛著妳呀，愛真的需要勇氣，我們倆一起去聽的演唱會，你還 記得嗎？」 那場演唱會是大學時期，我揪了一群人一起去的，在你眼中只有我嗎？ 萱跑過來握住我的手，我當下以為她要傷害我，或許因為恐懼吧，我全身動彈不得。 萱拉著我坐下，開始述說是我給了她勇氣去愛，所以和我結婚、生子，努力工作... ......這些幻想。 但是我一邊聽，一邊不斷流下眼淚。 妳現在說出來的，是妳心中真正的情感嗎？ 還是思覺失調症讓妳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可是她陳述的事情，又不斷告訴我，她從很久以前心中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心痛、恐懼、罪惡感 我眼淚無法停止，全身顫抖無法動彈。 萱走過來溫柔的抱著我 你為什麼這麼難過？不要擔心我愛你呀。 萱這句話有如利刃再次狠狠的刺入我心 就在萱放開我的時候，女警衝進來把萱壓制住。 桾在我進門之後覺得不妥還是報警了 女警可能以為她意圖傷害我 我大聲喊「我沒有受傷，放開她。」 但是接下來我還是無法承受內心的崩潰跪坐在地，再也無法站起身。 =================================================== 這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 警察把萱帶走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道親轉述萱的父母知道全部事情之後，很自責並且再也無顏面對我們，因此打算把房子賣 了把萱也帶去南部治療。 後來得知她被資遣的原因，是因為她謊報自己已婚育有一女，常常講故事說繪本給小孩聽 ，所以適合那個工作。 最後不知道怎麼被公司發現她造假自己的經歷，所以被資遣開除。 到底...... 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她對我的情感，究竟是從小累積的真實，抑或是思覺失調症給她的幻想？ 這些都已經無從得知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會帶著這份恐懼、心痛和罪惡感走下去。 ==================================================== 本篇文章對當事人的名字、職業等都有做過改編 其實現實沒這麼簡單，還有涉及刑事方面的事件，但還請容我刪除這些事件。 選擇寫出來除了抒發自己的心情 更希望讓大家知道思覺失調症患者身邊的人，都是承受極巨大的壓力在過生活。 一句生病就要看醫生吃藥可以講得很輕鬆 實際面對的時候就會發現，真的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3.51.200.6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oy-Girl/M.1714367457.A.DC7.html